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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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李霁、李云赶了十几天的路，只有干粮和凉水，我和娘累得又瘦了一圈，手心脚掌全是泡。
过了金州，坐上马车，我和娘就睡死过去。
还没睡够，就又被叫起来，换了一身更粗糙的短打。好像还有虱子，奇痒无比。
不愧是你啊李珩，你是真的狗。
做假做全套，这身短打是从岭南弄来的。我想说，三狗子啊，岭南人洗澡很勤的，不用特意找一身有虱子的。
坐过马车以后再徒步赶路，更累了。
到荆州李珩安排我们落脚的荒村时，我和娘都快认不出彼此了，相顾无言，唯有泪两行。
李云直拍大腿：“夫人姑娘，你们演得真像啊。”
我谢谢你啊。
我和娘先在荒村里假模假式住了两天休整，再去荆州州府处寻一个叫展延的主事。
自称是杜显的家眷，因与杜显失联只好辗转从蜀州去岭南寻亲，到了岭南眼见俩老爷子家都快不行了，便跑出来向杜彧以前的徒儿，也就是展延求救。
“正好”李珩对于荆州水利工程有问题要问展延，我们便“巧遇”了李珩。
这个展延，李珩说他前世称帝后，展延在吏部供职，是难得的良才清官，把大晏的官吏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可惜在荆州做主事耽误了好些年，是以这次趁着岭南之行，提前把他带出来。
我们按计划跟展延交代了岭南始末，求他随我们去岭南救杜家人性命。
别说这展延了，连李珩都震惊得特别真实，他可能真没认出我们来。
向李珩哭诉时，我那叫一个有信念感，哭得从梨花带雨到声泪俱下再到涕泗横流，处理的特别有层次感。
终于明白了阿蘅说的真听、真看、真感受。
然后，李璟、李珩并荆州的地方官一起接待了我们。
荆州的知州安排我们住进驿站，去荒村收拾了我们的行囊，还派人服侍我们。
不就是想探虚实吗，我和娘都特别实在。
沐浴时，虱子跳蚤全出来了，丫鬟婆子黑着脸拿篦子给我们篦头发，生怕漏掉一只虱子跳蚤沾到皇子和州官这些贵人身上。
衣服也给我们全套换新，期待好久的棉衣终于穿上身了。
我和娘先前在庄子上就经常吃不饱，跟着李霁、李云赶路也是饥一顿饱一顿，我俩瘦得排骨根根分明。给我们搓澡的小丫鬟都怕自己手劲太大给我们搓崩了。
吃饭时，驿站给上了四个肉菜，我和娘刚吃几口就全吐了。吓得驿站管事赶紧去请大夫，大夫说我们是长期饥饿，身子亏了，虚不受补，需慢慢调理。
那几个肉菜就是普通的猪肉丁和烧鸡，居然成了我和娘无法消受的进补之物。
绝对的难民配置，任谁来探都是难民。
李珩演得也很到位，特别震惊，特别心疼，还紧催着叫伏师傅过来给我们号脉。一行锦衣玉食的官员也作势哀叹一番。
照我看，就那个展延是真的伤心，哭得鼻涕都下来了，手都直哆嗦。
在驿站休整几天，李霁、李云假装刚从京中赶来，李珩跟李璟也商议完毕，就带我们坐马车离了荆州，同行的还有展延。
在马车上一坐下，我绷紧的弦就松了，只觉得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好在李云想的周到，给我们垫了厚厚的褥子，我和娘直接和衣在马车上睡了。
可三狗子李珩就不让我多睡，才几个时辰就把我摇醒去他的车上。
若若嗷嗷哭要睡觉我不出去，我只好出来应付李珩。说了一些到了岭南的计划，我俩就都沉默不语了。
在车里干坐了好久，他不说话我就眼观鼻鼻观心。
终于，这一世的李珩受不了，出来闹我：“阿若，你不爱笑啊。”
“我笑起来不像阿蘅。”
“像她做甚？”
“我是以阿蘅的身份嫁给你的，必须装得像。”
“哦。”
一阵沉默。
“你跟我聊聊天呗。”
“三殿下想聊什么？”
“叫三郎。随便聊什么都行，那老匹夫以前跟你聊什么？”
“……不记得。”我想了一圈，才明白老匹夫叫的是前世的李珩。
“哦。”
又一阵沉默。
“你长大了不爱说话啊？”
“祸从口出，便不说了。”
“哦。”李珩还是不放弃，“你会说书？”
“会些皮毛。”
“都是你自己编的？”
