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唔，那好吧。”说完，顾寻光停顿了一会儿，迟疑的问他：“那上午的时候是我说的话让你生气了吗？你为什么跑那么快？”

        柏春原本明亮的瞳孔里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但很快转瞬即逝，他微笑着回道：“不是，是身体突然有些不舒服。你说的很好，我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我的名字解释的这么好，我很喜欢，真的！谢谢你。”

        心细如他，顾寻光知道他没说实话但也没有继续追问，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是没生气了，又继续说道：“那就好，我还以为是不是我说的不好，惹你不高兴了。”

        柏春看向他的目光突然异常温柔，就连语气也是：“不会，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

        闻言，顾寻光眨眨眼，眼神左右飘忽了一下，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好像很奇怪？他哈哈一笑：“那好吧，我回去睡了！”

        再一次被笑容杀击溃的顾寻光快速爬回了房间，他用力捂住跳的不成样子的心脏，什么永远不永远的！这也太……但是却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为什么会这么开心呢？不过是一句话，几个字而已。

        他又想到那双笑起来很好看的眼睛和过分嫣红的薄唇缓缓对他吐露出的话：“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

        顾寻光紧紧咬住下唇，却依旧抑制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他突然想到他那个中二妹妹看言情小说时总是忍不住露出的傻笑，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不！不行！仅仅是一刹那，那不该有的想法被他狠狠甩开。他慌乱的给自己寻找着理由，他是春的第一个朋友，一定是因为他太孤单了，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些话，所以才会表达的不够准确，而且他自己也知道春的性子就像个孩子，很多时候说话也总是打直球，搞得人总是措不及防的！肯定是因为他在院子里对春说的那番话让他太感动！所以他才会对自己也说出这么感人的话来！这么一想瞬间合理！

        他似是终于稳住了那慌乱不已的心神，把自己扔进柔软的被子里，心里暗自想着：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他迟早都会离开这里的。

        ……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公路上，可以看到车窗外快速后退着的葱郁树木，车上一行四人沉默无言。

        蓝斯开着车，柏商行坐在副驾驶上，顾寻光和柏春坐在后座。由于春不肯透露，顾寻光更不敢去问柏商行那位大佬，蓝斯更像只老狐狸，时不时都在下套忽悠他，于是他只好跟着闭上嘴。

        余光瞟了一眼安静靠坐在车窗边上的春，少年侧头望着窗外，只留下一个看不到表情的轮廓，他的怀里抱着一束向日癸花，顾寻光猜测他们可能是要去见一个人。

        两人中间空出很大一段距离，不像上次他醉酒时粘在他身边．．顾寻光猛然回过神，忍住想捶自己的冲动，他怎么会想到这些东西！要不得！要不得！

        车子在一片墓园区停下，顾寻光终于明白了一路上三人无言的沉默和春脸上的沉重。

        柏春俯下身将手中的花轻放在墓碑前，用一种顾寻光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轻声说道：“妈，我们来看你了。”

        墓碑上的照片里，女人的音容笑貌永远被定格，温婉美丽，看得出她离去的时候还很年轻。

        柏春轻轻抚摸过照片，目光温柔深邃：“对不起，太久没来看你了，你有没有想我们？我和哥哥都很好，他很照顾我，我也有在每一天都很努力，我今年还交了新朋友，你看，我是不是又让你省心了不少？”

        柏商行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没说话，目光深深的望着照片，年复一年，时光向前走了很远，可是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的母亲在最后的时间里对他一遍又一遍的嘱托：“你一定要找到小春！一定要！否则妈妈死也不会瞑目的！”

        在失去心爱的小儿子三年后，他们的母亲因为过度思念导致精神错乱，深陷抑郁，最后跳楼自杀……可是害得他们一家人支离破碎的凶手却还在逍遥法外，总有一天他会亲手抓到他！让那个带走春的疯子下地狱！

        柏商行静静看了一会儿，沉声道：“爸爸说他也很想你，等他稳定些我会带他来看你。”

        风拂过一行人的头发，拂过墓碑前的花朵轻轻颤动，像是无声的回答。

        “走吧。”柏商行说完，转身离开。

        一旁的蓝斯跟着鞠了一躬后，看了顾寻光一眼，“我们在车上等你们。”

