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破旧废弃许久的小西苑，被几位忙着献殷勤的道长合力打扫了一上午，院内的水塘重新填满了清澈的泉水，里面多了几朵素雅秀致的碗莲，石砖踏面上的青苔与落叶都一扫而尽，砖面上绘刻的仙人指路纹案又得以重见天日。堂屋内，一众梨木家具擦拭干净，原先挂着的旧帘幔和残破的屏风都被撤下，换上崭新干净的新物，阮嫣提着自己的包裹，在铺好新床褥的小软塌上坐下，默不作声。

        邵策和齐棠端着污水盆和抹布，满面笑容问苏玫：“苏姑娘，你和阮姑娘就在这小西苑住着，我和师弟再帮你们把门口的杂草收整一下，你们有什么缺的用的，直接找我们就好。”

        “辛苦两位道长，谢谢你们帮我打扫屋子。”

        “苏姑娘客气，举手之劳嘛。”齐棠摆了摆手，不以为然。

        “苏姑娘安心住着，早上简行师弟带着你走熟悉过我们青云观了，我两住东苑的雷字房，有需要直接来找我们。”

        “嗯。”

        苏玫送走二人，回头看了看崭新的西苑，和昨晚住的冷宫真是天壤之别，被这么一收拾有几分世外隐居的味了，不错，自己很满意，但是想到屋内现在坐着的那位，短暂的欣喜又被烦躁情绪压的干净。

        苏玫入内，看着坐在矮榻上沉默寡言的阮嫣，心中一腔无助情绪不得而发，走到桌前倒了杯茶，走到阮嫣身边递了过去。阮嫣接过杯子并不喝，而是握在手中摩挲杯沿上的花纹。一时间二人都无语。

        良久，还是阮嫣打破沉寂，淡淡地问道：“你身体现在好点了吗？”

        苏玫没想到阮嫣再见第一句是关心自己的身体，看着对方沉静似水的表情，尽管心里若有若无明白了些，面上还是一片略带尴尬的掩饰：“呃，好多了，昨晚一来，玉虚道长就用灵符帮我控制住那邪祟了。”

        “既然昨日就好了，为什么不下山？”

        被阮嫣的发问逼的有些难堪：“昨天，只是控制住，就，还有些邪气，要慢慢驱”

        声音减弱，苏玫自知理亏，不敢多言，一场闹剧乌龙也只能在二人的无声对视中就此作罢。阮嫣长叹一声，再和苏媚纠结于此也无济于事，就算她能对戚广说出事情真相，人也走远了，只凭二人是追不上了。

        苏玫坐在床边，同样懊恼，明明都已经逃离入宫的队伍，得以在穷乡僻壤独居，还以为自己能淡出主线剧情，谁想一觉醒来大女主又出现在眼前，果然自己是无法避开女二的命运吗？唉，还耽误了大女主的路线，这一耽搁，后面剧情应该都要推后了，早知如此，还不如乖乖跟着进宫，去了里面再伺机行事。

        “戚大人今日出发前叫我下车，说他不放心你一个人待在这里，特意让我留下来陪你。”

        呃戚大人，听我说谢谢你。苏玫默念。

        “现在我们只能等了，等戚大人送其他秀女到了朝歌后，再来接我们。”阮嫣抿了一口手里的茶，放在隔手的矮几上，平静地说。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惹了麻烦还连累到你。”苏玫起身坐到阮嫣身旁，拉着对方的手示弱道歉。

        阮嫣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我们入宫时间晚一点而已，倒是你，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不想去朝歌了呢？”

        “我，我害怕，听说厉王脾气很差，稍有不顺心就要杀人，我一个小地方出来的什么规矩都不懂，万一惹恼了厉王，我怕是要掉脑袋，就又不想去朝歌了。”

        “怎么会，我们入了宫就是后宫的人，厉王平日里打杀的都是前朝不听话的官吏，和我们没有关系的。再说了，就你这小妮的模样，厉王见了只会宠着疼着，怎么舍得砍脑袋。”

        “我要是有你一半的性格，我就什么都不怕了，这几天相处，我发现你一点都不像小地方出来的，倒是和那些大世家族的小姐们一样，懂规矩知礼节，这点我可学不来。”

        笑死，人家大女主本来就是世家出身，只是暴君早年滥杀无辜，女主为逃命被家仆送出去了，入宫就是要开启复仇之路，但眼下被自己横插一脚，拖累在此了。

        “那不如这样，等你我进了宫，我们就相互扶持好不好，若是你有什么不会的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我帮你一起想办法。”

        不怎么好，苏玫心想要真与女主情同姐妹，那不就和自己想淡出剧情的想法背道而驰了？但碍于阮嫣期待的眼神，只能笑着答应。很快二人便放下心结，和好如初，苏玫自来熟地拉着阮嫣逛道观，要走走转转，带着阮嫣将刚认的路再指一遍。

