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柳子宇

“柳衡见过世子。”一名清俊少年向晚珠和云慎的方向走来。

        少年和云慎同岁，面孔温暖和煦，眯起眼睛的时候，流露出几分天真稚气，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姑娘好。”

        声音清爽如夏日微风。

        云慎道：“在青要山，你我皆是同门，子宇不必唤我世子。”

        “这是柳衡，柳子宇，皇后娘娘的侄儿。”

        晚珠道：“晚珠，晚玉韫。”

        大司农府是柳皇后的娘家，晚珠对柳皇后知之甚少，据说是个很要强面子又薄的人，刚和陛下成亲时，夫妻恩爱，可由于多年无子，云岭岚纳了不少嫔妃，夫妻两个感情慢慢就淡了。

        另一个原因是，云岭岚很不喜欢自己岳丈的行事作风，柳家清贵，柳司农行事倨傲，目无下尘，和同僚总是处不来。云岭岚登基后不久，就半逼迫半劝告地使柳司农致仕。

        柳夫人因为柳家门庭败落而对皇帝格外厌恶，又不愿放弃‘贤良淑德’的名声，于是和云岭岚开始了不交锋的冷战，她一年基本上都待在椒房殿闭门不出，只有在祭天仪式上，带着一众侍女盛装出席。

        柳皇后对云岭岚永远只有一句话：“望夫君顾念往日相助之谊。”柳司农对云岭岚登基毕竟是有恩的。

        晚珠听晚明霞和白桃说起过，知道柳皇后只有一个哥哥，嫂子早逝，留下来一个儿子，柳皇后对于这个侄子极其宝贝看重，据说自从开蒙起，就经常把柳衡接到宫里，就事无巨细亲自教导，只盼侄儿将来能光耀门庭，重振家声。

        在这种环境下被教育起来的柳衡，居然和自己祖父、姑姑的行事作风完全不同，平易近人又温和亲切，全然没有以皇后侄子的身份自居的意思。

        三人一起去画眉居吃饭，太学束脩收的豪横，平日也不会亏待弟子，画眉居背靠鹦鹉池，极为宽敞，“有多少人陪着吃饭”竟然成了太学内评价一个弟子受欢迎程度的标准，还没到正午，画眉居已是人声鼎沸，说笑声，讨论声不绝于耳。

        三人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坐定，柳衡不由分说拿起菜单一口气点了七八道菜，道：“这顿我清了。”

        云慎和晚珠对视了一眼，心里想着拒绝也不好，就都说下次换我请客。

        云慎和柳衡相谈甚欢，他们的住所靠的近，认识的人又多，彼此间有很多话题，晚珠不好插话，只是默默吃着饭，一边吃一边留心听他们的谈话，听到了许多新奇的消息。

        “苏先生的学问我看不如周先生”柳衡低声说，他指的显然是苏翰和周恕之，“苏先生脾气好，但是文试向来是周先生出题。”

        晚珠问：“咱们和那些师兄们一起考试么？”

        柳衡看了晚珠一眼道：“自然不是，我们如何比得过师兄们，周先生会分别出题考校的，年岁在弱冠之前的一起考。”

        他特意加上“弱冠”，意思是不包括晚珠和那些姑娘们，但晚珠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柳衡话中的含意，她只是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那武试呢？”

        太学教授六艺，诗书礼乐射御，书和数先生们会顺带讲讲。但秋试考校只被分成了三科，文试、武试和乐试，太学生们各有偏重，晚珠一心想去校场训练，所以格外看重武试。

        柳衡心里生出几分不悦，面上笑盈盈的：“武试嘛，是傅如傅师傅当主考官，他性子跳脱，考什么很难说，玉韫想去考武试么？”

        说到底，太学为大衍朝培养的还是处理公务的官员，当将军依靠实战经验的多，呆在学校里把剑练得再好、兵书读的再熟，上了战场可能还不如一个经验丰富的百夫长。龙族那群野人不就一天没上过太学么？打起仗来照样让大衍苦不堪言。

        所以太学的鄙视链大概是武试不如乐试，乐试不如文试。武试处于鄙视链最底端，太学登记在册的男学生有两百人，平常到校场上课的人也就三五十个，大家都心照不宣。

        至于肯老老实实把射御课从头上到尾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了。

        晚珠还没回答，云慎就说：“我准备去考武试，我已经跟着傅师傅练了很多天射箭了。”

        柳衡笑笑：“姑母希望我学治国平天下之术，可惜我天资愚钝，不能文武兼顾，只好弃卒保车了。”

        大衍朝以文立国，柳衡的说法倒也不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晚珠和云慎都感觉很不舒服，云慎道：“我大衍也需要能打仗的人。”

        柳衡笑道：“张子房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而貌若妇人好女，谁又说他不会打仗呢。”

        “我说不过子宇你。”

        三人并没有因此不愉快，仍旧和和气气地吃完午饭，云慎给晚珠使了个眼色，晚珠会意，和柳衡道了别，两人便沿着鹦鹉池并排走着。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中午太阳毒辣，学生都回馆舍里预备下午的功课去了，四周人很少。晚珠和云慎不怎么显眼。

        云慎显然有几分不自在。

        微风刮过，可是不解炎热，只给周围的杨絮制造了乱飘的机会，洁白的杨絮要么纠结成一团绒球，在地上乱滚，要么是在空中悬着，好像永远不会掉下来，直往人眼睛、鼻孔、嘴里钻，让人看见了就觉得发痒。

        “克忍兄，有什么要交代我的吗？”晚珠率先打破沉默。

        云慎道：“傅如师傅人很好，你好好比，肯定会有机会的。这几个月好好练练，申时酉时都可以到校场找我，我每天都在那儿练习。好了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云慎一口气把话说完，丢下晚珠走了。

        晚珠呆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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