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心悦于君

“我找过与阿竹曾经待过的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她，只在她的家乡找到了她留给我的信。信中说她与清风在一起安康无恙，也说到清风的身份其实是目前权势未稳的新帝，涉及朝廷纷争，比江湖恩怨更险恶，希望我不再找她，免得受她连累。”

        “她这种女子，性子倔又烈，哪能和那朝廷皇帝朝夕相处，更何况她总以善心度人，更不知男人的心思不如女人纯粹。我总是担心她被萧岚所负。”

        “后来呢？陛下真的辜负了她？”

        白爷爷摇摇头：“关于阿竹最后的消息，停止在二十年前与北戎的那场战争。谢家主也曾参战，他同我说过，阿竹曾在军中出现。那场战争最终大周胜利了，却再没有人提起过阿竹。我知道，萧岚也参加了那次的战争，战后他动用朝廷的力量在江湖搜寻阿竹的消息，但没想到一晃过了二十余年，我才知道，阿竹还留下了一个儿子。”

        白爷爷说起这些的时候心情平静，可能是回忆到了往昔的日子，语气中还带着些怀念。

        突然间，白爷爷加重了语气：“要是有机会，我真想亲口问问当今陛下，为何那场战争之后，阿竹就音信全无！”

        房间内一时无人说话，空气都凝结了。我倒是好奇，如果皇帝二十年前曾亲征北境，为何朝廷还将首功归于夏将军身上，反而让皇帝亲征一事不被百姓所知。

        还是方惟先开口：“如是这样，你们先回，有机会，我自会带殿下去见白爷爷。”

        “你……”

        “我答应的，不会食言。”方惟道：“要快一点，要是侍卫们陪殿下回了礼宾院，要出去可没那么容易。”

        小白便扶白爷爷站起来，道：“爷爷，您要有什么想做的，使唤我便好了，我是您的大孙子，念您一辈子，你赶都赶不跑。”

        “若蘅……”白爷爷激动的握住小白的手：“你真是个好孩子，爷爷没白疼你。”

        小白又道：“清妹，照顾好自己，可别再受伤了。”

        “你们才是。”

        我突然意识到小白一直以来的担当。他的洒脱，兴许只是他自我保护的方式。心中充满挂念的人，怎能潇洒起来。

        方惟已经出门将院子附近的守卫调走，小白同白爷爷出了房间，朝方惟点了点头，便与白爷爷纵身一跃，两个黑影与夜空化为一体，很快便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希望他们回商会能一切顺利。

        院子里又恢复寂静，我回想起刚刚白爷爷说的故事，心里不免唏嘘。阿竹与萧岚，是真心爱过吧，否则，阿竹怎么会生下他们的孩子。

        陛下萧岚，我见过他两次，或威严或慈爱，心思却不容许我这等小辈窥探。

        方惟遥看着小白他们离去的方向，整个人似乎在思念什么，他跌跌撞撞回房坐下，眼睛空洞的望着烛火。我想起爹爹说的，他与方家之所以相识，也是因着医圣阿竹。

        我坐到他身边，问道：“那位阿竹前辈，也救过方叔叔是吗？”

        他道：“或许吧，以前的事，我并不清楚。”

        他看起来很苦恼。

        我靠近了他一点，问：“怎么了？你知道阿竹前辈的事情吗？”

        他却突然抬头看我，情绪有一丝紧张，好像要跌落悬崖的人，迫不及待的想抓住救命稻草。

        我握住他的手，希望将他从悬崖下拉上来。

        他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温柔的用手抚摸我的头发，他的手停在我的肩上，将我揽在怀中，喃喃道：“幸好还有你，清儿。在我以为生命没有希望的时候，是你出现了，像一道光芒。”

        我也抓紧他的臂膀：“我会永远做你的光，只要你需要。”

        “你简直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神女。”他手上了力多及几分，我贴着他的胸口更紧了。

        他这么说，我倒有些担不起了。我这双手，杀人夺命，多少人是因我家破人亡。

        我问：“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有阿竹前辈的消息。”

        他摇摇头，道“如果你真想知道，我们去问一个人。”

        “谁？”

        “良妃娘娘。”

        他放开我，温柔道：“明日我们便进宫去问个明白如何？”

        “那殿下？”

        “我自会禀告他。”

        “嗯……多谢你这么关心谢家的人，你还答应，要带殿下去见白爷爷。”

        他眉眼舒展，却似乎在思考什么，他说：“这没什么，只是我也想知道，那个二十年前的爱情故事，到底结局是什么样子。”

