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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灭口


唐云峥在身后搂着枕边人的身体,胸膛紧密贴着那人瘦削的后背,仍嫌不够,于是迷糊凑上前亲吻他细白的颈子,流泉般的乌发。他四肢大大张开,将叶璟明严丝合缝收拢在身下,如同苦守金银珠宝的深渊恶龙,旁人多觊觎一眼都是不许的。

        他亲吻着,呼吸逐渐滚烫,鬓上溢出汗,怀中人偏偏越发瘦弱,扁平,胸前陡然一空,他闭着眼烦躁地伸手去捞,掌中空空,不过落下一件轻薄衣料。

        他骤然一惊,梦境碎裂,他在黑暗中彻底张开了眼,盘腿坐起,垂眼看着手中一团□□至污秽的衣物。

        叶璟明没有回来,他今夜会宿在何处,巷口,桥洞,或是向周怀晏投诚,宿在剑盟。

        投诚,是投以身心吗,那双过分美丽的眼睛,不久才沾上他颈上血光的握刀的手,连那颗钢一般坚定不移的心,就都不是他的了。

        唐云峥低头想了许久,现在血洗剑盟,难吗,将擅自撇下他的叶璟明掳回普鲁,难吗。

        这都不难,若叶璟明被掳回普鲁,他就要叫他一辈子不见天日,眼睛里就只能见着他一人,那双细且雪白的手,还有身体都会被他搞得一塌糊涂。但是无妨,他会宠着他的,叶璟明再不会瘦得叫他那样心疼了,他会不断发胖,不断变老,或者老到再不能招人注目的时候,他也会一直陪着他,直到他病死老死。

        唐云峥这般想着,笑出声来。沉夜困倦翻身,稍事歇息,天空下了些小雨,将昨日夜里的血腥和争执纷纷收敛,天色将明,窗外树影疏落,隔窗晃在他眼底,一明一灭。

        唐云峥面无表情地起身整了整衣裳,将塌上叶璟明的衣物收拾了,理好被褥,他想,再等一等吧,也许叶璟明就快回来了。

        他回来的话,肚子一定很饿,如果吃上他做的好吃的菜心里便会开心一些,他开心了也许就不会同他闹脾气了。

        他好甜口的菜,唐云峥便去灶头磨了个豆腐,豆腐脑香甜软滑,再撒上一层绵绵密密白糖,讨他喜欢最好不过。

        唐云峥伸手一捞,家里没有糖了,他出门转道往城东头的陈府去。

        他颈间的血止住了,也不用粗布掩着,就是颈上长长的刀口有些唬人,一路上颇引人注目,行人纷纷避让不及。

        他也不以为意,快走到陈府时,想,若陈府夫人问起,便说是娘子失手划的,陈夫人定然大吃一惊。

        说词他都想好了,问便说是自家娘子力大,坐月子嘛,气性总是大些,他又不会见怪,打是亲骂是爱,这话你们中原人常说。

        他眼中浮起些笑来,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地。他一落地,便觉大是不同,空气中透着浓郁的腥气。

        他皱起眉,举目四望,见他不久前修缮好的门扉狼狈敞开,一道细弱的血痕自入口一路蔓延,至庭院,至内室,最后消失不见。

        唐云峥沉下脸来,拔腿便往陈夫人的寝室去。

        寝室的门也大大敞着,门口散落着女子轻盈的薄纱,绸缎,上头沾着鲜红血迹,不复艳丽,颓靡萎在地上。

        陈夫人死了,面貌青白,双目圆瞪,说着死前的不屈和愤意,她衣衫不整,浑身上下只余一件敞开的底衣,女子私密的肚兜被扯出扯烂掉,她死时四肢扭曲,仰颈正对着门口,与闯入进来的唐云峥一眼相视。

        她的小儿子死在她身旁不远处。他伏于地上,软绵绵的小手临终仍指着母亲的方向,差了许多,没能够上,他除背心的致命伤外,颈上有血痕——是他去开的门。

        唐云峥垂眼看了片刻,蹲下身去探她颈项,她才死去不久,躯体仍温热。她死状不堪,但守住了贞洁,没有屈于强佞,又或许不屈于强佞,成了她的真正死因。

        她不久前才骄傲同他说,我那征战在外的大儿,也同你这般岁数,威风得很呢,贼子宵小听闻他的名号都不敢近前。

        唐云峥半跪在地上,抬手缓缓合上了她的眼睛。

        唐云峥觉得轻微一痛,他缓慢地收拾陈夫人的尸体,遗物,一件一件,心底迅速结痂的伤疤撕裂开来,一点一点,越来越痛。

        唐云峥收拾了她母子二人的尸体,并再次打量两具尸首上致命的伤口。

        他探察了一番,现场并未留下太多痕迹,匪人是有备而来,说是有备,闯入门时又肆意张狂,有恃无恐。

        唐云峥眼尾一挑,他突然觉得,这事兴许与他有所关联。

        他自陈府中听见官兵欺近的动静时,已是傍晚,他藏在二丈高的房梁上,俯视他们草草探查后,抬尸结案,手中扬起的通缉纸张里,黑白分明画着的是他这张脸。

        哪里是意外陡生,分明是蓄谋已久。他冷眼看这一群人嚣张而来,聒噪而去,他走出了陈府的门,山脊后日头沉落,圆月西起,云霞如海涛浪潮,争相竞逐,浮起一片一片绯色。

        月起了,夜雾也深了,今夜的月是血月。

        唐云峥脸色更白了,因为颈间发痒,他抓裂了伤口,血流不止,如缺了半边颈子一般,他像只夜间游荡的狰狞恶鬼。

        “菱状的铁镖产自禹城哪家武器坊,顶端有三颗棱角的。”

