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告别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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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北的爸爸。
脱鞋走路的啪啪声传来，李安正琢磨着怎么开口，一双小手已经轻轻地落在了他的后脑，接着一阵销魂自头顶扩散到全身的每一个毛孔。
“很麻烦么。”
耳边陈璇问他。
“小北爸爸是蓉城美院的老师。”
李安眯着眼半张这嘴，口水像是随时都会掉出来。
陈璇的手劲实在恰到好处，他觉得再过两分钟他就能睡着。
“你想找小北爸爸帮忙画吗？”
李安下意识摆动了一下他被施了术的后脑，”他我想让他爸爸给我推荐个学生。”
最后他说补充
“有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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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因为睡前的头部按摩起到了效果, 这晚李安睡得很好。
次日一早陈璇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厨房出来“滋滋啦啦”的的煎蛋声。
一顿丰盛的爱心早餐开启了新的一天。
七点四十，李安送陈璇上电梯，递上一个黑色手提袋，里面装着陈璇的午饭：“中午拿微波炉打一下，别偷懒。”
“知道啦，”陈璇接过袋子走上电梯，转身举起小拳头挥舞了一下, “加油！”
门外围裙还没解下来李安双手叉腰, 十足一个煮夫的形象：“路上注意安全, 等你回家。”
挥别下落的电梯，李安转身发现八万这货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脚下，五米外的屋门开着一条小缝。
扶额。
大意了，门没锁死。
网上小猫咪多是这么跑丢的。
摇摇头，他弯腰抱起八万：“外面的小猫咪肚子都吃不饱。”
“喵—”
从这周开始，周三到周四上午就是李安的固定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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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琴到上午九点四十五，李安卡着时间给小北妈妈打了电话，然后轻松的得到了小北爸爸的电话。
小北爸爸的声音给人一种温润感，说话不紧不慢，在得知李安的需求后，很快便帮李安甄选出了一位人选。
“李老师，方便把你的电话留给他吗，还是让他加你微信？”
难怪小北那么懂礼貌，看来有不小的功劳都在这位于爸爸身上。
“没关系, 您把我电话留给他就行了, 麻烦了。”
挂了电话约十分钟, 李安手机响起。
“您好, 是李安老师吗？”
电话确实比发信息利索, 尤其对方还学过小提琴。
三两句话的功夫两人就把问题说清。
“好的好的李老师，我明白了，我们加下微信吧。”
“嗯嗯，怎么称呼。”
“封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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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李安正沉浸在告别的第一乐章中，谱架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两条信息。
收手拿起手机点开信息。
一张图和一条语音。
图片上五个音符的图案素描？
李安不确定该怎么来形容，他不懂美术，但这就是他理想的图案。
尤其是那组拟画成一组十六分音符的衣服撑子，下面四只可爱的袜子乍一看真就像是四个十六分音符。
栩栩如生。
封东来：李老师您看看。
李安：是这个意思/大拇指
他本以为这就完事了，正寻思给多少钱合适，哪知对方回复晚上8点之前给他发成品。
期待的放下手机，李安再度投身到告别奏鸣曲的第一乐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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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是贝多芬继“黎明”和“热情”两首作品后的又一大作，体量上不如前二者庞大，但却有用着十足的故事在其中。
众所周知，这首降E大调奏鸣曲是贝多芬呈献給他的金主鲁道夫大公的私人作品。
