第6章 第六章

薛云舟挑了几颗品相良好的白粽，盛放入食盒，又学苏玫拿了两份食碟，一份装糖，一份咸菜，一同放入食盒内，精心打包好带走了。

        来到乾字房内，先打开南北朝向的木窗给房间通风，取水净手后，泡好清茶，才将食盒内的粽子一一端出摆放与桌上。薛云舟看着三颗胖嘟嘟的粽子，又巧费心思地将其摆出三阳开泰的样式，两个小碟放于一左一右。等一切就绪后，姜湛自屏风后披衣而出，坐与桌前。

        姜湛刚刚沐浴过，未着中衣，只松松垮垮地披了件锦灰色道袍，用束带系在腰部，露出胸前一片蓬勃有力的胸肌。鸦黑乌发半湿未干地随意拢扎与脑后，几缕青丝贴着如玉白皙的脖颈滑落入胸前，引人无限遐想。

        姜湛夹了一筷白粽先沾了左手边的白糖，而后又夹了一筷咸菜入口，来回几次，薛云舟看着笑了笑，坐与对面，将沏好的清茶倒了一盏递给姜湛。

        “我今天在膳堂看到一个人，她吃粽子的方式和你一模一样。”

        姜湛不在意：“如何？”

        “她啊，也是要备两个料碟，一口沾白糖，一口拌咸菜。”

        姜湛闻言停住夹咸菜的筷子，有些好奇：“是谁？”

        薛云舟抿了一口茶，看着姜湛少见的样子笑道：“苏媚。”

        姜湛不知想了些什么，对着眼前的粽子出神许久，终是什么都没说，只草草吃了两个就放下筷子走了。薛云舟只得认命收拾残羹剩饭，往日自己打饭都是按姜湛的量来的，怎么今天一提苏媚就食量下降了呢，不寻常啊。

        苏媚回到卧房，吃饱了就摊在大床上准备午睡，阮嫣坐在轩窗前拿出胭脂水粉，对着小铜镜细细补妆，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苏媚，半是无奈地道：“我们要在这道观中住一段时日，怎么也得和知观打个招呼，问候一下，你快起来，我们一起去。”

        一想到在戚广面前出言留下自己的老道士，苏玫的瞌睡跑了干净，腾地一下坐起。对啊，昨晚自己来是装疯的，若那个老道真有本事不该看不出啊，可他偏偏一本正经地说自己有体内有邪气，还借口将自己留了下来，他在打什么主意么？自己确实该去探探虚实。

        阮嫣提了一袋茶叶，和苏媚一同绕过青云观的后田，向着后山观内长老的居室而去。苏玫看着阮嫣手里提着红线缠好的小纸包，有些不自在，同是去问候长者，而自己两手空空，到时候场面会不会尴尬啊。

        “你出门在外，还随身带茶叶呀。”

        阮嫣回头见苏媚看着自己的茶包，温婉地笑了笑：“本来是准备入宫后打点宫女侍从们用的，眼下也倒先用不着了，就给知观送点。”

        哦~原来是贿赂人用的，不愧是女主，情商就是高，像原文里的苏媚哪里想得道这些，因此每次遇到危险时，阮嫣总是身边有贵人出现化险为夷，而苏媚，其他人不下井落石都不错了。啧，既然如此，自己也该学学阮嫣，回去多多准备点小礼物备着，时不时给身边人送些。

        来到后山的蘅芷院，二人整了整衣衫，由门口小童通报后引入内院。

        苏玫是第二次见玉虚子，昨夜天色昏暗，看过去只觉这个老道须发皆白，身形飘逸，有那么几分世外高人的意境，今日再见，未穿道袍也不戴莲花冠，一身寻常麻衣，头发简单束起用一只木簪穿过，此刻坐在席榻上对弈，见到自己和阮嫣到来便笑的一脸和蔼，哪还有昨晚的脱俗之气，分明就是个随和通达的小老头。

        “阮嫣见过玉虚真人。”

        苏玫见状学着阮嫣的样子，欠身行礼：“苏媚见过玉虚真人。”

        “两位贵客到来，我这茅屋蓬荜生辉，快快就坐。”

        玉虚子收了棋盘，唤小童沏茶来。

        “多谢真人暂留我二人，近来恐怕要叨扰一段时日了，此茶是我从家中带来的碧螺春，区区心意，请真人收下。”

        “阮姑娘客气了，你们放心在观里住下，今晨早课我已经向那几个不成器的徒弟提前交代过，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向他们提就是了。”

        “多谢真人，还有苏媚昨夜也多亏了遇到真人，否则我们还不知该如何应对。”

        “啊，苏姑娘昨夜来的正是时候，不过，后续可得好好修心养性，有利于体内妖气化散，否则后悔终生。”

        “妖气？不是邪气吗？”阮嫣皱眉，怎么老道士说的和苏媚说的不一样。

        “哦哦，对，是邪气，邪气。老道我年纪大了，糊涂了。哈哈哈哈。”

