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什么晚了？！”龙浩渺走上前来
　　“时间。”黑衣男子说着，随后，便走到旁边的墙角安然坐了下来。
　　龙浩渺不清楚什么状况，只看着程颖也默默走到男子旁边并坐了下来。
　　“那现在是要一直在这里等吗？”龙浩渺问
　　“不是在这里等，是我们根本走不了了。”男子看着龙浩渺
　　“什么意思？”龙浩渺问
　　“因为晚了。”男子说
　　龙浩渺和龙柯一头雾水。可是他们旁边和身后明明都有小道啊，怎么会走不了呢？
　　龙浩渺看了看程颖二人，然后，和龙柯试着朝旁边那条陌生的小道走了进去，结果，七八分钟后，两人竟然从刚刚他们几人进来的那条小道里绕回了这里。
　　可小道进去一路都没有任何岔路啊，而刚才进来这里的那条小道，明明是从他们从外面的通道走进来的，怎么现在会完全不通其他路了呢？！
　　龙浩渺不信邪，又和龙柯倒回去走了一次！结果，很快又从旁边那条陌生的小道走了回来。
　　程颖看着他们做着无用功，没有任何表情。倒是旁边男子微笑着对一脸发懵的龙浩渺示意道：
　　“坐啊。”
　　龙浩渺和龙柯观察了一下周围，然后，才在旁边的角落里默默坐了下来，却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你好啊，我是宋浩然。”男子微笑道
　　听到此话，龙浩渺顿时对他心生好感。于是，赶紧礼貌回道：“你好，我是龙浩渺。”
　　“我是龙柯。”
　　“很高兴认识你们。”宋浩然说
　　龙浩渺见宋浩然大约只比自己大个三四岁，但他整个人稳重有礼，跟他和龙柯完全不一样，也一点没有程颖那样的目中无人。而龙浩渺依稀记得，之前在周家时，程颖和周渝嫣聊起过一个浩哥哥，该不会就是他吧？
　　“这是你们的？”宋浩然拎起地上的背包问
　　龙浩渺点点头。
　　于是，宋浩然打开背包，一番查看后，最终将里面阿春的那本古书给抽了出来，然后自顾自地翻看了起来。龙浩渺看在眼里，对他此举并无反感，只是转而问程颖：
　　“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颖静静看着龙浩渺，并没有回答。
　　于是，场面一下安静了起来，只听见宋浩然偶尔轻微的翻书声。
　　过不多久，宋浩然便将书合起来放进了背包里。
　　“你们在找什么东西吗？”龙浩渺问
　　宋浩然看着龙浩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轻轻说：
　　“你们不该跟来的。”
　　说着，宋浩然将背包递给了龙浩渺，龙浩渺稍微起身接了过来，然后，又靠墙坐下，并将背包放在了身边。
　　这时，宋浩然又从身后轻轻抽出一张纸样来，独自翻开查看了起来。而龙浩渺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突然之间大吃了一惊，这不是刚刚他才给夏青的山洞路线图吗？！
　　怎么会在宋浩然手里？！
　　那夏青和阿春呢？现在是什么情况？！不会又被抓起来了吧？？
　　龙浩渺心想真是糟糕，脑袋却不停打着转，嘴上随口问道：“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这个嘛……”宋浩然看着地图，并没有把话说完。
　　龙浩渺随即转头看了眼龙柯，龙柯也回看了龙浩渺一眼。
　　接着，龙浩渺又问：“他们人呢？”
　　“什么？！”宋浩然抬起头来
　　“你从他们手里夺来这张图纸的那两个人。”
　　“放心！”宋浩然说，“他们很安全。”
　　两人四目相望。突然间，龙浩渺趁宋浩然一个不注意，猛地扑上前去一通抢夺，旁边龙柯见状，也不假思索跟着扑了上去。宋浩然一开始不甚防备，差点就让他们抢了下来，但他反应过来后很快便占了上风，随即，三人便陷入了一阵混战。而一旁的程颖见状，只是默默坐到更远的旁边去了。
　　龙浩渺心想程颖不参与更好，他便更大动作的去抢了。但奈何宋浩然身手太好，反应太过敏捷，龙浩渺龙柯两人抢了半天，最终也没能给抢下来。最后，二人只好悻悻地坐回去了。
　　倒是宋浩然镇静下来后，有点无语道：
　　“你们两个，讲不讲武德啊！”
　　龙浩渺自知理亏，这么明抢都抢不过人家，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他眼见宋浩然将地图折起来收好，只问：“你们知道这个山洞主人的底细吗？”
　　“知道。”宋浩然说
　　“姓南？”龙浩渺趁机问
　　“不姓南。”宋浩然说
　　而此话几乎等于否定了他刚才看过古书里的内容了。
　　“那姓什么？”龙浩渺问
　　“姓玉。”旁边程颖轻描淡写道
　　“玉？”龙浩渺不解，“哪个玉？”
　　“温润如玉的玉。”宋浩然说