“阿蘅编的，她当消遣给我讲过很多话本故事，我说的都是那些。”
“那你说一个呗，咱们到岭南还很多天呢。”
我是真的想躺平睡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我看着李珩微笑：“三郎，你可听过红楼梦？”
看着他摇头还一脸好奇的样子，我心里笑得特别邪魅狂狷。
桀桀桀，又一个掉坑里出不来的傻子。
半个时辰后，我心在滴血，我才是傻子！
我刚开始讲红楼梦，若若就精神了，也不嚷嚷睡觉了。
于是，若若和李珩，一个在我脑仁里嗷嗷，一个在我面前叨叨。
【英莲这就被拐走啦？她后来练出绝世武功没？没啊？她就单纯被拐走啦？】
【这个冯渊有毛病啊？早点把人娶了不就没后边那些糟心事了！】
【怎么老说贾府？英莲去贾府了吗？】
脑仁疼。
“我觉着这朝皇帝要完啊，他这朝廷，户部能挂虚职，近身护卫能捐官，就看皇帝先完还是这四大家族先完。”
“你看贾府这些子弟中，一个成气候的都没有。上边行事铺张浪费，下边做事蝇营狗苟。进项少出项多，就算把国库给他们，这家也得败。”
“这故事有点危险啊，是不是影射我大晏？是不是后边结局不敢挑明了写才在前边一个劲暗示？阿蘅管这叫消遣？”
耳朵疼。
心更疼。
前世我恨不得把阿蘅说的每个字都记下来，也给很多人讲过红楼梦，竟然没想过，阿蘅不是忘了八十回以后的故事，她是不方便讲出来。难怪她让我自己猜。
原来我一直不懂她，却自认自己心里都是她。
我一时气闷就不再说话，若若急着催：【怎么不说了？累了？那你就给我讲，不给李小三讲了。】
李珩见我不说话，也急了：“怎么不说了？继续啊。”
若若看我不对劲，自己跑出来气李珩：“说了半个时辰了，也不知道给倒杯水。李小三你这个人一点怜香惜玉都不知道。”
“你又叫我啥？”
“李小三。”若若特别认真地讲道理，“上一世的你是老三，现在你是小三。”
“杜小二，叫我殿下，让阿若出来，我烦你。”
“阿若才不出来给你说书呢，我们自己听。”
“怎么哪哪都有你！我是跟阿若聊天，你跳出来做甚！”
若若抄起马车里放的小碟子干果，扬了李珩一身，气得李珩扯过若若的衣领放狠话：“再闹信不信我要了你！”
“啪！”的一声，我还没反应过来，若若已经一耳贴子呼李珩脸上了！
我当即就傻了，若若一把拽过自己衣领叫道：“又不是正经夫妻，你说要就要，当我什么人啊！”
我看李珩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眸里情绪纷杂，隐隐感觉气场不对。
若若也害怕了。
【咱跑吧！】若若说完扭头蹿到车门口掀开车帘就要跳。
马车旁边的侍卫惊叫：“姑娘小心！”
驾车的车夫也赶紧勒马，若若站不稳滚出了马车。
幸亏李珩冲过来一把拉住若若，捞进了自己怀里，箍得死紧。
我和若若吓得心跳狂响在耳畔。
李珩把若若拉进马车里，双手抓着若若肩膀，咬牙切齿说不出话。
若若回神指指腿：“疼……划出血了……”
李珩把若若抱到座上坐好，一边检查一边沉声道：“叫伏师傅。”
若若掉下马车时划伤了腿，李珩默默给她撕开裤腿。伏师傅提着药箱跑过来上车给若若处理伤口。
李珩全程阴沉着脸，若若跟个鹌鹑一样不敢叽叽喳喳了。
我被气场压得不敢吭声，这是上一世的李珩。
我一边后怕，一边纳闷，翚儿到底是多优秀，能让李珩对我的身体这么紧张。
之后我们默默坐车又走了一会，到了一个小镇。
一行人进客栈休整，车停稳了，若若赶紧往外挪。
李云站在车下伸手：“姑娘我抱你。”
李霁咳嗽了一下，眼往一边瞟。
就见李珩站在车门口张开手。
我从前替他更衣的时候他就是这个姿势，我赶紧说：【若若，给李珩更衣。】
“更衣？”若若到处撒么衣服。
李云也瞧见了车旁的侍卫拿着斗篷，忙接过来。若若拽过去给李珩批上，笑得特别心虚：“殿下，别吹风。”
李珩的脸更黑了，刷地一下撩起斗篷，若若吓得抱着头闭上眼。斗篷把若若整个裹住，李珩捞起若若抱着就下车进了客栈。
身后李云低声埋怨：“我哪知道殿下要自己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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