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鸿胪官邸

嗯？是真的有人想害他？

        “殿下，为何要告知奴婢此事？若殿下当真有危险，应当将此事秉明皇后娘娘更为妥当。”

        “我不想告诉母后，我本就没有自由。”他惨然一笑，嘴角扬起一个弧度，那弧度却很不适合他这张少年的脸庞。“我去读书了，今日来是特意与你道歉。”

        我刚想说话，萧允之与方惟正好回来，他们与萧昀目光相接，萧允之温和道：“三弟，你怎么来了？”

        萧昀讪讪道：“来向谢姐姐道谢的，母后……”

        “你没事就好。”萧允之打断了他。

        萧昀愣愣点了点头，便告辞了。

        我告诉萧允之和方惟刚才萧昀所说的话，哪知萧允之并不吃惊：“皇后娘娘一定也是知道些什么才会那么着急着对我们下手，又总命人看着三殿下，这些都不是空穴来风。”

        “但皇后的做法，未免蠢了些。”方惟补充道。

        “江氏兄妹在朝横行多年，皇后做事，不见得需要聪明。”萧允之转身对向我，接着说：“我已正式接任礼部侍郎。北戎要派使臣前来与我朝进行访问，为了充分准备，明日我们便一同去鸿胪寺住下，今夜你便自行收拾。”

        萧允之说完便拂袖离去，我还没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方惟走到我身边，手贴住我的额头，柔声道：“你这副样子，要是被谢伯伯看到，一定会责怪我没有将你照顾好。”

        他居然是为了爹爹在照顾我吗？我心里赌气，道：“我说过，你本就没有照顾我的义务。况且这伤对于我们而言，实在不算什么。”

        我见他眼里流过一丝心痛的神色，低声道：“你本不该有这样的生活。”

        我不知道他在难过什么，如果是对于我刺客身份发出的怜悯，我并不接受。倒是他，真是本不该有这样的生活。

        我想起昨日他盯着江玉嫣的眼神，那股怒气，让人难忘。

        他接着说：“那日你救我，也是生死相搏。对不起，我却不能为你做什么。”他握住我的手，手掌的温热传来，暖到我的心里：“不过皇后虽蠢，应该也明白不好再继续为难你，否则，不论殿下还是我，不过再让她这么好过。”

        我明白昨日萧允之肯定与皇后有所交涉，皇后也许想不到，我这样一个宫女值得萧允之这么出面，但我却知道，萧允之也不只是为了我，更是为了我身后的谢家。我笑道：“那可说好了，我也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善类，下次，不一定做出什么报复手段来。”

        “还好你没有大事。”他语气温和下来，看我的眼神宛若看一件珍宝，好像这件珍宝随时都会消失。

        温柔的他，高傲的他，想要复仇的他，此刻就站在我身边。

        我问：“你和二殿下在谋划什么？我心里觉得不妥。”

        他却微微一笑，眼神恢复清澈，就如夏日的清泉般沁人心脾：“能谋划什么，不过是在朝廷上站稳脚跟，保住性命。”

        我明白，站稳脚跟后，他们一定会扳倒江锋。

        这天夜里，我本在休息，突然听见窗外有动静。出门一看，殷丞修长的身体正映在月光下，他似乎感应到我出了门，便往一旁走去，离开了启德宫。

        我默默跟在身后，跟到了一处僻静的巷子，没有行人，只有几盏宫灯在这巷子里孤独的亮着。

        “我都听说了。”他冷声道：“你手上的伤是你多管闲事的惩罚。”

        我却好奇，他是从何处听说。

        “你只需保护二殿下，这是你的任务，不要本末倒置，到了鸿胪寺也一样。”他的声音沉静而冷漠。

        “我知道，可是三殿下确实有危险。”

        他猛地一下转过身来，眼神如刀刃：“这些事自有侍卫们负责，与你无关。

        “哦。”我点点头。

        然后他离开，也要我回启德宫去。我再次感受到这个主公一如既然的冷漠态度，能救小年，已是开了大恩。

        启德宫外，陈音正站在那里。

        他带着戏谑的笑，道：“清儿，你回来了。”

        他毫无意外的口气让我甚至怀疑他知道我为何外出。但他应该不知道我与殷丞谈了什么，以殷丞功力，若有人偷听，一定会感觉得到。

        “听说你又受伤了，让我看看。”他说着便要来抓我的手。

        我一把躲开，问道：“你们究竟是从何处听说？”

        他收了手，笑问：“我们？”

        见我不回，他便继续道：“好歹在宫里也待了二十多年，一草一木都看腻了。”

        他既然不想回答，我便又问：“你的功夫，是齐总管教的？”

        他双眼放光：“清儿，真聪明。不过齐叔叔现在不是总管了，现在总管，是殷丞。”

        他把重音放在了殷丞的名字上，完全是想给我提醒。

        “你深夜来此处做什么？”

