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74年底，杨土公社第一大队第三生产小队，张队长最后问着这几个小年轻，“今年过年真的不回家去？”

        “不回！”

        “不想家？”

        “我倒是很想家，可我爹特地叮嘱过我，说我头回下乡，得和你们贫下中农们多学习学习，也感受一下咱们乡下的过年文化。”刘鸭子代表大家发言。

        “哟，”张队长惊讶，“一个个小年轻们思想觉悟这么高？”

        李婷忍不住说出内心话，“队长，公社广播站都发了通知，不回去的有补助。”

        “哦，”张队长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那几块钱。你说说你们呐，大过年的不回去家里人该多想念你们这些孩子。”

        “比起想念我们，我爸妈肯定更乐意让我拿这几块钱。”李婷小声吐槽。

        另一个年纪大点的男知青程强杰蹲在地上翻着书来看，不忘和队长诉苦，“我前几年每年都回，可那些街坊邻居都笑话我，说我没生产积极性，老是想着回家。”

        这不，为了躲避那些嘴碎的街坊邻居，他决定今年不回去了。

        “也行，咱们呐，这就算是革命化的过节，这样，今儿晚上全都去我家过年，别在这窝着了，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张队长跺跺脚，怕冷的他准备回家去。

        等队长一走，这几个小年轻开始争抢着程强杰手上的那本书。

        说是书，其实是程强杰从其他知青那里抄来的一个本子，里面有些露骨的‘白胳膊’‘细嫩皮肤’之类的描写，也多亏张队长不认识，要不然早把这东西给没收了。

        几个人打打闹闹地回到公社知青点，李婷紧紧抱着那东西往床上一躺，用被子捂住全身，开始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看了起来。

        公社一大队的知青点是去年新盖的，男女隔了开来。里面住着一大队各个生产小队的知青，平日里乱哄哄的很热闹，今天因为是过年，所以人比较少。

        “肤如凝脂……”李婷读到这个词忍不住偷笑，这是翻译的外国书，她寻思着外国肯定没有肤如凝脂这个词。

        这样想着，李婷从被窝里钻了出来问着公社其他女知青，“你们说国外有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些好看又好听的词吗？”

        “肯定没有，我大姨就去过国外，她说国外词汇可匮乏了。嘿，我想来想去，还是咱们国家的文化博大精深。”

        “胡说，我姑姑也去过国外，她说国外的生活可好了，老外说话也好听。”

        “切，这说明你姑已经资本主义的思想入了脑，都不会说实话辨不清好坏了。”

        “我呸，你找打是不是。”

        ………

        俩女知青是不同队的，此时开始动手扯起辫子来。

        李婷和其他女知青赶紧去劝架。

        随即，知青点是一片沉默，只听到两个打架的女生小声哭泣的声音。

        就在这尴尬的氛围中，有人推开了她们知青点的大门。

        听到木门‘吱呀’一声响，所有人朝门口看过去，只见一个女人的半边身子从门外探过来，“你们好，请问一大队的女知青们都住这里吗？”

        那女人朱唇粉面，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稚气和学生气，随着她探头探脑地打量着知青点的环境，大家还可以看到她头上扎着的两个漂亮的花色头绳在迎风飘荡。

        “外头风大，快进来吧，”李婷赶紧起身去把这小美人儿迎进来，“对了，你是谁啊？”

        “我叫姜藜，8月份的时候被分配到你们大队的第三生产小队。”姜藜费力地把箱子拖了进来，然后伸出了手。

        李婷回握过去，被对方柔软白嫩的手给惊得立马缩回了自己的手，这女同志手这么嫩，李婷真怕自己粗糙的手把对方细嫩的皮肤给弄伤。

        “那你应该8月份就过来，怎么现在才来啊？”其他女知青们纷纷围了上来。

        姜藜一一对着她们伸手要握手，“我大病了一场，所以申请在家休息了几个月。”

        她好奇地看着知青点的一切，“你们这里还有空床吗？”

        “有啊，你睡我旁边吧。”李婷赶紧把自己隔壁床板上乱糟糟的衣服鞋子啥的都堆在了自己床上。

        来了一个新人，大家都很好奇，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姜藜是吧，你是高中生还是大学生？你年纪很小吧。”

