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被困阜安

我的第一次任务？那是大约两年以前了，小白与我前去东境临海的蓬东府，刺杀一位回乡多年的老兵。我至今都不知道主公要杀他的原因。

        那次的经历难以忘怀，我甚至都能记起那个人的热血喷在我手上时的那股血腥味和我的恶心感，以及他难以置信的惊愕的眼神。小白比我出道要早，把我揽在怀里，轻轻拍我的肩，直到东方既白，我才迷迷糊糊的睡去，醒来后，发现自己正靠在一棵树旁，而小白，便在前面烤野鸡。

        这些记忆遥远而清晰，可惜我已经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

        “这里是皇城，我们都要注意安全。”我对小白说道。

        “这一趟从洛都回去，家主说要退出这个暗门组织。”

        “当真？”我心想，这种组织还有可以抽身的余地吗？

        小白点点头，看着前方的路。

        阜安坊离李府也是差不多一刻钟的路程，我们脚程快，半刻钟多一点也就到了。这附近有一个缺点，因为都是大臣府邸，房屋都是一层楼，格局也相近。飞檐走壁反而有些显眼，相较阜安坊，不便于隐藏自己。

        此时我与小白他们匍匐在李府侧墙顶，更是有此感慨。

        府内书房处亮了灯，另外还有几间下人房灯也是亮的，我们推测此时李元忠可能在书房。李府很安静，仆人们把要带走的细软已经基本上打包整理完毕了，都堆在前院里，许是李元忠也遣散了些仆人，留在李府的人并不多，只看见零星两个。至于李元忠的家眷，我们也未曾注意到。这正合我们意，只要能快速的解决李元忠，其他人无关紧要。

        小白让我们先待在原地不要动，他自己纵身一跃，向前几步到了书房正上方，揭开一片瓦，确认房里的人是不是李元忠。

        奇怪的是，小白揭开瓦后，没有示意我们立刻动手，但也没有离开，他似乎在观察着什么。我觉得情况可能与预想不太一致，刚想过去，哪知他却突然一个飞身，下落到前院里。

        书房屋顶的瓦片同时被掀飞，爆发出一声巨响，在这安静的夜空格外震耳欲聋。小白要是再晚离开一点，必然就会被波及。

        情况不好。

        我身边小平和小年也飞身到了前院，相助小白，只见书房里一名黑衣男子纵身而出，身形挺拔，目光如炬，看起来武功不凡。小白他们与之交起手来，那男子手上并未带武器，而只是用掌，其掌锋如刀，掌式灵活，就算是三人与他过招也应对自如。难道这人便是那日汝川客栈遇到的，覆云掌丛云飞？真是冤家路窄。

        小白喊道：“人就在书房里！”

        正在此时，丛云飞袖中飞出暗器，在空中发出一声“嘭”的响声，看样子在请求支援。

        我飞身来到书房门口，破门而入，见房内果然有一老人，样貌与殷丞给我们看的画像有八分相似，他见了我，也不闪躲，只闭了眼，坐在书桌边。

        我心下一狠，便冲上前去一刀划破了他的喉咙，鲜血喷出，书桌上的字画便染满了血色，还有些落在了我身上。

        手上又多了一条人命。

        我冲出书房，喊道：“已成！快撤！”

        小平随手便扔出两个烟雾弹，我们几个趁乱飞上屋顶，往阜安坊方向奔去，但小年似乎情况不妙，我注意到他的步履有些缓慢，心中隐约有些担心，可是刹那间，丛云飞便已追了上来，事情急迫至此，我甚至感觉到四周有队伍正在聚集。

        小白喊道：“分开走！”

        我们心下了然，便也开始散开。散开过程中，我见丛云飞已经开始朝我的方向追来，为了避免小白他们担心，便索性跳下屋顶，直接在巷子里遁走。

        好在对这一带的路径已经比较熟悉，跑起来知道方向。现在正是亥时初，街上仍有行人，并且越往阜安坊方向，人流越多。我这身夜行衣的打扮，引来不少人注意，但我心里反而还有点庆幸，这样丛云飞想追上来与我对战可能性不是很大。

        我快速来到事先找好的巷角，将身上的夜行衣脱去，又将佩剑卸下藏好，见丛云飞没有追上来，稍作整理，长舒一口气，便走到大街之上。街上人嬉笑怒骂皆有，我正想装作无事闲逛，哪知正看见丛云飞站在前方，犀利的眼神正在试探来往的行人，犹如一只猎鹰。

