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神秘礼部

十来天未见，又踏入淮南商会时，我心里一番感慨。

        深吸一口气，我带着萧允之来了雅逸庭，小白与白爷爷正在院子里晾晒着食材，白爷爷见到我们，一时竟愣住说不出来话来，只眼巴巴的看着萧允之。

        萧允之也懂，便走上前去，朝白爷爷做了一个揖。

        萧允之长相温和，这一躬身很是谦逊，完全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他原本就是这样温和的，但不知为何，近日总是见到他蹙眉，冷酷、严肃的一面，我以为是他与朝中诸人来回周旋，都把临淮时那点书生气丢没了。

        爹爹呢？我来回寻找。

        小白便道：“家主外出办货了，我们先进屋里。”

        几人一同进了屋，白爷爷仍在观察着萧允之，只听他道：“你倒与阿竹不太一样，阿竹可没你这么斯文。”

        萧允之问：“如何个不斯文？”

        “为了多卖些钱，她可会跟药铺老板讨价还价。不过那些药都是她费心采的，悬崖边都去了，确实也不能便宜了老板。”

        “听父皇说的，母亲是个温柔贴心的人。”

        白爷爷眼中黯淡，缓缓道：“那时她为了救你父亲，七日没合眼。你父亲自然还是感念她的，他们一同游历北境，策马奔腾，回想起来真是恍如隔世。”

        “那您为何不让他们在一块？”

        “清风的出身太富贵，阿竹却是孤苦无依一个人，这样的两人，相爱容易，相守太难。我毕竟是阿竹的前辈，哪能放她不管。”

        萧允之顿了顿，又问：“母亲有留下什么东西吗？”

        白爷爷摇摇头：“我们分开的太匆忙，连句道别都没有。直到谢家主提起在周戎战争遇到了她，我才知她也去了战场。”

        “母亲的家乡在何处？我想去看看。”

        “在洛都往北二百里，一个名叫丰阳的小县城，她住在一片竹林里。”

        萧允之沉默了。

        我插了句嘴：“阿竹前辈不怎么会武功，倒是被武林人士推崇得很。”

        白爷爷道：“那些虚名，也只是有人感怀而起，实际上，还不是也有诸多仇家恨不得致我们于死地。”

        “不知陛下当年怎会身受重伤被阿竹前辈所救？”

        萧允之道：“当年父皇即位不久，朝政大权尚在陈翎手里，父皇在宫中发闷时，便会出宫游历，许是路上遇了歹人。”

        话虽这么说，这歹人差点夺了皇帝的命，怎可能只是偶然，按我的经验，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爷爷。”萧允之道：“既然允之进了宫，您又是母亲的叔父，不如也接您一同进宫，回禀了父皇，让您好好颐养天年。”

        白爷爷开口大笑：“我白屹可还没老到那程度，更何况，要去皇帝身边，我想一想就不自在。”

        萧允之眼中温情流露，道：“父皇很想念母亲，他一直留着一副母亲的画卷，视若珍宝。”

        白爷爷听言也不再说话，气氛似乎凝固了。我见方惟眼中也生出一些不舍，不知又是否想到了他的亡父亡母。

        门外有飞鸟飞过，发出清脆的叫声，夕阳余晖照耀，映下门窗的格子影子在地上。

        萧允之说了些他在临淮的生活，听他的说法，是夏将军将他带到临淮养父母家中的，为的就是远离洛都这个是非之地。他家住在青梅巷，养父母是个帮人做工的普通人，实际上也还靠着夏将军接济，生活不至于清苦，还能送他进学堂，学道义。

        白爷爷问：“将军没将你的存在告诉皇帝么？”

        萧允之道：“是母亲遗愿，只希望我做一个普通人。夏将军重承诺，故一直没有禀告父皇。”

        白爷爷点了点头，刚想开口，萧允之便接着道：“今年以来，父皇病重，时常念及母亲，夏将军不忍，才将我带了回来。”

        白爷爷却道：“这时候将你带回来，会至你于危地。”

        “故有方侍卫，谢姑娘和众位侠士保护允之。”

        他说这话并没有什么奇怪，但上下联系起来，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我知谢家为朝廷办事，自从进了洛都，总在猜想，主公是否是庆王，但其实，说起这天下之主，还不是当今皇帝吗。

        萧允之这话听起来，谢家的主公，正是皇帝萧岚。可他一个皇帝，居然还需要我们这些身在暗处的刺客，我倒没想明白其中缘由。

        我道：“你原先就住青梅巷，白爷爷与你又是这种关系，我们在临淮倒真是错过了挺多机会的。”

        萧允之道：“来日方长。爷爷，真不随允之回宫吗？”

        白爷爷挥挥手，又恭敬对我与方惟说道：“允之的安全，可得请姑娘与方公子多多费心了。”

