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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禄蠹


晚珠一把拉过江岑,把桌上的灯吹熄了,两人躲在暗处。

        门环被碰响了:“大人,大人?”

        “进来。”

        房间里暗得很,女子手里提了一盏小灯,她在明,晚珠和江岑在暗,女子的容貌打扮都被晚珠和江岑分辨清楚了,正是宴会上领舞的女子。

        “啊!”女子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晚珠捂住了嘴。“嘘!”

        江岑在窗户纸上捅了个小洞,朝外面看了一会儿,道:“没人了。”

        等到江岑把灯点上,晚珠才放开了女子。

        女子生得娇柔,眉眼很匀调,处处显示着一副驯顺的模样。晚珠柔声问道:“你穿得这样轻薄,不冷吗?你叫什么呀?”

        “奴婢叫小文奴婢该死,打搅了两位大人!”小文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晚珠听出来自己不问,这小文是半句也不会多说,不由得换了一副凶神恶煞的脸色:“是不是徐大人派你来的?”

        “不是是奴婢自己鬼迷心窍,见将军夸,夸奖,才生了攀附之心。”

        小文说着眼角还挤出几滴眼泪,颇有几分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

        晚珠“哦”了一声,指了指江岑说道:“那你可看错人了,你知道江大人为何年过二十了,还不娶亲吗?”

        晚珠把脸凑到小文跟前,正色道:“江大人嗐,我还是不告诉你的好。”

        晚珠眨眨眼,继续胡诌:“你是第,第十八个了,反正人总有一死嘛你说呢?”

        小文也慌了:“求晚大人救命!”

        “你不用求我,得看江大人的意思啊。”

        小文慌了,双膝跪地移到江岑身边,一把扯住江岑的衣襟:“求大人垂怜,我弟弟才十岁,全家都指着奴婢吃饭呢。”

        江岑拨开对方的手,摆出一副冷脸:“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晚珠和江岑坐在椅子上,两个人都望着灯火,一言不发。

        小文身上披了只大袄,坐在墙角,试探着问:“二位要是不睡,我给二位沏杯茶?”

        “你要是趁机跑了怎么办?”晚珠道:“在我俩解决徐平之前,你还是跟着我们吧。”

        小文现在已经不害怕了,她摇摇头道:“大人是好人,谁不想那姓徐的挨千刀?”

        小文八岁就被卖进了徐府,本来是给徐老夫人做粗活的,老夫人驾鹤西去后,管家见她长得漂亮,就让她跟着姐姐们学跳舞。直到那时候,小文才知道府里竟然养乐妓,徐大人只有一个老婆,相貌也不甚雅观,他不近女色,怎么会想着养这样一帮闲人?

        在瑶光百姓看来,徐平是个老实本分的官员,虽然庸庸碌碌,但好在清白自守,几场宴会下来,小文才明白,徐平的手比百姓看见的要黑得多。

        徐平只有在“特殊”的场合才会把府上的乐妓叫出来取乐,而且从来不敢在白天。小文认识的姐姐里,只有个别幸运的能跟着那些官员走,进府做妾;还有的已经和暗娼无异。

        “你说,徐平会把钱藏在哪儿?”

        江岑嗤笑道:“要么是挖个坑埋在土里,要么是投到院子池塘里,要么,是在自己房间装个暗门。”

        晚珠白了江岑一眼:“人家哪有这么傻。”

        晚珠给小文喝了梦眠花露,把小文扛回自己房间,放到床上,心里不太放心,又折回江岑处。

        江岑手中拿着火折子,站在院子里,一道烟花在徐府上空炸开。

        徐平刚刚睁眼,老管家就慌慌张张地冲进房间:“老爷,不好啦!”

        “怎么?”

        “瑶光城,被、被封住啦!”

        禁军已经将这一座小小的城池围的密不透风。

        徐平站在堂中,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说话声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权:“两位将军滥用私权,置陛下的脸面、朝廷的脸面于何地?”

        晚珠猛拍桌子大喝一声:“禄蠹!你贪污腐败,以权谋私,又置大衍的百姓于何地?”

        晚珠这一喝用上了十成十的架势,徐平心突突地跳,后悔小瞧了对方。

        “晚将军,我堂堂朝廷命官,岂容你如此污蔑!”徐平抖了抖打着补丁的官袍:“你去街上问一问,谁不说我徐平两袖清风?这么多年了,我在瑶光,有拿着百姓的钱,给自己置办产业吗?”