1809年4月，奥法战争进入交战，狗日的拿破仑5月就打进维也纳。
鲁道夫大公被迫随着奥地利皇族逃出维也纳。
贝大爷就是在这样的境况下写下了这首钢琴奏鸣曲，表达对金主的浓浓不舍。
并在第一乐章上亲自标题“告别。”
据称，原稿上写有“1809年5月4日，在维也纳, 我所尊敬的鲁道夫公爵点临行前”的字样。
战争结束后, 鲁道夫大公次年回到维也纳时，贝大爷又意味深长的给二三乐章标题，“缺席”和“重逢”。
要清楚贝多芬一生少有为其笔下作品命名的习惯。
而告别一首作品三个乐章的命名，其中的内在联系先不谈，单从字样就能看出每个乐章之间故事性的联系。
故事是将音乐戏剧化的另一种手段，现代演奏者应该熟知每一部雄伟音乐作品的诞生背景。
克里姆作为一个法国演奏家，李安不知道对方提出这个观点时候怎么看待告别的背景故事。
但是作为一名现代钢琴演奏者，李安对于这个观点暂且保留意见。
故事没人不喜欢听，但是那解决不了音乐表演的根本问题。
甚至国内一些不良学者的个人杜撰还会误导演奏者。
谁说贝大爷的悲怆奏鸣曲是表达的悲伤的情绪？
当它第一乐章那第一声犹如远古呼唤的和弦出现时，宛如巨人喘息般的音乐意境就足以将其中的英雄气概表现出来。
想要做到这一点，首先至少要掌握如何利用肩肘手腕的力量。
这是最起码的。
再好的故事也不能帮助我们推送出一个声响优秀的和弦。
演奏钢琴，始终还是要回到可以发声的键盘之上。
毕竟说破天音乐也只是声音的艺术。
如果非要在其中加入一点人文色彩，那便是一部如告别这样的作品，最主要是对最简单的音乐元素的本质发现，是对古典条形语言的一次勘探。
该语言离不开节奏和肢体，以及旋律与和声的所有意涵。
第一乐章一开始的三声带着些许轻叹的音程或许就是‘告别’‘缺席’‘重逢’的音乐动机。
从音乐的角度分析，这组音乐动机便是形成全乐章的骨干支撑。
李安必须要在整篇作品里去寻找这些动机，然后链接，最后将音乐整体串联。
有点像解密游戏。
一个简单的音乐动机在音乐的不同层面上发生，可能它就隐藏在一个旋律线条中。
这需要一种对音乐的深度感知。
一个演奏者对音乐的深度感知取决于他的想象力，因为琴键的深度只有很小的差异。
然而，每一个训练有素的演奏者者，都应该听得出触键深浅的不同。
通过萨米尔的部分练指方法重铸299之后，李安明显的发现他对触键深浅所弹出的声音有了进一步的辨别能力。
他意识到了原来存在于自身的错误，就是在弹强音的时会加深触键深度，而在表现轻柔时用较浅的触键法。
意识转变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在他重新拿到一部新作品的时候，演奏出来有了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凝实。
比如告别第一组像是轻轻挥手的音乐动机中。
练琴就是这样一件事，包罗万象，费神费心。
你绝不能指望只通过单纯的手指运动或大脑运转就能把一部作品搬上舞台，对于有自我要求的人而言，练琴是同时在做很多事情。
只是恰好这每一件事都允许你坐在距离钢琴二十公分前的位置完成。
而且还很费时间。
大半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李安早晨承诺的晚饭最后变成了陈璇带回来的盒饭。
当他再一起收手，他听到“滴”的一声门响。
那一刻他才意识到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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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猜到你忘记晚饭了。”
陈璇进门换了拖鞋，望向钢琴前傻傻看着他的李安笑道：“再练一会吗？”
下午她发了两条信息李安没有回复，她就知道李安今天的练琴状态非常好。
入定了，这种体验她也常有。
所以之后她再没和李安发一条信息，回来的路上买了两份盒饭。
走出电梯果不其然，2501钢琴在响。
怕打断李安的状态，她靠在门口的墙上等到李安停下她才拿出房卡。
之所以没有先回2502是因为她被门缝里传出来的钢琴声所吸引，作为一名长笛演奏者的同时，她同样喜欢钢琴奏鸣曲。
“忘了忘了。”
李安拍着脑门忙起身准备做饭，然后就他看到了陈璇手里拎的盒饭。
一叹一笑。
有这样的伴侣，真乃人生之幸事。
“陈老师，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
李安不觉得肉麻，陈璇嘿嘿一笑，“你敢不喜欢吗？”
温柔的柴刀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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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我下午遇见谁了？”
饭桌上，筷子打在碗口的声音咔咔作响。
狼吞虎咽的李老师一口咽下嘴里的米饭，“谁啊？”
