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教养嬷嬷

　　“每人一粒，以后耳朵就干净了，今夜便动手，夜长梦多。”她想了想，又道：“吩咐人去府衙一趟，告诉叶良骏和方天成，我有事要与他们一叙，事关如今禹城平稳。”
向嬷嬷低头应诺。
开了门，走出小院，果然就见到那眉眼尽皆是尖利刁钻之色的两个教养嬷嬷端坐在小院的石桌旁，身形笔直，好似被尺子量过一般。
她们二人见游意出来，皆是神色冷厉。其中一人更是直接站起了身，厉声质问道：“游意小姐，已经过午了，您平日里便是这般懒散吗？”
出门的时候游意就已经把面纱重新戴上了，此时只微微挑眉，温声道：“是啊，敢问嬷嬷有什么指教吗？”
“身为大家女子，怎可如此懒散！”那嬷嬷很是严厉的模样。
游意依旧弯着眉眼，语调轻柔，“那依嬷嬷所见，我又该如何做呢？”
“自是该寅时起身，然后学习各色管家杂事，女红，画技等等技艺。”说话的嬷嬷神色之间带着满满的鄙夷，冷笑道：“游意小姐这般是远远不行的，若是去了京城被老太爷见到，便是我等失职。”
所谓的老太爷，便是游修然，她们这是拿着游修然这块“金牌”，要来压迫游意。
游意温文一笑，并不动怒，只顺着她的话道：“那如嬷嬷所说，我便是要趁这几日还在府中之时，好好锻炼一番了。那如此看来，这几日还要多仰仗两位嬷嬷的教导了。”
那嬷嬷点了点头，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得意，更多的却依旧是轻蔑和鄙夷。
“正是如此，有了大家女子的规矩，入了游府，才不至于被他人耻笑，奴婢也是为了游意小姐好。”
游意微微点头，“那敢问两位嬷嬷，我又该如何学习呢？”
“你这规矩，一两日却是不好教，只能痛下手了。”那站起身的嬷嬷眼中闪过一丝恶毒，道：“每日寅时起身，去厨房学习厨艺，因时间较短，这几日府中的饭食便都由游意小姐您负责罢。”
“哦，好的。”游意弯着眉眼，继续问：“可还有其他。”
那嬷嬷一愣，眉目之间带了几分狠厉，“女子需要弱柳迎风的姿态，游意小姐却是肥胖太过，这几日便不要进食罢，若是饿了，多喝些水便是。”
游意微微颔首，笑道：“知道了，可还有吗？”
“奴婢听闻游意小姐十岁之前都乃是痴傻儿，女红和女戒都未曾接触过？身为大家女子，这女戒是定要背熟的，如此这几日游意小姐便跪在祖宗祠堂，先将那女戒尽数背熟才是。”
游意歪了歪头，清澈如水的双眸之中染上一丝疑惑，温声询问道：“为何要跪在祠堂呢？”
那嬷嬷只是想要让她受罪，只是没有什么理由的，闻言便厉声道：“奴婢教导过许多贵女，便都是如此行事的，游意小姐难道想要特例不成？”
说完，可能是觉得没有多少说服力，她神色更加严厉，直道：“若是您的特例，而没学好这种种规矩，以后让老太爷见到您这不堪的一面，可不是奴婢的过错了。”
也不知道是游意演的太逼真，还是这两个嬷嬷真的认为游家每个公子小姐都会对那位老太爷心生敬畏之心，反正只要说话便是拿着游修然的名号来施压。
真是无趣，还以为能说出什么来呢。
游意勾了勾唇角，依旧保持着温柔的语调，然而说的话，却显得十分刻薄，她道：“既然如此，那便算我的过错罢，至于老太爷会不会见到我不堪的一面，那就不劳两位嬷嬷的关心了。”
世间万物种种，关系如蛛网一般千丝万缕，或紧密或稀疏的缠绕在一起，但它们之所以联系在一起，便是因为“利益”二字。
恭敬上司，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友爱下属，是因为属下能够帮助他得到更多好处。便是那惹人艳羡的真爱，也多不过是对美貌皮肉的喜好，若是到了红颜枯骨之时，一切便会消散。
所以人活世间，最可怕的不是别人利用你，而是你连被他人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亦如那姿容逝去的美人，那失了用途的下属，那丢了官位的上司。
游意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看都不看那两个呆愣在原地的教养嬷嬷，自顾自的往外走去。而她如今与那京城游家，所幸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
故而，你们这些利用价值弱小的棋子，便只能牺牲掉了。
……
游府，药房。
“师父，您来了！”聂逸满面笑容的迎上来。