        顾寻光点点头，这肃穆沉重的气氛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保持沉默或许是最好的办法，最后他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

        柏春回头拉过他的手让他蹲下来，轻轻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吗？”

        顾寻光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其实我妈以前也很喜欢花，可是她离开后，我爸觉得睹物思人，便让人把那些花全拔了。”

        顾寻光呼吸一滞：“那……”

        “我爸现在在疗养院，他很少回来了。”

        顾寻光低下头：“我很抱歉。”

        柏春摇摇头，轻声说：“没关系。我觉得那样也挺好的，因为她一定也希望我们不要因为她的离开而悲伤，印象里的妈妈很温柔，可是我却记不太清了。”

        顾寻光想到他幼年曾丢失过，他看了看春，再三犹豫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他：“是因为离开的太久了吗？”

        柏春温柔的笑笑：“嗯。不过那件事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以后我一定会亲口告诉你的，好吗？”到那时，你可不可以……不要害怕我？

        顾寻光看着眼前这张精致苍白的面孔，如果换作平时他一定不敢注视太久，可是今天他却细细的看着，想从他的笑容里看出点什么，他想安慰他：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又或者一句节哀……不！这样也不对！这种安慰人的话总是显得那样苍白无力，除了会叫人徒添几份沉重，根本起不到半分安慰人的成份。

        柏春微凉的指尖轻轻抚上他的脸颊，顾寻光没躲开，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不要这样悲伤的看着我。”很快，他放下手，侧头看向墓碑，“虽然有很多我记不太清了，可是她曾经常给我唱的一首歌我却记得很清楚。”

        风穿梭过林海，传来沙沙作响的声音，少年清润悦耳的嗓音在这空旷寂寞的区域里响起：“向日葵，向日葵，向着太阳而生长，你是太阳的花朵，你是太阳的骄傲，要像向日葵一样，坚强，勇敢，善良，阳光……”

        顾寻光鼻尖一酸，心里苦涩极了，他用力眨眨眼，想把眼眶里的泪水逼退回去，他想起那个梦，想起那些画，想起他总是一个人在画室里不言不语日复一日，上天把所有的美好都赋予了他，但同时也剥夺了他太多，他想，他应该属于光，而不是把自己困在在黑暗里，独自描绘着那些冰冷的美好。他想，希望有一天他可以听到他心里的话，他想让这个人也走进光里。

        他突然有些明白老师的话，如果换作别人他不知道是否还会有一个人会跟他一样，想去了解他，想去救赎他，可是他知道自己恐怕再也不能忘记那个眉眼精致，犹如天使的少年，孤独的行走在黑暗里的身影。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顾寻光也要回去上学了。

        临别前，他站在大门口对柏春挥挥手：“春，下次再见！”

        “嗯。”柏春面带微笑的答应了。

        只是当载着顾寻光的车子消失在他视线中的那一瞬间他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漫不经心的走回院子里，漠然的望着那种满花花草草的庭院，各种颜色的花盛开的正好，就连墙角那棵爬藤蔷薇也长势喜人，已经开出了不少花朵，粉色的花儿带着迷人的芬芳在风中轻颤，满院香甜。

        可是越呼吸着那股香甜，胸腔里那股空荡荡的寂寞感就狠狠挤压着他的心脏，苍白纤瘦的指尖一一拂过那娇艳的花儿，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沉着冷冷的光，冻结肺腑。

        他的光离开了……

        随后殷红薄唇勾起一抹诡谲的笑，娇嫩的花瓣在他掌中揉碎，白皙的手掌沾满香气馥郁的花汁，清润悦耳的嗓音夹杂着病态的温柔从口中缓缓溢出：“但是他会回来的，对么？”

        顾寻光在外面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假期，一路上都心情颇好，刚进校门口就被一个人从后背扑上来用力勒住了脖颈，爽朗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学长！好久不见！”

        顾寻光被来人那一个动作带的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他用力拍打着圈在他脖子上的胳膊：“放开我！刚开学你的见面礼就是想勒死我？”

