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次见面

到了第一次会见的日子，沈嘉心非常认真的准备了一下，拟了几个大致的问题提纲，大致是为什么要打他？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有没有要和家里人说的话？虽然案子挺简单，代理任务也不复杂，但是嘉心还是一大早就起来了，和高律师一起去了看守所。

        高律师是沈嘉心工作以后的第一个老板，和同学起来，小沈律师觉得自己的这个老板真的是太好了！虽然时不时也要加班，但是热爱工作的小沈律师觉得这并不是个什么事，毕竟薪水摆在那里，和同期做诉讼案件的同学比起来已经好太多了！路上小沈律师和老板一直在叽叽喳喳，“老板，你说这么简单的案子，只是走个过场，为什么还要请我们呀？”高律师是知名的刑辩律师，来找他辩护的案子都是些重大复杂的案子，且当事人都出得起这个价钱。高律师笑了笑，说“谁知道呢？我也不认识这个吴先生，是朋友介绍的，反正不做白不做囖。这个案子的代理费一半给你，我就是带你来走个程序，等你执业了我也就不用来了”。

        进入监所以后沈嘉心突然沉默起来，虽然不是第一次和老板来会见，此前也接触过很多重大刑事案件的被告人，但是这里对自由的限制，似乎也影响了她。两个人在会见室坐下来以后，听见了哐当哐当的声音，狱警带着刘奕走进来，解开铐子，坐下，再带上。沈嘉心没有抬头，职业习惯她总是一直盯着电脑，不习惯和对方作眼神交流，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这个男人好像可以一眼看到她的内心。

        高律师按照小沈律师拟的提纲开始发问，“刘奕，我们是你家属委托的代理律师。我叫高一平，这位是沈嘉心律师。我们今天来，是想问问你这个案子的情况。听你家人说，你被警校开除后的这十几年间，没有固定工作，但是也没作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你家人认为你这次出手伤人是另有原因，那天你为什么要拿酒瓶砸隔壁摊的客人？”

        沈嘉心手指停留在键盘上，准备着记录。

        刘奕的答复很快，“没有原因，喝多了，就打了”

        沈嘉心听到这，心里暗暗鄙视了一下，心想又是个扶不上墙的人，家里人为你忙前忙后，你倒好，一句“没有任何原因”。要是真没有什么隐情，那这个案子也太简单了，赔钱，开庭，宣判，服刑，结束，辩护词都不用费劲写什么请求法院轻判的了。

        高律师继续发问，“所以你的意思那天你打他，不是因为两个人有什么争吵或者是其他原因？”

        “是的”。刘奕的回答很简洁。

        沈嘉心觉得这个人好像和之前接触的其他嫌疑人不一样。往常人被关进来，没有了自由，在外面再怎么横的人也会像是焉搭了的茄子一样，想着和律师多说一点，毕竟是与外界沟通的唯一窗口，早点出去。这个人倒好，什么也不多说，合着早上我们开车几个小时来这里会见，就是听你这十几个字的嘛。

        想到这，小沈律师抬起了头，刘奕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两个人的眼神撞在了一起，怎么说呢，沈嘉心的心里似乎像是被石头子砸进湖面一样，动了一下。这个人和证件照上一样，个子很高，寸头，上嘴唇有些薄，很冷竣，额头上还有些此前打架留下来的疤壳。平时看到的小混混都是些头发五颜六色的，身材么要么是胖子要么就是瘦竿，这个人不一样。能看出来身材很紧实，眼神里没有多余的意思，之前碰到的些嫌疑人，看到沈嘉心是个女生，还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刘奕只是看了一眼她，就没有再盯着她看。

        沈嘉心也没有多想，就觉得，好像这个人不应该在这里，如果当初没有被开除，他现在应该是个很帅很成功的警察吧。算了算了不想了，还是好好记录吧，还要给吴先生会见报告呢。

        高律师又问了他几个问题，刘奕的回答和前面一样，没有多余的字，听起来就是两个字，认罪，并且对于失去自由要服刑这件事也没有任何挣扎。高律师最后确认了一下他有没有要带给家人的话，刘奕快速的回答了，“没有”。高律师和小沈律师交换了一下眼神，确认没有再问的了，两个人就起身走了，狱警也来带刘奕回监所。沈嘉心离开会见室的时候回了一下头，刚好看到刘奕起身，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刘奕也看了一眼，就转身走了。

