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少女心事

苏元与一众大臣与萧允之商讨国事，我与方惟便不再跟着。

        我道：“没想到礼部尚书是这个样子。”我想起之前杀死的李元忠，他年纪更长，看起来也令人舒服很多，不知为何却只身居礼部副职。

        方惟道：“第一次见江锋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可思议。那日将军将二殿下带回宫中，陛下在庆元殿设宴庆贺。他宴席上口吐芬芳，语言温和，完全是个知书达理的文人形象。可谁想到，就是这样的人，身上背负着无数条无辜生命。”

        清风将方惟的发丝吹起，露出他清秀俊逸的脸庞，他继续说：“那日宫外焰火一响，江锋便变了脸色，犹如阎罗。虽然只是那一瞬间，但我却注意到了。”

        我想他在宴席上一定一直观察着江锋，而那一晚，便是我们去刺杀李元忠的那个晚上，之后便有了阜安坊那些事。

        我又想起丛云飞，他一直监视着李元忠，或许是李元忠手上有江锋的把柄？这么说来，我岂不是也成了江锋的帮凶。

        我却只问：“仇人就在你眼前，你真能沉住气？”

        他答：“除了江锋，还有他的党羽。清儿，你知道吗？当年辅助陛下夺回皇权的，正是江锋。

        “哦？”

        “江锋是前丞相陈翎的门生，早年间也是由陈翎举荐做了官。但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登基后，陈翎仍把持朝政，引来陛下不满。也正因此，江锋露了头角，成功将陈家扳倒后，还权于陛下。他不同于将三省长官令集于一身的陈翎，只担任尚书令一职，为的，也是减少陛下的顾虑。”

        “你从哪里知道这许多事？”

        “夏将军临去边疆前说的。他知道我对江锋心怀怨恨，说了些陈年往事给我听。”

        “他说的不错。”第三人的声音传来，打破了我与方惟的宁静。“陛下与江锋，已搭档了二十余年。”

        来者正是陈音。

        他一脸嬉笑，将手中酒袋抛给了我：“尝尝，玉冰酿。”

        我尝了一口，清香逼人，酒气醇厚，底子是桃花酿的底子，香醇之味，令人回味无穷。

        方惟夺过我手中酒袋，缓缓道：“你伤口未愈合，不要喝酒。”

        “我的伤不碍事了，再让我喝一口。”

        “看你嘴馋，才让你喝了这第一口。”

        “哼……小两口注意点形象……”陈音背过身去。

        我与方惟相看一眼，便不再说话。

        我问道：“殿下怎么来了？”

        “好不容易盼到你出了宫，自然是约你出门的。”

        “那怎么行，我还要在此处侍奉二殿下。”

        “允之在办正事，也不需要你时时刻刻待在身边。否则，知道的只当你是他的侍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与他有些什么。”陈音笑道：“你放心，我会与他说，不会苛责你的。”说完又看向方惟。

        方惟点点头，对我说：“吃饭要忌口，也不要逞强，早些回来。”

        陈音将我一把拉了过来，笑说：“方公子请放心，我一定照看好你这个媳妇。”

        我怒骂：“你说谁是谁媳妇？”

        陈音却装傻充楞一笑而去，我回头呆呆看了方惟一眼，见他眉目如画瞧着我，便又扭过头跟上陈音。

        “你想带我去哪？”

        “翠微山。早就说过要带你们去。”

        “我们？”

        “还有冰冰，你好久不见她了吧。”

        “是，可是……”

        “你们谢家，在临淮做着不小的生意，此次来洛都经商，下榻在淮南商会，还要待多久？”

        我心思一沉，冷声道：“你还打听了我们什么？”

        “打听可说不上。有时和冰冰聊起天来，自然会说到你们家。”陈音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我：“似乎有朋友在等你。”

        我向街角望去，那人正是小白。

        “他是你们家的伙计？我送冰冰回商会时有见过他。”

        “不是，他是我哥哥。你等我一下。”说完我便跑到小白身边。

        离开他这么多天，终于又见到了。他还是那个样子，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认真。

        “你怎么来了？”我问。

        他盯着我没说话，却突然将我抱在怀里。

        火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我不是不懂他的感情，我挣开他，认真道：“小白，从小我将你当亲哥哥一样看待，不过，我现在不是小女孩了，你不能随便抱我。

        他一愣，趁我正发呆的时候，突然用手拍我的头，问：“伤还没好吗？脸色这么难看。”

        他脸上露出笑容，我懂那笑容里的苦涩。

        我低头：“还没全好，不过快了。你还没回答我，怎么来了这里？”

        “爷爷说想来看看二皇子。”

        “白爷爷？他也来了？”

        “他看到了，便回去了。”

        “哦，想不到白爷爷会对萧允之还有兴趣。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今日会出宫？”