        身后的男生哈哈一笑，这才松开了他：“学长，你真的去打工了？你黑了好多哦！不过你依然是我心目中那个英俊帅气的学长！”

        顾寻光得了自由，回身就想踹他一脚，“好赖都让你说完了！”

        男生在他面前站定，身架有些纤瘦却并不单薄，皮肤白皙，眼睛笑的弯弯的，里面有攒动的星光在流动。

        顾寻光微眯着眼打量他许久，然后扑过去大力揉搓着他的头，“你这小子！怎么越长越白嫩了！都快赶上小白兔了！”他大笑着将他原本一头蓬松柔软的头发揉搓成一堆鸟窝。

        “我没有！你自己晒得像只黑乌鸡还不准我长得白净了！”苏挽星大叫着让他放开。

        这时从他们旁边路过了一个身材高挑，身穿黑色休闲装的男生，目光冷冷的掠过两人嬉闹着的身影，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校内。

        兴许是他路过两人时身旁带动了一股冷风，顾寻光莫名的感到一阵寒意。他注意到了那个男生，听说是去年新来的一批新生里选出来的校草，人叫江寒羽，总是一副冷淡冰渣脸，也不爱搭理人，但是成绩却是出人意料的好，据说就连家世背景也不简单，虽然人冷了些，但是丝毫不妨碍他拥有一大堆小迷妹，因为他简直就是她们理想型的高冷高富帅！

        真不是他八卦，但是毕竟他身旁站了一个小喇叭！——苏挽星

        而苏挽星恰好就是那个人的迷弟。

        顾寻光善意的提醒他：“喂！你的偶像走了！”

        苏挽星不舍的望着那个人的背影：“你说他什么时候会跟我成为朋友啊？”

        顾寻光笑他：“你不是努力了一个学期吗？战果呢？”

        苏挽星拉胯着一张脸，悲愤的说道：“一个学期，我们才总共说了三句话！”

        “嗤！”顾寻光丝毫不留情面的笑他，“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在和苏挽星告别后，顾寻光并没有急着去教室，而是去了宿舍，左右还有会儿时间，他决定先把行李整理好。

        宿舍是四人间的，上面是床下面是书桌，而顾寻光的床位在靠窗的位置，其他三人的桌面上都乱七八糟的堆放着一堆东西，床上的被子已经铺好了，只是有的整整齐齐，有的凌乱不堪，看来只有他是最后一个到的了，只不过这会儿人都不在，也不知道都跑去了哪里。

        顾寻光细心打扫着，手机传来几声微信提示音，一开始腾不开手他没打算回复来着，结果却发现这声音越来越多，一个接一个不停的响，他的聊天群基本都是“消息免打扰”状态，那结果只能是某个人干的了！

        他无奈捞起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全是苏挽星发来的消息！

        苏挽星：靠靠靠！学长你在吗？

        苏挽星：学长！江寒羽要搬来我的宿舍了！还是我对床！我激动的要窒息了！

        苏挽星：听说他还是指名要来这个宿舍的！

        苏挽星：学长你说是不是我努力了一个学期的诚心终于感动了上苍？！

        苏挽星：我此时此刻好想给你打电话分享我的喜悦！可是江寒羽就在宿舍里，我不敢！

        苏挽星：学长你还活着吗？

        顾寻光一条条消息看下来，简直忍不住翻白眼，然后在聊天框里输入：放心吧！你激动死了我都不会死！

        结果那边却没了回应。

        顾寻光：…不会真的激动晕过去了吧？

        顾寻光：人呢？苏挽星？

        过了半响，仍旧没人理他，顾寻光撇撇嘴，猜想他晕过去的概率不太大，也可能是在帮新室友整理行李努力表现好印象什么的，然后就继续忙自己的了。

        那边的苏挽星确实没在帮江寒羽整理什么行李，就在他扒拉扒拉不停的发着微信消息的时候，江寒羽冰冷却低沉磁性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你好像很忙？”

        闻言，苏挽星眨眨眼，然后回过身，眼神游离就是不敢往对方那张帅气的脸上看，他白净的脸上还带着因为激动而泛起的热潮，支支吾吾道：“还、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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