        玉虚子笑呵呵将自己口误打了个太极，但只有苏玫在听到“妖”字时，瞬间摆脱鸵鸟状态，心跳如雷，如坐针毡，浑身毛发都惊的快炸起来。果然，玉虚子一定是看出什么了，口误什么不好非要提妖气，但他独独在不了解情况的阮嫣面前提，说明还是想维护一下自己，他到底是敌是友，对自己又看透多少呢？

        后半场寒暄苏玫都在心惊胆战中度过，终于在阮嫣提出不敢叨扰后，结束了这次的拜访。

        玉虚子起身将二人送出门外，又看了一眼苏媚，十分自然地建议：“若是在观中待得无聊，可与我几个弟子，一同听听道经，打发打发时间。”

        “正有此意，多谢真人。告辞。”

        阮嫣与苏玫再次道谢，二人离去。回去的路，见苏玫飘飘然然，十分反常，阮嫣打趣道：“你这是怎么了？倒真像丢了魂似的。”

        苏玫被玉虚子的一句“妖气”吓到现在都还浑身发冷，又不敢与身边人倾诉，只能拐弯抹角问阮嫣：“你觉得，这玉虚真人如何？”

        “很厉害啊，说话滴水不漏，我们留在观里，他一番说辞既不担责，又不疏离，是个推拉高手，这把年纪了当得起老滑头称呼，人嘛倒是没什么坏心眼。”

        “他既不想担责任，又为什么昨晚要将我留下呢，明明，我是好着的。”

        苏玫也不稀罕装了，摊牌。

        阮嫣回头深深看着她一眼，二人心知肚明。

        “当然是为了钱啊，傻，戚广走前可是给他留了一笔银子的，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给正常人做法，很多江湖神棍都这样赚钱，否则吃什么。”

        “呃，这样啊，那这群道士挺厉害的，能在这种穷乡僻壤养这么一个道观，一定要骗不少人。”

        苏玫内心并不认同阮嫣的说法，如果是坑蒙拐骗那老道士只需敲诈一次就够了，将人留下来还得供饭，明显这种方式很不划算，他却偏偏行之，有诈！自己还得寻个时间单独找他谈谈。

        回到西苑，二人将绘有潇湘翠竹的屏风搬到屋内正中当做隔间，场地一分为二，阮嫣挑了左手边靠近桌案的床铺，苏玫自然而然去了右边只配有矮几的小软塌。坐在软塌上，推开木窗，发现院内的小池塘刚好是建在自己窗台这边，苏玫趴在窗楹上，望着水里的碗莲，点点坠坠，纤弱秀美，耳边传来阮嫣收拾整理东西的声音，心情也跟着慢慢沉静下来。

        “哎呀，我的簪钗没有带过来，落在马车上了。”阮嫣有些懊恼的抱怨。

        “昂，要不一会我们下山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得卖？”苏玫口头应付着。

        “嗯，顺便再买点沐浴用的纱巾，我还想裁两套换洗的物，呀，胭脂也快用完了，得采货补上。”

        越听越离谱，这穷乡僻壤的连寻个医师都得跑三个乡，什么珠花头钗的，能买得到就见鬼了。苏玫不好明说，只是顺了一嘴倒是让阮嫣信以为真了。

        “我们现在天天住庙观里，你涂胭脂做什么，又没有人看。”

        阮嫣不答，却想到上午在东苑里看到的那人，红了脸颊。

        苏玫被晾了半晌，隔间听不到一点动静，转念一想后心道坏了，不会是要涂给姜湛看的吧！啧，我们的大女主还是太年轻啊，等后面遇到男主，有她自我感慨的。

        等阮嫣整理好购买清单后，苏玫下榻踩上绣鞋，二人一同下山。

        路过山门，苏玫顺手捏了一把简行的小肉脸，笑道：“苏姐姐下山给你买好吃的去，乖~”

        简行摸了摸被掐到翻红的脸颊，安慰自己没事的，被漂亮姐姐揉脸这不叫欺负，是姐姐疼爱我的表现。

        就在二人刚出山门，还未走远，一农家打扮，头戴农巾的中年女子神色慌张，气喘吁吁地冲进道观，对着守门的小道士噗通一声跪下，嘴里直哭喊着求道长救救她家男人。简行在妇人跪下一瞬，上前一步将人扶住，一改之前松散模样，对妇人道：“不必行此大礼，我这就帮你去叫我师兄。”而后脚步生风飞一般去了东苑请人。

        苏玫站在山门外的石阶上，将简行的举动看的清楚，小道长方才的反应与自己昨夜来的时候模样截然相反。阮嫣还说他们都是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此刻看来是无稽之谈了。连简行那么小的孩子都能分清来人求助是真是假，何况其他人呢，而老道士直接一眼辨出“妖气”，不禁后怕，大概苏媚的底细他们摸的比自己还清楚了吧。

        也是奇怪，在这么无名偏僻的道观里，还有人藏龙卧虎，而自己看的原文里却只字不提，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阮嫣走到半道，问苏玫有什么需要采买的，自己可以帮她买，却身边久久无人应答，回头看到人还在山门口站着，气的跺脚。

        “苏媚，你还去不去了啊？”

        “去，来了来了，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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