        我虽未与他打过照面，但是否能在这样的审视中逃脱，心里也不确定。眼见他的眼神正要落在我身上，我下意识转身想离去，却不巧撞到行人身上。

        “姑娘，没事吧？”来人居然是陈音。

        见他左手提一只酒坛，脸上有些微醺之色，正灿烂的笑着。

        “是你！我们又见面了。”他说道。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低头对我耳语：“姑娘脸色这么难看？有什么在下可以帮忙的吗？”

        我索性没有挣扎，扶住他的身体，与他一同前行，特意回避了丛云飞的眼神，但下一瞬，我却找不到丛云飞的身影了。

        街上纷闹异常，却与我无关，我仍心乱如麻，不知小白他们情况如何。就这样无意识的与陈音慢慢走着，走过长长的街道，我们竟来到了云之间的门口。

        我还握着他的手。

        我连忙将手抽了回来，退一步说道：“多谢！”

        陈音转了转手腕，眼含笑意，道：“既然到了此处，不如我们一同下一局棋吧？”

        我想这个人早上便在喝酒，现在仍是捧着酒坛子，到了这时候，又以下棋为乐，很是奇怪。

        “不了，今天时辰不早了，回去晚了家里人要担心。”

        “家里人担心？姑娘真是幸福……”

        “嗯？”

        “那不如由在下送姑娘回去。今夜姑娘为何一人出来？昨日那位冰冰姑娘不与姑娘一起？”

        “不必了，客栈离这不远。”

        “好好好，那我便不强人所难了。谢姑娘，要是想要陈某做向导，可随时来这云之间找我，我看我与你们也实在有缘，可不要浪费了这上天的美意才是。”他的脸上仍带着笑意，那笑意像玉兰花一样清香。她知道我姓谢，没想到冰冰还同他说了这许多事情。

        “告辞。”

        说完我施了一礼便想离开，可这时有官兵策马传讯：“封锁阜安坊各道路！”

        陈音大笑一声，眼含深意，说道：“谢姑娘，你暂时走不了了。”

        官兵集结的比我想象中快，想必是皇城也有其特别的防御体系的原因。街上官兵越来越多，路上行人们有些怨言，却不敢过多的表露出来。

        陈音见状喃喃道：“今晚难道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我没有回答，他又转过身来说：“不如我们上二楼，那里风景开阔些。”

        我便与他一同来到了云之间二楼的露台，昨日与冰冰来时还是一身轻松，现在心里却有种不可明说的警惕。我看见楼下的行人，不知小白他们身在何处，是否也遭遇了困境。

        忽见得一队兵马开道，而后面领队之人，竟然便是昨日在这云之间棋馆相见的紫衣男子！只见他今日穿一身镶金色边的月白色交领长袍，身上还披着金色披风，骑在战马之上，显得十分威严，甚至有些难以捉摸。

        我心中一惊，转头看向身边的陈音，只见他仍是满脸的笑意，并未察觉我此刻翻动的心思。

        只见那男子此刻已来到楼下，有小兵朝他下跪行礼，人声嘈杂，我听不清楚说了些什么，只得转头问陈音：“你们是什么来头？”

        陈音回道：“这位萧公子，倒与朝廷有些关系。我嘛，不提也罢。”

        萧是国姓，看这架势，这位不会是哪位皇亲国戚吧。我心中五味杂陈，只能强装镇定：“我从江南而来，倒不想与朝廷扯上什么关系，既然现在也无处可去，不如便与陈公子下一局棋。”

        陈音笑道：“如此就太好了。姑娘你找一棋室稍后，我去见见这位萧公子，去去就来。”

        陈音说完便下了楼，我也进了屋。今夜棋馆里特别宁静，但我却无心体会，事已至此，只能给自己今夜独自外出找一个理由，但陈音与那个萧公子明显都与朝廷有关系，希望今日之围解了之后，不再相见。

        我在棋室里坐着，透过窗户，看见陈音与那个萧公子说了什么，萧公子突然抬头，正好撞上我的眼神，那漆黑的眸子似乎带着几分执着，但意味更深，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倒是他又朝我点点头，像在问好。

        我也点头示意，随即移开目光，随意打量着街上的行人。这时又有小兵来报，并带上了两把剑与夜行衣，我看得出，其中一把便是我的剑，另一把，便是小平的佩剑。

        陈音与萧公子打量着那两把剑，又低头交流起来。我心里十分在意小平与其他人的下落，总感觉应该想个办法脱身才好。

        目光一转，竟然发现方惟正站在斜对面的人群里，四处张望，也像在寻找什么。

        他怎么也在这里？他也知道这里出了事吗？

        心中充满疑惑与不安，我索性不待在这棋室里躲避，虽然不想与朝廷扯上关系，但这个围还得自己解。

        我起身下楼，走到街边，喊道：“陈公子，萧公子。”

        有一官兵突然对我吼道：“大胆，怎可不给庆王殿下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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