        方惟道：“将军离开洛都前曾告诉方惟，待殿下如手足亲人，方惟必尽心护卫。”

        时间不早了，萧允之拱手告辞：“近日允之公务缠身，恐不能时时探望，爷爷自己多多保重。”

        小白说：“爷爷自有我照顾，你且看好自己，别出岔子。”

        我们出了屋，见到西边太阳的霞光温柔和煦，一点温暖照在周身，也不燥热，最是体贴。

        萧允之在院子里走了走，四处探了探，心里似乎有什么盘算。

        我将目光收回，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来一趟，不仅没见着爹爹的面，就连冰冰也没看见，不免有些失落。

        我问小白：“冰冰又同陈音出去了？”

        小白摇摇头：“先前家主修书请余叔叔来洛都，现在余叔叔已至，他们住到隔壁凤仪庭去了。”

        “冰冰要回临淮了？”

        “不知几时动身。”

        我想到那日在洛都城外冰冰笃定的爱情誓言，不知她能否实现，但或许这就是缘分。

        几人回到鸿胪寺时已入夜了，内务署仍准备了我们的餐食，萧允之随便吃了吃，便回了屋子，我与方惟也只好跟着。

        我们才跟着进了门，萧允之便说要喝茶，我只得退出来准备，心里小骂一句，自从来了他身边，时不时有杀身之祸要提防也就罢了，还需时时伺候着。这远不如我在临淮时，只是出任务前后辛苦，在家里，我仍是谢家大小姐，哪需做这端茶送水的活计。

        转念一想，他与方惟是不是有何事要谈不想我听的，才故意将我支出来？

        方惟说他们是手足亲人，自然关系比我更密一层。

        我重新进入房间时，萧允之用他一贯平和的语气说道：“清逸，有件事得需请你相帮。”

        我笃定他们刚才谈了什么事情。

        “何事？”

        “我初入皇宫，身边没什么势力，方惟与你，便是我最信任的人。现今朝事纷杂，还想劳烦谢家派人，帮我盯住礼部尚书苏元。”

        我心想，礼部也不是软柿子，才杀了他们一个侍郎，又去盯尚书的捎，可是有点太挑衅了，便道：“谢家做事，只听主公号令，否则，恐惹来杀身之祸。你何不与殷丞相谈，由他下令，我们就不得不从。”

        “我不想让他知道。只是看一看苏元的行动途径有无特殊，不需要具体做什么，不会影响谢家的规矩。”

        影不影响规矩，那可是主公来判定的。刺客组织，最讲纪律，要是谁都能以不影响规矩为由自由行动，恐真要执行任务时，便如一团散沙了。

        我叹一口气，问：“暗门组织，是陛下统领？”

        萧允之无奈点头：“若真是出了事，我也一定帮你们解释。”

        皇帝是他父亲，自然听他的解释，但对我们，可不一定是什么态度。我想起殷丞地狱般的眼神，心中发颤。

        不过，我转念一想，问：“此间事情一了，劳殿下向陛下美言几句，准我们谢家退了暗门可好？”

        萧允之听言一愣，又点了点头。

        有萧允之做靠山，也不是不可以。至于皇帝，我想起手臂上的伤口，他明知我是何人，也不道破，还赐我一对玉镯子，我竟丝毫没有发觉。

        杀李元忠，放小年，包括最初救方惟的事，他全知道。

        “好，一言为定。”

        我才说完，方惟便起身拉我的手朝门外走去，我下意识想将手藏入衣袖，又用余光瞥了一眼萧允之，生怕他看见。

        却见他正端茶细品，没有注意这些。

        “你不怕殿下发现么？”我问。

        “没关系。”方惟说：“他不会责备的。”

        我打了个哈欠，道：“你们还真是手足亲人了？为何突然要派人看着苏元？”

        方惟牵我的手在台阶上坐下，不答反问：“你们要退出暗门？”

        这件事……我想了想道：“爹爹为了我们在暗门二十年，你也知道，我们做的是杀人夺命的事，实在算不上光彩。”

        方惟低头看我的手：“你曾说，你是为了保护家人握剑的。”

        “不错。”我微微垂眸：“我不想一家人永远陷于危险之中，想要快点离开皇城。”

        “离开洛都？”

        他语气里有几分凄凉，眼睛透过我看着远处如霜的地面，正如在汝川客栈里那样。我意识到离开洛都也意味着离开他，便赶紧加了一句：“只是换个身份，并不是真的要走。”

        说完，又小心地问：“若你报了仇，又是否愿意和我回临淮？”

        他看着我，没有答话。

        我心中有种隐隐的预感，却强力将这念头压下，只笑道：“你与殿下当真亲如手足了，改日说不定就在朝上当了官，自是不愿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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