        二人到东苑几位道长住的居所时，阮嫣一听都是男人的卧房，当即不肯向前，苏玫解释：“没事的，他们都关着房门，我们只是穿过一下院落，又不进去参观卧室，不妨碍的。”

        “那也不行，苏媚，你真应该好好学学规矩，这里是道长们的住所，难免会有些许不方便，我们这么贸然穿堂而过，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多不好。”

        “我只现在带你走一遍，毕竟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你得熟悉一下环境啊，从这东苑穿过去可以直接到达膳堂，再拐个弯又回到我们的西苑了，多方便啊。”

        “好了，我知道了，既然如此，我们直接回西苑吧。”

        “哎，二位姑娘，既然来了就直接穿呗，走回头路绕一圈多不方便啊。”公义骞闻声拉开房门，风流邪魅地倚着门栏，朝苏媚二人抛着眉眼。

        “既要熟悉我们青云观的布局就该看个彻底，道长的卧房也可随意参观，我们东苑泽字号房的大门，永远为二位仙子敞开。”同房的周青也上前开起玩笑。

        阮嫣站在院中被二人浪语臊的脸红，低着头就要转身离去，被苏玫死死拽住不肯松手，这点挑衅的程度吓唬谁呢，等戚广回来接人还不知道要多久，一个月还是两个月的，难道在这期间一直缩在小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么。打败流氓的方式就是比他更流氓，苏玫毫不在意地微笑回道：“谢谢，我们不想参观你们的卧房，因为我怕我看见一些不该看的东西长针眼。”

        并未说明什么不该看见，但又好像说了些什么。公义骞闻言立刻变了脸色，原是魅色万千的桃花眼霎时充满凌然的凶气，一旁的周青也冷了脸。就在气氛低沉僵持时，传来木门吱呀声，邵策和齐棠自雷号房出来，二人上前笑着打破僵局。

        “苏媚和阮嫣两位姑娘是暂居我观的贵人，公义，阿青你们平日里的浑话对着山下的村妞说就罢了，今日在贵客面前还这般可真失了风度。”邵策背对着苏媚向公义骞和周青使劲挤眼色，眼皮都快抽筋了，二人看的直皱眉，扭头不再搭理。

        “到午膳时间了，阮姑娘就别去绕了，直接穿过一同去膳堂吧。”

        “对对对，今日端午，昨天厨娘说包了豆沙的粽子，我们快过去吧。”

        “豆沙馅？那怎么吃，我要咸蛋黄的。”

        “粽子必须是甜的！”

        “咸的！”

        邵策和齐棠的玩闹将方才院内肃杀的气势冲散，公义骞和周青也作罢，苏媚挽着阮嫣走在最前往膳堂而去，而就在转角洞门处，阮嫣不妨对面突然走过来人，差点与其撞上，后退几步欠行一礼才抬头看去，看到姜湛的一瞬，阮嫣脑海中浮现出曾在书中读过的一句：如玉山上行，光彩照人。以往古人形容男子容貌俊美的词句她总读来不得理解，大多美色都是形容女子如苏媚这般的，男子美能美到何种程度呢？但今日见到姜湛，她确信了，世间确实有“玉人”存在。

        姜湛斜眼瞥过苏媚后，就径直往自己的乾房走去，侧身避过阮嫣，对她的欠礼不做任何回应，好似从头到尾没看见她一般。

        苏玫在一旁看着二人眼神，十分心痛，不是痛自己和女主同时沉迷于一个男子美色，而是痛女主不该在乡野间随便对一个无名无辈的村夫沉沦，虽然对方确实，啊那么小有点姿色，但是你是女主啊，往后会遇到最好，最体贴，最完美，这个小世界里最高贵的男主！以及一众死心塌地的男配们，如果就在这种新手村看走眼，那女主你眼界高低算是格局小了。

        苏玫摇头不言，自行先去膳堂，啧，后脑勺又开始隐隐作痛了。果然，看见姜湛就会这样，多半是被那个小心眼拖出后遗症了。

        第一次吃观里的大堂饭，苏玫有点点不好意思，挑了个白粽找到自己小熟人，简行道长身边坐下。简行看着苏媚盘里的白胖粽子，不解道：“苏姐姐，你不沾点料么？”

        “沾啊，我还没去取料碟呢。”

        苏玫拿了两个小碟子，一个装糖，一个装咸菜，端回座位后看到桌边多出两个人，阮嫣是与自己一起的，另个薛云舟出现就很疑惑了。

        “薛道长，你不是一直和姜湛在一起吗，来我们这桌吃那姜公子一个人多寂寞啊。”

        “他回房沐浴去了，而且平日里，他也不常来膳堂，多的时候是我帮他带饭过去的。”

        “啧~公子哥，臭毛病。”

        苏玫声音不大，但薛云舟作为常年习武之人，自然是能听到的，并未反驳，闻言也是摸着鼻头笑了笑损友，心想苏姑娘说的确实不错，岂止是公子，说句太子也不为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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