        “殷丞说的，他也让我们注意鸿胪寺周边的情况。说起来，我刚刚也见到一名高手从此间走过，看步伐，内功不低。”

        他说的恐怕是夏决。

        “既然你来了，不如我们一块出去走一走，有些事，我正好和你说。”

        我与小白一块回到陈音处，他打量了一下小白，也不多问，便走在前方带路，口中只道：“冰冰还在等我们。”

        我同小白说了陈音的来历，也叮嘱他照看好冰冰，免得冰冰被陈音欺骗。

        小白也同我讲了谢家的处境。因为之前的刺杀事件，小年虽然救了回来，却也丢了半条命，现在还在大悲寺养伤。自然有主公的人照看他，虽是照看，也形同威胁。谢家的人马，贸易渠道上的一举一动也全被主公管控，谢家便只能好好听命行事。

        主公在洛都，真是只手遮天啊。

        “陈大哥！”

        老远听到冰冰一声甜甜的呼喊。

        “冰冰！”陈音也高喊，两人露出难以言状的兴奋。

        “清姐姐，白大哥，你们怎么也在？”冰冰小跑过来问道：“清姐姐，你说得了疾病要静养，果然是骗人的。”

        我咳嗽了两声，又露出手臂上的绷带，道：“我确实得了怪病，皮肤上总生疹子，怕吓了你。”

        冰冰眼中仍有疑虑，道：“陈大哥说你去了意中人家里，是不是真的？”

        我刚想说话，小白却打断：“小丫头哪来这么多问题，你清姐姐自是有些不舒服，至于这位陈公子所言，是唯恐天下不乱。”

        “哈哈，白公子也是煽风点火的高手。”陈音笑道。

        一番磨蹭，好不容易才出了城，按今日的脚程，往返翠微山是不可能了，只能沿着洛川随意走走，春意渐浓，确实是个适合踏青的好时候。

        陈音与冰冰比我原以为的默契更深，冰冰要玩水捕鱼，陈音便乐意陪着，我与小白坐在一旁，感受春光十里。

        小白喃喃道：“当年在临淮河畔，我们也曾这样玩耍。如今，我家小妹也有了意中人了。”

        我听懂他语气里的无奈，转过头来看着他。小白的好看，来自他自发的少年气，是天性洒脱的不羁。你在他身边，能感受到苍天大树的可靠与生命力。

        “怎么这样呆呆的看着我？”他问。

        我恍了恍神：“冰冰不会喜欢上陈音了吧？”

        眼前那二人很和谐，冰冰自是那副天真烂漫的模样，陈音虽喜玩笑人生，举止之间也不乏宠溺。他确实适合这山水之间，这山水间的他，比宫中那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更让人亲近。

        陈音甚至懂得捡柴烧火，他与小白一块生火烤鱼，并不比小白逊色。但是这副样子，很难让人想到，他就是当今的皇子。

        冰冰玩累了便坐到我身旁休息，她额头上沁出微微汗珠，脸蛋也红扑扑的，整个人似一块白里透红的璞玉，有种剔透的感觉。她问：“清姐姐，你身体如何了，不能和冰冰一块玩吗？”

        我顺势躺在草地上，道：“倒也不是，就是想休息休息，这些日子可累坏了。”

        “累？姐姐不是去养病了吗，怎么还将自己累着？”

        “嗯，可能是带病之人容易困倦吧。”

        “那姐姐何时会回来与我们同住？”

        “我不知道。冰冰还要在洛都待多久？”

        冰冰也在我身旁躺下，但是却没有回答。

        我继续问：“冰冰，你心里是不是喜欢那个陈音？”

        冰冰瞅了我一眼，又赶紧移开眼神，她这副样子，已经说明了她的心思。

        “你知道他的来历吗？”

        冰冰点点头，道：“陈大哥有些可怜。其实他有个有钱的父亲，但父亲却并不疼爱他，只偏心于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从小没有娘亲，在家里受着冷落，你别看他平常总爱开玩笑，实际上心思很敏感。”

        冰冰的语气如涓涓细流，温柔中带着清凉，她原来已经这么喜欢陈音。

        我心里有些讶异，那个天真的少女冰冰，真的关心一个人，也是这般由衷的深情。

        “他很需要人关心，我希望做那个人。”

        没能阻止陈音与她的交集，我是不是做错了？

        刚想着，一股烤鱼的香味就将冰冰吸引，我们坐起身，发现陈音正拿着一串烤鱼，走到了我们俩前边的草地上。

        冰冰笑道：“陈大哥，谢谢你给我送来。”

        陈音一笑，将鱼递给冰冰又收回手来，将鱼吹凉了些，才递给回冰冰。

        也罢，男女之情，总是因为充满未知之数才愈发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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