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 又是一只老狐狸

　　游修然面带笑容，好似没有看出游意的拘谨，笑道：“自小见过你一面之后，你父亲便举家搬迁了，竟是这么多年都没见过。”
游意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她是晚辈且年少便因中了胎毒的关系，蠢笨不堪，当初见游修然一面的记忆根本就没有，这话题自然也是接不上的。
游修然倒也不在意，又拉着游意追忆了一番往昔，说的尽是当初游意父亲与母亲，在京城时所行所为，还有他们与游家的交流。
这些事游意倒是挺爱听的。
一是她自小愚笨，这些记忆都记不清，便是两辈子了，对自家父亲母亲都没有什么印象，游修然这般说来虽不知真假，到底也是补充了一些她对父母亲的记忆。
二却是能够从游修然这些话中，了解一番当年游父游母在京中的势力情况。游父且不说，游意的母亲乃是前朝公主。
前朝公主住在本朝的首都京城，这样与卧榻之畔睡了一只猛虎又有什么区别。那老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咬断睡着之人的脖颈。
不过后来这只“老虎”显然是被遏制住了，至少在游意举家搬迁到禹城之后，在许多有心人心中，此事算是暂时了了。但在另一部分人眼中，可能才算是刚刚开始。
游意眯了眯眼睛，心中有了些许成算。
游修然好似全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依旧如一个已经迟暮的老人，拉着游意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竟是如此，晚辈当时年幼，却是什么都记不得了。”游意苦笑一声，声音之中满是无奈。
游修然一顿，眨眼间便恢复了寻常，道：“是了，意儿当时年幼，怕是也记不得祖父了。”
游意干笑了一声，没应下。她总不能直接说，没错，我根本就对您老人没有丝毫印象。
那未免也太得罪人了。
“祖父，您初初回府，怎么今日便传了晚辈来？”那么多人巴望着要抱你大腿呢，怎么你就只指着我呢？
游修然笑了，温声道：“祖父早就关心你何时才能来京城，却没想到你来之前，陛下发了一宗要事要祖父亲自去办，故而耽误了这许久。如今终于回来，却是要好好看看意儿了。”
说完，他也不等游意反应，便又问道：“意儿这几日在府中过得可好，可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
“哪里都好，祖母对晚辈处处照顾呢。”游意自然只能这么说。且不说这几日过得确实不错，就算是真的有问题，那也是暗地里的，她总不能将暗地里的那些阴谋诡计明着说出来。
说出来之后固然可能将那背后之人打击一番，她自己怕也是讨不到多少好处去。毕竟能识破那些阴谋诡计的人，自身也不会是什么简单货色。
游意便转移话题，挑了一些这几日在京城及游家所看所经历的事，也似刚才游修然拉着她一般，拉着游修然一一诉说了一遍。
“意儿竟然认识了亦瑶郡主。”游修然摸着胡子，却是叹息了一声。
游意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的打探，道：“祖父，这亦瑶郡主怎么了，难道不可深交吗？”
“倒也不是。若是往常，你与亦瑶郡主相交，祖父也不说什么，那是你们女儿家的事。只是如今……”
游修然说到这里，就不往下继续说了，脸上满是犹豫之色，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游意明知他这是欲擒故纵之计，心中还是忍不住蠢蠢欲动，想要探听。好在她也不是白活了两辈子，在心中暗自压抑了好一会儿，才将这股劲头压下。
游修然抚着长髯，又自顾自在那里犹豫了一会儿，游意还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又过了一会儿，游意还倒了一杯茶水。
“祖父说了这么多话，应是渴了罢，请祖父喝茶。”
游修然抚着长髯的手一顿，然后才笑着接过了那茶杯，道：“还是意儿懂事。”
游意温婉的笑了一笑，眉眼弯弯，看起来颇为无害。
尴尬似乎就是被这一盏茶水打破了。
喝完这一盏茶，游修然清了清喉咙，然后道：“这亦瑶郡主，虽说是异姓，却颇受当今圣上的喜爱，从小接进宫中，与多位公主一同玩耍。”
游意情不自禁的眯了眯眼睛，微微光亮自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眸之中，一闪而过。
能进入宫中与多位公主玩耍，那自然就能接触到宫中的其他皇子。游修然这话看似是说亦瑶郡主深受宠爱，在皇帝面前和其他公主是一个待遇，但实际上却是说亦瑶郡主现在的地位很尴尬。
不错，很是尴尬。