“王小虎。”
王小虎在金华上学？李安好像还真不清楚。
饭后李安收到了封东来的画作成品，除了五个音符之外，对方还按照同一画画风画了一张带图解的卡通五线谱。
到底是学过音乐的，把李安讲五线谱需要用的每一处细节都加以注解。
李安：谢了
接着给对方转了500块。
上午和封东来的电话里对方一口回绝了有酬的问题。
李安能理解，就好比魏三碗让他帮个忙，这酬劳他能要么。
但大家都是学艺术的，李安知道艺术创作这种东西看起来没有什么成本，可实际上远非如此。
人一在校本科生可能花了大半天功夫才帮你搞定几幅图，哪怕就是动几笔的事，那人家也花费了时间，并且那看似简单的几笔又是对方花了多少时间练习和花了多少钱买涂料堆出来的？
大家都是学艺术的，其中的道理他明白。
当然，至于给的多了还是少了，因为不懂行，他没有参照。
多了就算给对方的一点支持，少了就当欠了小北爸爸一个人情。
总之态度他是明确的，这钱得给。
封东来：别别，您别这么客气
李安发语音道：“我打算做套乐理教材，可能还得再找你画插画，听我的这钱你拿着，多了少了这次就这么多，之后你怎么收费咱们再另说，于老师那边我会和他讲清楚。”
封东来：谢谢李老师，以后您有需要随时找我就行，这次咱们就当交个朋友，我还想和您请教学音乐的问题呢
来回几番拉扯，见对方执意不收这个钱，李安也不再纠结。
反正已经决定用插画图解来做后续的课程，未来势必还得找对方。
那就来日来方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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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图到手，李安坐到电脑前开始完善明天上课要用的课件。
陈璇则安静的坐在饭桌前刷着B站，随时等待着第一条野生评论的降临。
不时的她会抬抬头看向电脑前忙碌的身影。
她在想如果刚才是她，她会不会也这么劝对方把钱收下。
可能不会。
或许别人会说李安傻，可她只觉这是一种很难得的人格魅力。
唔——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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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的时候，陈璇问李安今天练琴练的开心吗？
接着发现对方已经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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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李安跟在金华大队辅导员身后走进多媒体教室，现场一瞬安静了下来。
视野里满是穿着校服的好奇目光。
“老师！”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兴奋声传来。
李安纳闷这王小虎又没有报乐器的社团课，怎么也在这儿。
大队辅导员刘老师走上讲台介绍道：“各科社团的同学们，这位是李安老师。”
说着刘老师请李安上台，自己退到了一边。
李安扫过全场，点点头。
“各位同学好。”
“我叫李安。”
“本学期我将带领大家一起认识什么是五线谱，什么是doremi。”
简单的课程开场，李安没有去过多描述乐理是一门怎样的课程。
现场一片安静，刘老师想帮李安再热热场，可被李安一个微笑的摇头制止了。
“刘老师，麻烦您帮弄下多媒体课件。”
说着他拿出了一个U盘。
在刘老师的帮助下，PPT成功打开。
孩子们看着投影下的五线谱更加好奇。
“哪位同学知道这是什么谱？”
屏幕上是一张没有名字的乐谱。
孩子们只盯着看，却没人说的出来。
李安看向王小虎，心道你也看不出来？
王小虎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凝视着前三小节乐谱心里来回的唱着。
忽然他眼睛一亮，高高举起胳膊！
“孤勇者！”
“孤勇者？”
另一个小男孩听到了王小虎的答案，跟着疑声。
霎时间整个多媒体教室里的温度都像是升高了几分。
“是孤勇者哎！”
“孤勇者！”
“爱你孤身走暗巷...”
李安压手，孩子们似乎已经对于这个能拿出孤勇者乐谱的老师带着某种崇拜，见他抬手一下都不出声了。
哒哒哒。
在一片安静中，李安走到讲台一侧的钢琴前坐下。
掀开琴盖，简单跑了一组音阶之后，试琴ok。
接着在所有孩子兴奋中包含期待的目光中抬起左手。
只见他抬起的左手刹那间撑开，大拇指和小拇指以极快的速度跳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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