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复仇之心

陈音正在另一间房看书，见我们要走，欣然应允，还不忘补充道：“谢姑娘，你还欠我一局棋，可得说话算话啊。”

        我微微一笑，心中却苦涩得很。

        街上仍有士兵在巡逻，百姓们没了刚才的惊慌，都在配合着官兵做记录，陈音走在我右手边，继续说道：“你们这两天来阜安坊都遇到了情况，可别对洛都印象不好。其实洛都还是很适合游玩的，比如城东有个柳园，是前朝大臣的私家园林，虽然不比你们江南的温婉，但也是个好的消遣去处。还有城外十里，有座翠微山，山势险峻，值得一探。”

        他说话滔滔不绝，我只得应和，直至街口，才道别离去。

        方惟走在我身侧，不知在想什么，一言不发。我转身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目光清冷，月白色的长裳随风而动，用冷静执着的眼神看着我：“我看到了信号。”

        他所说的信号，应该是丛云飞袖中飞出的那支暗器所致。

        “你贸贸然前来，可能会被牵扯进来的。”

        “谢姑娘，我并不知道你们的计划，但我绝不会袖手旁观。”他眼里的执着之意，让我有些震惊。

        我却想知道，他刚才的担心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又有几分是只为了我。

        离开阜安坊三个街口后，我们与小白和小平汇合了。

        小白将我拉了过来，示意方惟不必再跟着，方惟却道：“我想与你们合作。”

        “合作？”

        我心中充满疑虑，但我仿佛看见了复仇者的眼神，那绝不是刺客的心境。

        我们加快了脚程往商会方向前进，进入吉庆坊街口的时候已将近子时。雅逸庭里很多人已经睡下了，只有爹爹和白爷爷在等着我们，爹爹看见我们四人，神色黯淡下来，先让方惟去一旁等候，然后将我们几个带入了大堂。

        在了解了大体情况后，我见爹爹双手握紧，忿忿道：“早知今日，当年我便应一同杀了丛云飞这厮。”

        如此说来，爹爹与丛云飞还有些恩怨？

        “其实清儿有些疑虑。我今日杀李元忠的时候，他毫不反抗，冷静异常，我觉得十分奇怪。”

        “怎么说？”

        “那个丛云飞，像是一直在监视他似的。李府里下人不多了，其他家眷今日我也没发现踪迹。就李元忠与丛云飞这样毫无共同点的人，能一起待在书房里，一定有问题。”

        “我今日见到他们二人相对而坐，气氛并不友好。”小白补充道。

        爹爹剑眉一挑，又踱了两步，道：“人们皆知李元忠是江锋的人，如此说来，李元忠手上，说不定有江锋的把柄。朝廷这些人，也没什么永远的朋友。也罢，这些事不该我们关心，明日见了殷丞，得请他帮忙营救小年才是。”爹爹叹了一口气：“小年这孩子，得撑得过去才行……幸亏你们平安归来……”

        爹爹走过来摸摸我的头，说道：“既然惟儿撞见了你们，你去叫他进来，我们总得聊几句。”

        我点点头，去院子中叫方惟，他站在路边，手正摆弄着柳树的枝条，像抚摸心爱之物一样轻柔，见我来了，便点头示意，进门后，向爹爹作了个揖。

        爹爹露出慈爱的眼神：“惟儿，今日多谢你相助。”

        方惟点点头：“谢伯伯，我想与你们合作，我知道，纵使你们非主公的命令不可执行，我们也有共同的对手不是吗？”

        爹爹眼中带着疑虑。

        方惟继续说：“我虽不确定今夜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我知道你们的同伴是被尚书令大人的人带走的，你们做的事，便与尚书令大人为敌。”

        爹爹道：“主公未曾这样说过。”

        方惟恍若未闻，说道：“今日，皇宫中发生一件事。皇上找回了散落在民间二十年的皇子，已经在宗亲中公布了他的身份，按年龄，他便是圣上的第二位皇子。”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爹爹眉头紧锁看着方惟，白爷爷更是有些站立不稳，小白忙将他扶住。

        “今日得将军引荐，我即日便要入宫，担任这位二皇子殿下的护卫。”

        原来庆王是这样才与他相识吗？我心中疑虑，却见白爷爷正紧紧盯着方惟，幽幽道：“当年行走江湖之际，是听过陛下在民间的这类传言，没想到还确有其事。”

        方惟眼神寒冷，阜安坊那个儒雅有礼的温柔公子，仿佛是另一个人。

        小白道：“这又如何？”

        “谢家救过我，我铭感于心。如果你们需要，我尽力帮你们救出你们的同伴。”

        “凭你？”

        方惟看着小白：“我会尽力。”

        我知道大周朝当今圣上原本膝下有两个皇子，大皇子据说是宫女所生，不受宠爱，小皇子则是江皇后的儿子，年纪应该是十岁出头。突然之间，皇室多出一位皇子，那朝廷动静可不会小。

        “那你想要我们帮你什么？”我问道。

        方惟摇摇头：“我有何资格与谢伯伯谈条件，我只不过有些私心，希望你们下次对付江锋之时，将我算上罢了。”

        爹爹柔声道：“惟儿，说到底，你就是想帮我们。”

        “方惟，你不适合……”小白道。

        爹爹也道：“小年的事，我会找主公，恳请他出手相助。你如今要进宫待在二皇子身边，还得多留个心眼才是，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锋芒毕露，要以保护自己为重……至于江锋之事，我便答应你了。”

        “多谢谢伯伯！”

        爹爹点点头，温柔的看着我们：“时候不早，孩子们，都回去歇着吧。惟儿你去客房睡下便是，清儿，你带他去。”。

        我点点头，便带他离去。到了客房，他点亮了烛灯。

        光影交错，我眼中突然闪过小年被带走时的场景，一阵心痛传来，伸出手来拉住方惟，说道：“你不应该参与进来，叔叔婶婶也一定不希望你参与进来。”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映出我的身影，他道：“今日在宫中，我见到江锋了。”

        “嗯？”

        一阵晚风吹来，他继续道：“家仇不报，我心难安。”

        家仇需报。我道：“今日我又杀了一个人，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我在想，他也有儿女亲人，那些人，也必以杀我而快。方惟，我和杀你父母的，是一种人。”

        他一怔，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谢姑娘……”

        未等他说完，我便离开了，我觉得我已经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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