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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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凝滞。
季杉从忽而觉得很没意思，脸上重新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为什么要特意留下来警告张温瑞。
在这逼仄的小巷里，看一匹疯狗。
可放学时心里划过张温瑞下午在谢褚身上盘旋不休的目光，他还是停下了。
但是现在。
觊觎、暴怒、恶臭。
百般无趣。
他看着张温瑞，如同隔着玻璃看一团自行腐败的烂肉，即使厌恶，却从不与他有任何相关。
他从不曾把张温瑞真正放在眼里过。
无论几年前的北高，还是现在的临城。
他为什么要与张温瑞纠缠不休，他想护着一个人，没谁能拦得住。
季杉从准备走了。谢褚最近开始做一套新卷子，他出奇的勤奋，每天晚上都会问季杉从几道题，晚上的十点是聊天高峰期。他没辅导过人，对谢褚却异常地有耐心，三十分钟只为讲一道题也无何，一张清冷的脸柔化下去所有带着冷感的线条，就像久幽黑寂的山洞心甘情愿地包容了举着烺烺火把闯进来的异客。
然后驱走所有暴雨和雷鸣。
季杉从毫无留恋转身，听到后面传来的冷冷一声讥笑：“你和你那小同桌之间感情还挺好的啊。”
初显日后英俊逼人五官的少年眸光转暗，本欲走开的步伐转了过来，看着张温瑞，黑瞳晦暗如一口沉郁压人的古潭。
他走到张温瑞面前，停住。
张温瑞冷着脸驻在原地，一场风暴蕴含在眉眼之间。
季杉从就停在他面前两三步的地方，低低垂下望过来的目光里已经收敛起所有情绪，可迫人的气势有增无减。
张温瑞眼眸涌上一缕猩红，屈辱的记忆铺天盖地袭来。上次，也是类似的位置，季杉从几乎一脚踢废了他的膝盖。
张家自认理亏，不敢找季家负责，请出了北城最好的医生，用上最好的医疗设备，但快两年后的今天，他都好像还能感受到膝盖处隐隐作痛。
张温瑞抬头，眼眸赤红，似笑非笑道：“有本事你今天就再来一次啊。季杉从，都是靠着家里才耀武扬威的人，咱俩谁比谁高贵？”
季杉从看到一张写满折辱、疯狂和仿佛大仇得报后那种极其快意的脸。
他表情淡淡，眼眸冷静，没有一丝一毫情感上的波动。张温瑞在他眼里看到自己扭曲脸庞的倒影，愤怒的表情顷刻偃息，瞬间觉得自己在那双眼里只看到了可笑。他低头，面上肌肉控制不住的抽搐，大喘着气强行让自己恢复平静。
身体还在止不住地抖动，却听到了前方传来的话：“看来北城那天给你的印象很深。”
阴暗的小巷里刮过的风都像带着森森鬼气。
季杉从唇边笑意凉薄，厌弃地看着抖如筛子的张温瑞，被看的人在他的目光中逐渐止住了自己的颤抖，捋了一把汗湿的额发与他冷冷对视，像要从愤怒的眼睛里冲出来一只怨气通天的恶鬼。
“都是仗着家里的人，谁比谁高贵？”季杉从咀嚼着这一句话，俊美面孔上笑容变的风雅清俊，慢慢说：“你认为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代表整个家族吗？”
张温瑞眼中情绪沉淀下去，冷冷地望着他。
他缓了缓，迟钝的大脑缓慢思考季杉从刚才说出话的意思，神经却如同彻底僵住了，在长达几十秒直视黑瞳的过程中只觉得一股凉意悄然而生，仿佛渗入了五脏六腑，冰得他彻底思考不得。
他呼哧着粗气想暂且移开眼睛，却看到季杉从嘲讽一样扯了扯唇角。
季杉从居高临下，轻慢地插着兜看他，第一次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笑意讥讽到像是能溢出来的地步，张温瑞脑海空白，像是尖锐的断音声在他大脑里疯狂搅弄着，仿佛一刹那起了应激反应，他用上疯癫一样的力道举拳猛地向季杉从狠狠一下砸去。
手腕瞬间传来刺痛感。
他使尽全身力气的一拳被季杉从轻松在半空中就拦下，季杉从面无表情，手上力道却大的惊人，像是硬生生能把人捏死。
张温瑞阴沉着脸，感受到自己的手腕又被人狠狠甩开了，耷拉到身边时腕处涌上脱臼一般的疼。
随之。
季杉从退后两步，眼角眉梢处很淡很薄地透露出一股子的不耐。
他干脆利落转身，步子沉而大，毫不回头地走了。像是多待一秒，都会让他厌恶。
轻蔑。
轻蔑——
张温瑞被激怒到极点后反而奇异地冷静下来，腥咸苦涩的汗水从头发滴答滴答落下来，他嘶哑地冷笑一声，分明不过说了短短几句话，却感觉喉咙里堵上一块大石头，上不去、下不来，正正地卡在喉咙里，锋利的边缘割得他喉管四壁都渗出血来。
晚上快十点。
谢褚桌上摊着一张写了大半的物理试卷，手里捏着笔，却目光涣散，瞳孔也没有聚焦，在发呆。自九点钟放学回到屋里后他就拿出来了这张试卷，可是却进度堪忧，跟从教室里刚拿出来相比也不过多动了寥寥几笔，显而易见心思是很没在上面。