        回律所的路上，沈嘉心没有了来时的活泼，似乎是被刘奕深邃的眼神撞过之后，她也被感染的有些寡言少语。高律师注意到了她的变化，问她怎么了。嘉心摇了摇头，说没事，就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高律师笑了笑说，“小沈律师现在也会识人了？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咱们再看看，如果确实如他所言，就是一时上头打了人，那就按程序走吧，没啥好折腾的。你找机会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隐情。”

        回到所里之后沈嘉心一直想着这件事，整理了会见报告给吴正，在报告里写明了刘奕可能会受到的裁判。吴正收到之后回复了邮件，“沈律师，收到，谢谢。”内容很简单，嘉心看到邮件的时候想，估计他和刘奕的家人挺失望的吧，一心觉得他不是这种人，没想到他就是这种人。

        过了几日，吴正给沈嘉心打电话，“沈律师，今天我代刘奕家人去给伤者送赔偿金并道歉，看看能不能获得对方的谅解，你一起去么”。沈嘉心听闻，心想那就一起去吧，正好可以问问两人当时为什么打架。调解是在医院进行的，当时的承办孟警官也在。吴正似乎认识这位承办，一见到他，孟警官就冲他摇摇头，“案子挺简单的，我问了几次，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听到这，旁边的小沈律师更加泄气了，好吧，确实没什么隐情，就是酒后闹事。这人下手还没个轻重，直接把自己作成了刑事案件。吴正没什么变化，给了赔偿金，道歉，数字很丰厚，伤者家属也挺好说话，看着吴正态度这么好，也谅解了。

        从医院出来以后，吴正和沈嘉心一起离开，在路上，两个人都没有怎么说话。小沈律师不知道吴正在想什么，只是感觉自己有点疲惫，也没有多说。吴正看了一下沈嘉心，“沈律师，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这么个简单案子我要来委托你们？”不等沈嘉心回答，他又接起了话，“在我心里，他一直是警校里的我的好兄弟，当时在警校的时候，他是替我挡过子弹的人。距离那段日子已经过去十二年了，虽然他被开除以后再也没有和我联系过，但是我知道，他就算再怎么混蛋，都是有原因的。这次的事我也问过几次，没有什么隐情，我就是不敢相信我的好兄弟，真的成了一个混混。我以为，他只是生活所迫才流荡在社会上，可能请你们，我也是想给自己心里这段兄弟情圆满一下吧。这十几年里我一直去看望他的父母，两个老人家没什么文化，在老家老老实实当了一辈子农民，刘奕一直是他们的骄傲，谁能想到，到头来，刘奕自己结束了这一切。”

        “罢了，这个案子我也知道，小沈律师，我们没有什么别的诉求，麻烦您就按程序走吧。”

        说完这些话，也到了律所，沈嘉心看了一眼吴正，这个男人似乎沉浸在了往事里，嘉言在心里叹了口气，道了谢，回所里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沈嘉心一直在处理各种事务，这个案子似乎只是她负责的几个案子里最不起眼的一个，虽然想到的时候她还是会心里顿一下，总是会想起会见那天回头和那个男人的两次眼神相撞，不知道为什么，刘奕的样子总是在她心里晃荡。小沈律师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别想什么长相，认真工作吧！案子进行的很顺利，对方出具了谅解书，庭上也没有什么好争辩的点。

        开庭那天是高律师和小沈律师一块去了，庭开的很快，没多久法院的判决书也下来了。开庭那天，沈嘉心有意的几次看向刘奕，刘奕没有再看她，仿佛是尊石佛，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注意，对嘉心的几次目光，他也不再回应。小沈律师舔了舔上嘴唇，好吧，这个案子赶紧结了吧！

        开庭结束后，代理费很快就打过来了，沈嘉心给吴正发去了结案报告，吴正回复的也很快，“收到，谢谢，辛苦沈律师！”，沈嘉心看着回复，心想，这个案子结束的可真顺利，算了，我还是做个没有感情的打工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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