　　“唐朝有玉这个姓氏吗？”旁边龙柯低声问龙浩渺
　　“不知道。”龙浩渺说
　　“玉字是隐姓。”宋浩然说，“还有，这里也不是唐朝的。”
　　“不是唐朝？”龙浩渺不解，“那是哪个朝代的？”
　　“汉朝（假的）”程颖说
　　“汉朝？！”龙浩渺越来越不解了
　　这可跟他们在这里面拿到的信息完全不符啊，倒是和垒山一号墓有点关联。不过，程颖现在不知是敌是友，也不排除有误导他俩的可能性。
　　“那这个地方，跟梨仓夫人有关系吗？”龙浩渺问
　　程颖二人看着龙浩渺，没有作答。
　　而龙浩渺本能感觉程颖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便继续追问，“垒山一号墓中梨仓夫人的棺木里，有一具跟三星堆里时期类似的青铜面具，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程颖和宋浩然依然没有说话
　　“我只是很好奇，为何会有人将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东西，放进这样一位身份尊贵的夫人墓里。”龙浩渺说
　　“梨仓夫人的印是古蜀国时期的，你不知道吗？”程颖缓缓说
　　“什么？！”龙浩渺一愣。该死的阿春，之前没有跟他讲过这些啊！
　　可龙浩渺再一想也不对啊，梨仓夫人出土的所有随葬物品，包括她身上穿的衣冠服饰明明全是汉制，怎么可能会出这么大的偏差？！
　　“看来你们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啊~”那边宋浩然笑了起来
　　完了。龙浩渺心里打起鼓来，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定会像他之前碰到的那些人一样三缄其口，不再透露任何信息出来。
　　“所以，这个山洞里真有一颗让人长生不老的花丹吗？”龙浩渺故作镇定道
　　宋浩然看着龙浩渺，“这种东西你也信？！”
　　龙浩渺自然不信，“不过，我猜你们进来，应该不至于像我们一样捡块石头都能高兴半天的程度吧？”
　　程颖宋浩然没有作答。
　　“所以，梨仓夫人是你们偷走的吗？”龙浩渺试探问道
　　“不是。”程颖直接答道
　　不知怎的，听到这里龙浩渺竟然暗自松了一口气，接着又问：“那你们进这个山洞来干什么？”
　　“怎么？进这里来有行政限制吗？”宋浩然微笑，“你们不也进来了吗？”
　　“可你们看起来不像是来考察的。”龙浩渺说，“还有，我可没说梨仓夫人被偷走了啊。”
　　听到这里，那边稍微惊异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宋浩然说：
　　“垒山一号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今天早上新闻就已经铺天盖地的出来了！现在几乎满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也不是什么惊天大秘密吧？”
　　“那你们知道是什么人偷走梨仓夫人吗？”龙浩渺追问
　　“不知道。”宋浩然说，“你们该不会想去追查回来吧。”
　　“她本来就是属于国家的，当然应该要追回来。”龙浩渺说，“至于后续要做何处置那是后续的事情。”
　　“你不会想这么做的。”宋浩然轻轻笑道
　　“什么意思？！”龙浩渺问
　　“梨仓夫人不过是时代的祭品，真正的秘密也许还埋藏在泥土里。”程颖说，“外界关注的只是出土所浮现的表象，又有多少人会在意背后的生命价值本身呢？”
　　“……”龙浩渺一时竟无言以对
　　“可是，按你说她是古蜀国人，那为何现在会出现在汉墓里呢？”龙柯继续问道
　　“梨仓夫人背后的家族是权倾朝野的巫族大祭司。”程颖说，“垒山一号墓原本就是她的，只是后来被人占用了而已，将她请回墓中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龙浩渺见程颖言辞恳切，不像虚张声势的样子。不过，这些事情可不像是古籍里流传下来的东西，而龙浩渺心中仔细盘算了一下，古蜀国的时间跨度大概是在距今4800年至2800年前，朝代从蚕丛，柏灌，鱼凫，杜宇，开明，总共五个，而对应中原时间线，则大致是在夏、商、周、战国这段时期。
　　而古蜀国的消失自古以来就是一个谜团，至今都没有人能给出完整的解释，即使最近几十年来三星堆的出土，也只是让其蒙上了一层更为神秘的色彩而已，无论是大立人像、青铜树、黄金权杖、纵目面具这些通通都没有文字记录，但三星堆出土确实是以祭祀礼器为主，还有大量的象牙，只是如何使用还完全不清楚。而这些东西时间久远，又无史书佐证，那程颖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所以，梨仓夫人是一个巫女吗？”龙浩渺问