自从正式拜师之后，他对游意的恭敬就更上了一个台阶，即便游意比他还要小上两岁，但他动则“您”，亦或是“您老人家”，称呼的可是勤快的很，若不是游意加上前世的年纪，并不算是真的十四五岁的少女，怕是也受不了他这亲密劲儿。
“得了，别献殷勤，我让你弄的药材，可准备好了？”游意面无表情的迈步。
“都准备好了。”也不是第一次被游意这般冷待，聂逸很是适应，他也不敢超过游意的步伐，只紧走几步跟在后面，说道：“都在后院呢，您要现在就制药吗？”
“恩，晚间就要用，现在就要制好。”
若是换了别人这么说，聂逸一定会怀疑，且疑惑重重。毕竟没有听说过，谁制药只需要几个时辰便可以完成的。
不算凝药的时间，便是熬药，都快要一个时辰了，然后还有搅拌等等步骤，寻常医师根本不可能做到。
但在见了游意做过一次之后，聂逸就立刻相信了这世间并不是没有可以真正做到的人，只是能做到的人，都已经被称为神医而已。
那简直是神技，不管是看过几次，聂逸都忍不住惊叹。
“师父，您老人家制药的时候，我可以在旁边看着吗？”
游意觉得有些莫名，转头看了他一眼，皱眉问道：“怎么每次都要问这些蠢问题，难道你是第一次看为师制药？”
是的，游意制药的时候，从来不避着聂逸这个徒弟。在游意看来，既然已经收了这个徒弟，自然是要把能教的都给教会了，否则以后事事都要她亲自动手的话，那还要徒弟做什么？
聂逸却是不敢相信，实在是因为游意制药的技术太过高超，每看一次都觉得是天上掉馅饼了，寻常医师怕是一辈子都看不见一次，他却每次都能看见？
这让聂逸难以相信，所以每次都要询问一下，才能安心。
……
聂逸的制药手法不行，但处理药草，他却可以算是已经出师了，每一样药方上所写的药材，都已经妥帖的切割，捣制好了，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后院的一个特意打造的长排三层木柜之上，更是细心的标号了药材的名字。
即便游意根本不需要这些名字，熟练的医师只靠眼睛就能辨别出是什么药材来，而游意这样的，就算蒙上眼睛，也能只靠气味辨别药材。
但游意也不打击聂逸这份细心，“很好，医药之事上便是要如此，事事细心，终归是不会错的。”
聂逸恭敬点头称是。
随后游意便开始制药，其实在她自己看来，制药真的是很简单的事，随后便可促成，实在是想不懂聂逸为什么死活就是学不会。她后来也只能安慰自己，聂逸年纪还小，等年纪大了，说不得就通窍了。
两个时辰后。
游意小心的把钵中的几粒药丸用木夹夹起，等待片刻后，便见药丸外层凝固出了一层光滑漂亮的药壳，如此，她才将它放入药瓶之中。
“其他的就你来，等会儿嬷嬷应该便会来取药，你将这瓶药交给她便是。”聂逸熬药确实不行，但晾丹是最简单的一个步骤，交代给他，倒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聂逸果然也没有推辞，老老实实的接过木夹，接续晾丹。
“师父，您老接下来还有事吗？”
游意正想要离开，闻言便转头看他，“怎么？又有不懂的地方？”无怪她会这般问，只因为聂逸这小子是打心底有点怕她，所以没事的时候，绝对不会找她。
而一般聂逸所谓的有事，便是医术上有疑问难以解决。
聂逸单手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师父，听说那些歌姬还在府中，我能去看看吗？”说完，他就更不好意思了，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一层红色。
游意神色诡异的看了他一眼，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徒弟竟然还有这种想法。
不过细细想来，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年少慕艾，聂逸自四年前来到游府，除了外出采买药材之外，平常是连药房都不出的，不要说年龄相当的女子了，便是风华尚存的半老徐娘都没有见过，只有那些禹禹老去，容颜不再的老妇，才有可能上门来求医。
见游意迟迟不说话，聂逸却是以为她反对，怕自家师父生气，他立刻开口解释，“师父，我只是有些好奇，长这么大，都没听过什么戏剧歌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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