若是在寻常时候，太子平安登基，其他皇子也封王去了各自封地，那亦瑶郡主这身份地位，着实是让人艳羡。毕竟不管是皇帝还是诸位王爷，都是将其当做妹妹看待。想来只要不造反，一声顺遂并不是什么困哪之事。
但现在不同了。
现如今的大赢是什么情况？
皇帝身子日渐衰弱，太子坠马昏迷不醒，其他皇子蠢蠢欲动。而亦瑶郡主却是与这些皇子的关系都不错。那来日若真到了夺嫡之时，亦瑶郡主该站在哪一方呢？
除非亦瑶郡主一下就站对了位，不然随便站在哪方，最后怕是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可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朝堂之上，保皇党有保皇党的坚持，投资其他皇子的党派有他们的追求，那信念都是很坚定的，唯有亦瑶郡主，那真是左右为难。毕竟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
而此时若是与亦瑶郡主交好，那下场想来便会与亦瑶郡主一般，到时候左右为难。
不需片刻，游意便已经将这些事情想明白了，但她面上神色没有多少变化，依旧睁着一双幽黑的眸子，笑道：“祖父说的是，亦瑶郡主圣眷昌隆，真是让人艳羡。”
游修然笑着看了她一眼，不语只笑。
只这一眼，游意便明白，她心中那些想法，确实是游修然故意告知的。
但是，这是为什么呢？
来见游修然之前，游意一直以为这是一头老狐狸，与游老太太一样，都是笑里藏刀的。面上对她慈祥和蔼，暗地里指不定有多恨她。
就在半刻钟之前，游意还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她却有些摇摆不定了。
若真是笑里藏刀，又为何将这些事透露给她知晓呢。
要知道刚才那短短的一句话，透露的信息可不少。不仅仅是亦瑶郡主不能深交这个问题，还有“夺嫡”之事已经开始的讯号。
“夺嫡”之事，弄不好就是诛九族的。
游意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她本来就笑不及眼底，这眼睛一眯起来，神色顿时就变得严肃了。
“这么快就忍不住了，老夫还以为你能够坚持的更久一些呢。”
出乎意料的是，游修然先冒出来的，竟然是这么一句话。
游意愕然。
“怎么，很惊讶？”游修然笑眯眯的喝着刚才游意端给他的茶水，脸上和蔼的笑容都没有变过，笑道：“年轻人这么沉不住气可不行，刚才老夫还夸赞你呢。”
游意：“……”什么时候夸赞她了，她怎么不知道。
“你刚才忍着没开口问，就表现的很好，怎么如今却是这般西怒形于色，果然还是年纪太小，欠些火候。”游修然温声笑道。
游意抽了抽嘴角，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游修然不以“祖父”自称，游意也不假惺惺的了。打开天窗说亮化，游意还是比较喜欢这个模式，那些你来我往的猜测推拒，实在不是她所擅长的。
就如游修然所说的那般，刚才忍着没开口，已经算是她极限了，那是她两辈子的忍耐力加起来才有的效果。
“刚才老夫是考验你呀。”游修然笑呵呵的说着，脸上没有一丝羞愧，看起来十分淡定。
游意甘拜下风。
不愧是享誉京城的老狐狸，她果然不是对手。
“那您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游意所幸破罐子破摔，她也不藏着掖着，直白的说：“不瞒您说，晚辈也没有什么心机，您若是想要与晚辈打什么机锋，却是无用了。”
“怎么会呢，老夫觉得意儿你，甚是聪慧呢！”
游意：“……”她一时竟然听不出游修然这话到底是损她还是在真心夸赞她。
“刚才老夫说的那话，若是愚笨之人，怕是听不出来，你不仅听出来了，想来还结合了一些自己所知的消息，最后得到不错的情报消息？”
游意心中一惊，下意识抬头看向游修然。
“不必如此惊慌，老夫不过是猜测罢了，你身边并没有人出卖你。”游修然怡然自得的放下茶杯，笑道：“意儿虽然聪慧，这性子却还是需要磨炼才行，否则这般西怒形于色，却是很容易便被人看穿了。”
游意抽了抽嘴角，她不想认同游修然这话，但却半晌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你也不必紧张，老夫并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左右在老狐狸面前掩藏不了，游意所幸就暴露本性了，若是出事大不了下蛊下毒，若是一只蛊虫不够，那就两只，一包毒粉不够，那就再加一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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