　　“不是。”程颖轻轻说
　　“那她是为何被献祭出去的？”龙浩渺不解，“她本身有什么特殊能力吗？”
　　“他们不过是有想要保护的东西，受制于人而已。”程颖说
　　“他们？！”龙浩渺不解
　　程颖却没有回答。
　　“可是，虽说那个时期有以活人献祭的惯例，但单为祭品做墓葬的，考古史上好像还从未发掘过吧？”龙浩渺追问
　　“祭品也分殉葬，还是献给神灵。”程颖说
　　“什么意思？”龙浩渺问
　　“当初蜀王助武王伐纣，就是用巫族最有能力的大巫师献祭，他以自己的生命与鬼王交换，让自身鲜血在祭坛里长流了三天三夜，才换来了古蜀国兵将的不死之身，最终赢下了对敌战役。”
　　“鬼王…是什么？…”
　　“掌管世间鬼魂的首领。”
　　“所以，古蜀国的巫师真的有通鬼神的能力吗？”
　　“对。”
　　“你怎么知道的？！”
　　程颖看着龙浩渺，只继续说，“大巫师在祭台去世后，并没有放开鬼王，而是死死的抓住了他，鬼王无奈只能为巫族所用。巫族长者将其放在此山洞中，从此以后，这里便作为大巫师的秘密据点一直流传了下来。
　　而大巫师在过世后短短几十年，蜀国便陷入了剧烈的动荡期，后来年轻的巫师再想有所作为，却已无回天之力。上政不明，以致民不聊生，百姓饿殍遍野，皇族与巫族的关系最终不得不崩裂。”
　　龙浩渺一时心绪紊乱，竟不知如何是好。
　　但晋《华阳国志》里，确实有程颖所说的蜀国助武王伐纣的记载，只是没有程颖说的这样详细而已。而龙浩渺从前对此类书籍一直不能完全信服的原因是，晋朝与古蜀国的时间线相距久远，那时候的人是依据什么写出这本书的？
　　不过，之前阿春他们确实在这个山洞里面捡到过一块带有卜辞的甲骨，所以，程颖说的这些话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说不定很有可能是真的。
　　“那一千多年以后的汉朝呢？照你说那时有人占用过梨仓夫人的墓，那又是谁将她重新放回垒山一号墓去的？”龙浩渺问，“难道巫族有血脉一直延续下来吗？”
　　“嗯。”程颖轻轻说
　　“你怎么知道的？”龙浩渺问
　　“因为正是梨仓夫人用她的性命，才换回了他们的重生。”程颖说
　　“重生？”龙浩渺无比诧异
　　但他立马想起之前他们在这个山洞里捡到过一块和垒山一号墓出土的相同的青铜子母镜上的铭文——见日之明，长毋相忘。
　　“所以…梨仓夫人是你吗？…”龙浩渺问
　　“不是。”程颖轻轻说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程颖没有回答，只继续说，“东汉时期有风水师误导本地贵族，说垒山的地理位置优越，50年内必出至尊之位，于是，贵族便下令在垒山开凿墓穴，不料修到一半，却动到了梨仓夫人的墓。利欲熏心的贵族见梨仓夫人尸身千年不腐，更是大喜，断定此位置风水绝佳，于是，不仅将梨仓夫人墓盗掘一空，更将其弃之荒野。
　　当时有三名挖墓人于心不忍，便悄悄将梨仓夫人藏进了附近的一个洞穴中。最终，贵族移葬先人之日，当夜便遭到全族灭门，所有挖墓人也一应消失，只留下那三名保全过梨仓夫人的人。”
　　龙浩渺看着程颖，此说法倒是跟之前阿春讲他三舅公年轻时候的事迹颇为相同。
　　而按照她的说法，如果巫族后代能一直延续到汉朝，那么，再从汉朝一直延续到唐朝的可能性也是极大的。那么，他们之前在这里面发现的唐代壁画和天宫，甚至是天宫上面那个密室里的大量古籍书画，也很有可能一应是梨仓夫人的后裔所藏，那龙浩渺之前一直认为这个山洞是一个窖藏的判断也许就是正确的。
　　而如果古蜀国巫族能一路延续到汉朝，乃至唐朝，那么，是否有可能再一路秘密延续到今时今日呢？龙浩渺看着程颖，此推论虽然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龙浩渺还是试探性地将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
　　“所以…你是她的后裔吗？！…”
　　而这次，程颖终于正眼看向龙浩渺，随后，只轻轻说了一句：
　　“我是他的妻子。”
　　……
　　说完，整个山洞便恢复了万古的寂静。
　　而龙浩渺龙柯两人虽然面色怔然，但在他们心中，却早已如同深渊湖泊中滚落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瞬间炸开了阵阵涟漪。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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