        众人骇他,莫不一一相告,恶鬼一样的唐云峥很快打听到了地方,也亲自去了。

        是家打铁的铺子,地方狭小隐蔽,铺中武器却一应俱全。掌柜是一精明老叟,一见他这模样进来,便要闭门谢客。

        唐云峥:“我问你个事儿,问完就走。”

        老叟:“老黄历上说,今日不宜待客,我不会回答你,客人请回。”

        唐云峥:“我不问到便不会走。”

        老叟于是冷笑,边笑边退,帘后一个光着臂膀的精壮汉子闻声过来,手里拧着一把刚刚铸好的铁斧,斧头烧得火烫,被一把冷水浇灭了,仍滋滋冒着烟气。

        他一斧子砍在桌上:“叫你滚,听不懂吗?”

        唐云峥:“只是打听一下一副武器的下落,也不许吗?”

        汉子提着斧头逼近他,威喝说:“要打听也行啊,我一斧子把你脑袋劈成两半,你下地府去向阎王爷打听打听吧!”

        唐云峥不动,汉子心头火起,扬起斧子便朝他劈去,斧子落下时,响起一声凄厉痛叫,身后的老叟不知何时被唐云峥挟于身前,被他蛮力砍下了半边臂膀。

        汉子来不及看唐云峥如何出的手,只见得唐云峥这时,低头摆弄着一只黑亮鞭子,他方才便是用这只武器架上随手取下的钢鞭,电光火石间卷过老叟的腰身,扯到身前来。

        他呆愕看着落下的那只枯瘦的手,血淋淋落在地上,落地仍不甘地抽了一抽。唐云峥没有给他太多回神的空隙,随手一扬,手中那鞭如蛇一般湿滑缠上汉子的手腕。

        汉子剧痛,右手一下脱力,新铸的铁斧哐当摔下,手腕又吃一巨力,将他整具壮硕的身子扯得跪落下来。

        唐云峥拾起了他的斧子,朝重重砸在地上的汉子劈下一刀。

        汉子的脑袋碎作两瓣。

        完完整整,一边一半。

        唐云峥拧着那柄斧子,掂了一掂,眼中掠过些将就的神色。头一偏,他看向捂着伤口的,两股颤颤尿了一□□的老叟。

        他客气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拧起斧头走出门,想想自己身上并无银两。

        “赊账。”他淡淡说,随口又道,“你那本黄历书上测得不准,日后莫要看了。”

        天际那轮月亮越来越红,只浓不淡,红得要滴出血来。

        柴朗与柴鸣两人在厢房中细数陈府劫来的财物。

        越是清点,越是笑逐颜开,柴朗说此行收获不斐。

        柴鸣也是合不上嘴:“剑盟交于我二人的这桩差事,杀陈宅两人灭口,栽赃到那异族人的身上,我已报官,目前便算成了。这可真是给我两人大开财路,不管拿多拿少,怎么也算不到我俩头上。”

        “就是你,”他瞥柴朗一眼,“我早说了,杀完便走,你非要贪陈府夫人的美色,这下可好,被一个女人家挠破了相不说,本还能多搜些银子,只得匆匆走了。”

        柴朗一摸脸,眉目便阴沉下来:“一个妇人只身在家,身边又没有男人,可不是勾引是什么,哪有看着便宜不捡的道理,那娘们虽有几分颜色,但性子太烈,太不识相。”

        “嘶。”他抽痛叫了一声,又猥琐一笑,“美色也是过路财,你年纪还轻,不懂其中的妙处咧。”

        柴鸣不屑翻了个白眼,转念也随之窃窃笑起来,他眼中有色,是贪色:“反正都是嫁祸,我二人不止费力窃财,杀了两个人,这下还加了个奸赢妇人的罪行,叫那普鲁人罪加一等,届时向剑盟讨要起来,说不准还能多得一些赏钱。”

        “说不定你那见色起意的举动,会是误打误撞,歪打正着了。”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笑着,又摸起桌上金银来,银两相碰的清亮声音,叫他二人大为亢奋,两双眼瞪出血来。

        二人恣意摆弄着,屋顶落下乌红的水渍,一滴一滴,落在桌上,混进钱堆里,堆叠的黄白之物越染越红,柴朗心醉地捧起一枚,尖尖亮亮的元宝艳丽到滴出血来。

        两人沉迷不已,半晌才知觉,双双抬起了头,唐云峥一双长腿交叠,坐在屋梁上,身侧搁着一柄利斧,斧子淬了血,血迹沿刀锋往下缓缓滚落。

        唐云峥垂下一双碧眼,静静扫过他二人,说:“两位,我也恰巧路过,见你二人项上人头,心里喜欢得紧,便将你二人头颅割下作为过路横财,你们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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