        徐平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悲愤:“倒是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贵人,你们昨天的一顿饭,便是下官一半个月的俸禄啊!下官本以为你们是为国征战的栋梁,不成想你们却借势敲诈,悠悠苍天,曷其有及啊”

        徐夫人披头散发地跑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头顶在晚珠腿上:“大人,我家老徐是老实人啊,你们不能和我们过不去啊”、

        徐夫人的气势较之其夫有过之而无不及,晚珠翻白眼也只能朝天翻了。

        “嘟噜噜”一枚圆圆的东西滚到徐平脚边,徐平汗流浃背,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我听说,徐大人挺喜欢瓷器印章的,不知认不认得这枚印章是什么材质的啊?”江岑道:“我替徐大人说了,上等的昆仑山血玉。”

        晚珠补充道:“哎呀呀,这样的好东西,我在宫里都没见过呢,可是徐大人却有一池子。”

        江岑撩起一缕头发把玩着:“说来也是奇了,昨晚上我认识了一个姑娘,姑娘又要金又要玉的,我说明天买给她,她非说是我不肯给,指着大人花园池子说‘那不是现成的吗’,一把把我推到了水里”

        徐平颓然道:“听凭大人处置吧,只是拙荆无辜”徐夫人被吓傻了,嘴张的老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晚珠走到徐平跟前:“无辜?要我把你大舅子小舅子的官职念念吗?”她压低了声音:“还有徐安,他这两年做生意也挺不容易的,都把家业置办到姑苏去了说真心话,徐平你对你的家人都还不错。”

        “我知道你当官当了这么多年,胆子大得都不怕死了,但你想想你老婆,还有你那几个孩子,哦,老大进太学了吧?这么远,难为你也放心,没事儿,太学的先生我都熟,我会给他们打个招呼,让他们好好招呼你儿子的。”

        “不过嘞,”晚珠用剑柄敲了敲徐平的脸:“你儿子要是知道你干了什么事,说不定回羞得跳崖呢,青要山那么高,嗐。”

        徐平倒在地上哭作一团:“我我糊涂啊”

        晚珠瘫倒在床上:“累死了,昨天在徐府上上下下翻了一个晚上!”

        江岑白了晚珠一眼:“你又没下水。”

        晚珠拍了拍肚子:“我这不是不能下嘛。”

        江岑的脸色突然变严肃了:“师妹的脸皮真是一日厚似一日。”

        晚珠道:“这徐平要是喜欢粮食就好了,咱们还可以带着走,这一堆破玉器,卖都卖不出去,要是交到少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变成粮食。”

        晚珠是实打实的实用主义者,现在军队和整个燕月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粮草,他们是带是带了,可是还不够,等到大军抵达燕月后还会有陆陆续续地补给,可是柳衡直接提醒她,可能只能够用到仲春。

        晚珠恨不得把账本摔在柳衡脸上,心里也明白对方说的是实话,大衍多商,粮食的流动性很强,今年的燕月遭灾已经逼得朝廷动老本了。

        燕月寒冷,就算他们卯足力气,拼了老命地实施屯田政策,三四月间怎么会有粮食嘛!晚珠来来回回计划了好几次,从三月开始长野菜算起,粮食供应减半,全军连喝三个月野菜粥,应该能熬过去。

        晚珠觉得自己的连都要绿了,看什么都恨不得立刻变成粮食。

        她沉默了一会儿:“要不”

        “拿点?”

        徐平的贪污数额令人咂舌,唐棣和张民清点了一个上午,愣是没数过来。

        “我家几辈子也攒不来这么多钱。”唐棣咂舌道。

        张民看得也是心惊胆战:“我的乖乖,这得有几座矿山吧。”

        抽干花园池子里的水,挖去淤泥,露出来十几只生了锈的大铁箱子,一打开全都是各式各样的玉器:玉章、玉瓶、玉簪、玉碗、玉碟、玉佩、白玉、青玉、血玉,应有尽有。

        唐棣纳了闷:“这老东西上辈子莫不是玉精托生的?”

        按房屋的面积来说,徐府不算大,可是徐平借着种树暗暗多圈了一倍的地皮,也被揭发了出来。

        晚珠还是不放心,又叮嘱道:“还是再挖挖吧。”

        一挖,挖出来几十箱白银。

        徐平欲哭无泪。

        晚住又说:“把徐大人的书房拆开看看,我总觉得这房梁里嵌着金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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