真是……不想写。
谢褚回神，冷静的目光一一扫过试卷上的题目，眉目拢着淡淡烦思，他思寻了一阵，慢吞吞地拿出来了手机。
他已经为物理奋斗了大半个月，每天晚上写题能写到要吐的感觉，今天晚上实在熬不住了，一想还要碰物理这东西就头脑发晕，可是，可是，谢褚点开了手机，不一会儿发了张图过去，期期艾艾地问季杉从这道题怎么写。
发完，谢褚支着脑袋等回复，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界面，光是看着备注上“季杉从”三个字，就觉得心中乌云俱散，消失已久的动力又回到了身体里。
再一等，却没等来平常会有的文字或者语音，手机开的静音模式，此刻振动了起来。
——视频电话。
谢褚一怔，接听。
他戴上了耳机，季杉从好像没带，听筒里传来手机被人拿着放到另一个位置时的细微摩擦声，在寂静的空间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谢褚便安静地看屏幕里的动静，发现手机好像是被季杉从架在了某个固定的地方，现在得以清晰地在屏幕里看到一双明显属于男生的修长又骨感的手，以及一截精致的下巴，露出来的一小片书房景色纤尘不染。
对方写了两行字后察觉到不对，重新把手机拿过来放在手上，离着适当的距离对着那两行字，道：“看的清楚吗？”
谢褚下意识点了下头，然后才想到应该说出来的，他低低“嗯”了一声。
季杉从便循循在纸上写下步骤来，漂亮的字迹自一片空白上展开，少年将每个字的读音咬的都清晰，嗓音低沉又耐心，仿佛能寻到有迹的温柔。
一题讲完，过去了快十分钟。
谢褚开着视频，摄像头是不知道该对在哪里的，不过方才季杉从找位置放手机的时候他也摸过来了手机支架，这样视频界面就得以稳定了，可给人拍墙不太好吧？谢褚纠结了没几秒，还是把摄像头对准了自己，只是角度放的有些低，他自欺欺人这样就不至于直直对着人了，再说他手机像素也没季杉从的高，不可能拍那么清楚的，多少没直面摄像头时慌心。
这道大题解决完毕，谢褚微微笑着说：“感谢同桌，茅塞顿开。”
耳机里没传来声音，不置可否。
谢褚埋首去写解题步骤，被大佬指导后写题速度都快的飞起，但刚刚写到第三行时周围突然毫无征兆地陷入黑暗，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还好他用的是流量，视频电话就还在那里挂着，季杉从蹙眉，看着失去视野的屏幕，问：“怎么了？”
谢褚那边轻啧一声，闷闷的声音道：“断电了。”
“还挺正常的，”谢褚打开抽屉去找台灯，“这周围房子电路不太行，哪家多开会空调，多用些电器，就会立马停电，反应比我开灯都迅速。”
谢褚不经常用台灯，现在怎么都找不到在哪儿，一阵翻箱倒柜后终于翻到，打开开关，小小的台灯洒下暖黄灯光。
男生清秀的脸顷刻出现在眼前，正攒眉调节灯光亮度。
轻轻的嘟囔抱怨声隔着手机传来：“怎么那么暗，我没充电吗……”
季杉从那边发出一声响动。
谢褚去望着手里的手机，才发现原来季杉从那边已经换成了前置摄像头，不同于他这里可怜的一小盏灯，对面白亮灯光全须全尾照出一张静静观着屏幕的俊颜。乍一看到，真是美颜暴击。谢褚愣了两愣，眉眼凝住，方才明明只出了薄汗，却突然觉得自己又蒸腾出了浑身热气。
两相静了片刻，谢褚看到季杉从起身，手机被他拿在手上，便只看到不断变动的屏幕界面，轻轻“啪嗒”一声，不知道他按了什么按键，紧接着就是一片黑暗了，好像是在走楼梯，季杉从缓慢拾级而上。
季杉从走到阳台，在微凉夜风中给谢褚送来这所独栋的一楼风景。
他刚才开了一楼灯，璨白灯光下，谢褚通过屏幕看到一处绿翠盎然的庭院，大的惊人，枝叶随着风吹轻轻晃动，他第一次看到在家里种树的，叫不出来树名，只看到粗壮枝干上挂的叶子浓如黑墨，是一种浓重到转瞬就可滴下来的黑。
谢褚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张张口说不出一句话。
他听到少年磁性低沉的嗓音轻轻说：“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灯火彻明，谢褚干涩发紧的嗓音拂过季杉从耳边：“……别闹了。”他找补，开玩笑似地说：“租不起。大佬，你快回去吧。”
季杉从那边却迟迟没有声音。
过了会，微凉嗓音淡淡响起，季杉从将手机抬高，谢褚视野里出现一轮美丽的素白。
“不急，先来看看这里的月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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