        “瞧你说的，你受了伤，作为朋友该关心你。况且，明日你就要随允之去鸿胪寺，我当给你送个行。顺便告诉你，冰冰的酒已成了，出了宫，我们好生畅饮一番。”

        陈音东拉西扯，我却越发觉得他这个皇子殿下可不像传言那样，不管宫中事。

        好不容易才将他打发走，回房却睡不着。宫里的人自有他们的消息渠道，这么说，陛下肯定知道更多事，包括江氏兄妹的横行。那作为帝王，他可以接受权力被别人玩弄吗，我不懂。

        第二日，留下珍珠他们几个在启德宫，我们三人便赴鸿胪寺上任了。鸿胪寺官邸在皇宫东边，离皇宫不远，建筑风格充满着严肃庄重之感。

        鸿胪寺卿李达率领鸿胪寺一众官员已经在门口相迎，李达约莫三十来岁年纪，但眼里的光芒却略显老道，脸上的法令纹深度与他这个年龄不符，我甚至觉得有些表情都已经烙在了他的脸上。

        鸿胪寺受礼部管辖，承担外交职能，这次北戎使臣来访，鸿胪寺上下都要全力以赴的准备接待，落在眼前这些人身上的担子，不会轻。

        李达带我们参观了鸿胪寺官邸，官邸分为几个部分。从大门进，径直往里走，便是理事院，是商谈国事之处。继续往里，左右两边便分开来，分别是典客署与司仪署，掌管宾客及凶仪之事。这二署的房屋均以黑白为主色，更显庄重，屋内便是二署官员的办公之处。

        继续往里，左手边有一座四层塔，登上塔顶，便能眺望洛都城，俯瞰皇宫。塔内有一口大钟，还可做报时之用。前方则是内务署，掌鸿胪寺内吃穿用度以及宴请之事。

        继续往右行，便到了礼宾院，是招待国宾之处。里间设了各类用房，也有些亭台楼阁，相比官署之处多了些生机趣味。

        李达带领我们到了萧允之的居所，门厅处摆着一幅大周国土地图。

        我眼见地图上的山川河脉，还有几处重要城市以及边关要塞。临淮也被标注出来，位于国土的东南方向。

        厅内备有笔墨，还有书籍、议事桌，适合官员商谈。

        萧允之的寝殿位于议事堂之后，随行人员的房间则在一旁。

        稍微安顿了一下，李达便邀请我们移步理事院，尚书令江锋与礼部尚书苏元已来到鸿胪寺，专程道贺。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江锋。他的面相没有我想象中的凶恶，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慈眉善目，眉眼温和，嘴唇宽厚，与爹爹年纪相仿，脸上有些许皱纹，一身紫色官服更是称得他容光焕发。

        相比之下，礼部尚书苏元则显得不那么大气，脸上带着让人尴尬的笑意，一双小眼睛露出些许狡猾的神色。

        江锋与萧允之见过礼，便坐在主桌两旁，身为礼部正职，尚书苏元只能坐在江锋身侧，场景不可谓不尴尬。

        方惟表情平静，仿若面前之人只是初次相识，而非他日思夜想的仇人。

        江锋寒暄了几句，说起皇帝的器重，他出身布衣，一直感念皇恩。又表决心，要鞠躬尽瘁，为皇帝，为大周死而后已。

        萧允之有几分四两拨千斤的功夫，说道：“允之也生长于平民之家，此番入仕是父皇器重，实则允之是经验尚浅。突然接此重任，还需江大人多多指点。父皇也提过，江大人熟悉为官之道，与北戎打了二十余年交道，一定知晓北戎处事的意图。”

        “是陛下谬赞了。”江锋话语温和，不显山露水。

        苏元道：“殿下能来礼部任职是微臣的荣幸，微臣乐意效劳。”

        “苏大人，您是礼部尚书，允之当听命于你才是。”

        苏元一笑：“大家都是领陛下的差事，把事情办好就成。”随即唤李达上前，吩咐道：“好生听二殿下的吩咐，切不可怠慢了。鸿胪寺掌外宾事宜，邦交之事，可大可小，不要出了差错。”

        他话虽没说错，但语气让人感觉并不舒服，甚至像是说给萧允之听的。

        江锋又道：“北戎与大周已和睦了二十年，陛下珍惜和平，也希望进一步与北戎发展关系。这次北戎也是派了皇子与公主前来，一切事宜，从护卫到饮食起居，大大小小的事，我大周作为东道主，可切不能怠慢了。老夫也会请皇城卫兵及光禄寺好生准备，殿下尽管放心。”

        萧允之应声道谢。

        江锋道：“户部那里还有事相商，老夫先行离开。苏大人，这边就请你与殿下多费心思了。”

        苏元点点头，一行人便送江锋出寺。

        我见鸿胪寺门口有一身长九尺的高个子站着，那人见江锋来了，便低头躬身去掀起江锋的轿帘，恭敬的请江锋上轿，想必便是江锋的管家，传说中与他寸步不离的落日剑夏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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