        皇帝，这样的人，爱情究竟在他心里有几分位置。他可是免了陈翎一家官职，又废陈氏皇后，重用了江锋的人，稳坐江山二十五年。

        第二日，萧允之便派我们回宫去取些东西。我知是方惟同他说了昨日之事，他便寻了个由头给我们。他也同我们说，陛下让南江月来主理典客乐事，南江月已领了乐师在练习。

        虽说南江月现在进了宫，到底是庆王府上出来的人，之前庆王身体抱恙，养了几天病，可能也就是躲躲风头。现今南江月要在此国事上身兼重任，想必庆王也已经撇清了和萍水客栈事件的关系，重新参与朝廷之争。

        按这种情势，他要与江锋争个雌雄，也还得再熬几年。

        我与方惟回宫之后，直奔紫宸宫，求见良妃娘娘。

        南江月也在，她正教永宁公主萧明清弹琴。南江月的举止一如既往的轻柔得体，明清公主更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虽是十来岁的年纪，但为人端庄大方，眉目清明，一双眼睛更是澄澈。

        良妃娘娘知是我与方惟来了，很是高兴，又对我俩表示感激，因我们于上次的下毒事件中，救了萧允之一命。

        她手里拿着一串佛珠，穿着一身白色襦裙，装扮素雅，也显得平易近人。

        方惟长驱直入，直接向她询问阿竹前辈的事情。

        良妃娘娘花容一暗，问：“是允之那孩子想知道吧？”

        方惟点点头，良妃娘娘手拨动佛珠，便娓娓道来。

        良妃娘娘闺名李良容，算是个世家小姐，可惜家道中落，为了活路，就差被人贩子卖到青楼了，可是阿竹前辈救了她，将她带在身边，两人便已姐妹相称。

        那一年，良妃娘娘十四岁。

        阿竹前辈有一位长辈，名叫白屹。他们三人一块生活了一段时间，悬壶济世，虽然清苦，却也充实。

        后来，阿竹救了一位名叫清风的公子，清风英俊潇洒，阿竹也是风华正茂，两人很快就坠入爱河。清风便是当今陛下在民间的化名。

        “他们是真心相爱的，我那时候也是容易悸动的年纪，白伯伯不许，我还为他们俩制造了不少机会。”良妃娘娘脸上难得出现笑意，那笑意里带着份温馨。

        好景不长，一次仇家追杀将白屹与她们冲散，原本阿竹要去寻找白屹，可是清风却不许。

        “我不知道那时姐姐与陛下发生了什么，但后来，姐姐带着我离开陛下，更久以后，我才知道陛下的身份。”

        阿竹并没有再去寻找白屹，她离开清风后发现自己怀孕了。两个弱女子漂泊在外，其实容易受人欺负，但在北疆，她们遇上了夏将军。有了夏将军的庇护，她们在安阳府过了一阵子好日子。

        “我那时不认识夏将军，但他之前已与姐姐相识了。姐姐顺利生下了孩子，取名允之。我是第一个抱允之的人。”

        “北疆战事爆发，姐姐一夜之间留书出走。允之也被她带走，但她嘱咐我留在安阳，她会再来找我。她也提到，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允之的消息，陛下找到我后，我也没有相告。”

        良妃娘娘没有等到阿竹，只等到了恢复了身份的清风。萧岚将她带回宫中，原本只当她是妹妹，数年之后，许是感动于萧岚的深情，良妃娘娘与他一夜春宵，便有了明清，也成了良妃。

        “是我错了，我觊觎自己的姐夫，大周的天子。”良妃淡然道：“有了明清，我很知足，也不想踏入宫廷争斗，总是独自守在紫宸宫内，陛下怜惜我与明清，我知道，宫人最会见风使舵，也未曾怠慢我们母女。”

        她继续说：“你们告诉允之，希望他不要怪我。”

        我问：“那娘娘也不知道最后阿竹前辈去了哪里？”

        良妃摇摇头：“我那时候还小，脑子也不想事情。生活有姐姐为我打理好，我便不去管这些事。后来我回想起来，才明白姐姐的不易，她带着我，还怀着孩子，一直劳碌着。她一直都是一个很坚强的人。”

        “陛下也不容易，虽身居九五之位，其中煎熬，也只能自己体会。我知道他劳心劳力把持朝政，身边没什么知心人，他只与姐姐交心，可姐姐却不能相伴他身边。希望允之与陛下之间还来得及，能弥补这错过的二十年。我愿长伴菩萨，只为这一个愿望。”

        “母妃，你们在谈什么？”明清公主空灵的声音划破沉寂的气氛。她从门外大步迈进，身上的银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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