        “高中毕业半年了，”姜藜对着那些人笑着比比自己的身高，“是不是我有点矮有点瘦，所以看上去有点小？”

        “你不矮啊，”李婷自来熟地拉着姜藜和自己比高，“我一米六三，大家看看我们俩谁高？”

        其他女知青都围了上来，让她们两个脱了鞋再比。

        俩兴奋的女同志脱了鞋站在自己床上比高，其他女同志看了看纷纷摇头，“李婷，你看上去比人家姜藜还矮那么一厘米呢。”

        “啊？我没她高？可她看上去那么小，怎么可能。”李婷哀嚎，明明姜藜看上去就很稚气。

        “我大病一场，所以看上去瘦了一圈，等我在这里养养身体，看上去就不小啦。”姜藜笑着开始给自己铺床叠被。

        看着她那些鲜艳亮丽的衣服和被子，其他知青们纷纷对视了几眼，互相使使眼色。

        看来，这个姜藜家庭条件很不错。

        “姜藜，在这里养身体是不可能的，”李婷叹了口气，“你命不好，偏偏分到了咱们一大队，以后啊，等着吃苦吧。”

        “怎么回事？”姜藜有些小紧张地捏紧了手中的床单。

        “咱们生产小队的队长张队长，人很不错，可是咱们一大队的大队长，啧啧，那叫一个严厉，那个大队长对知青们向来没好脸色。”

        经李婷这么一描述，姜藜在脑海中描述出了一个恐怖的大队长形象，那是一个年过五十满脸横肉的恶人形象。

        而被她们提起的大队长，此时正在家里准备过年要用的东西。

        从角落里翻出一个圆桌来，炎朔抹去上面的灰尘，又用抹布擦了好几遍。

        随即走到厨房，炎朔把黄色的小米粉末搅合了一圈，和好小米面以后放上点珍贵的红糖。

        一个小时后，炎朔端着东西来到爸妈的牌位前，“年尾了，给你们蒸了红糖做的馒头。”

        过年吃点糖，祈祷来年能够少受些苦头。

        此时的姜藜咬了一口甜甜的巧克力，边吃边整理着衣服。

        可惜，这里没衣柜，姜藜小心翼翼地去看别人是怎么放衣服的，随即有样学样地把衣服都堆在床尾。

        整理好了衣服，姜藜又从箱子里拿出来了三双黑色小皮鞋放在床底。

        李婷趴在床上看她整理，“冬天穿这个不冷吗？”

        “不冷的，我妈在里面垫了厚厚的两层绒。”姜藜赶紧为自己的小皮鞋正名。

        绒………这些女知青也不知道绒是什么东西，她们看着自己棉鞋里的一堆保暖用的干枯稻草，顿时觉得人与人的距离真的是太大了。一时间，她们都离姜藜远了些。

        唯独李婷，大大咧咧的也不在意这些。

        “你爸妈肯定很疼你，不过你也太娇气了，”李婷笑着给她看自己的棉鞋，“你看，我们往棉鞋里面放一堆稻草，就会很暖和。”

        姜藜指指那一堆干枯黄色的东西，“不硌脚吗？”

        “可实用了，一点都不硌脚，这是张队长告诉我们的秘诀，嘿嘿，”李婷笑着邀请她，“张队长今天晚上还邀请咱们第三生产小队的去他家吃饭，一起啊。”

        姜藜狠狠点头，今天第一天就交到了这么一个好朋友，她很开心。

        收拾完这一切，她拿出了一封信坐在床上看着。

        这是出发前爸妈给她的信，姜藜打开一看，三页纸有两页纸上写的都是那个老男人的事。

        “哇，你有对象了？”李婷看过来大声道。

        她们知青点的床其实就是一块块木板子连起来的，整个一大通铺，所以李婷凑过来时姜藜丝毫没有发觉。

        “没有，我没有对象，”姜藜微微噘着嘴有些不开心，“他比我大十岁，长得还不好看，我才看不上呢。”

        那只不过是她爸妈一厢情愿，姜藜不会屈服的，她会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对象，而不是爸妈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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