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要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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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是林雾先醒的,她看着江无尽的脸,神色玩味,几分缱倦。她肩部未消的咬痕,是林雾刻意留下的标记。
这一夜荒唐根本就是两个各有所求的人,不择手段地从对方身上找寻蛛丝马迹,试探着对方的底线。
林雾刻意勾引江无尽,一是为了保留联系、以待来日,二是因为她本就觊觎江无尽已久。
但江无尽…又是所为何事。林雾可不相信她是真的被自己所迷惑。
林雾刚一撑起上半身,想要细看江无尽的样子,便见她浑身肌肉紧绷,眼睛也猛然挣开,林雾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又被她压在身下。于是她顺势撩拨了一把人紧致结实的腰线,看着人的眼睛发出邀请:“再来一次?”
而江无尽抓起衣服便闪身下了床,一扫昨夜的侵占性,避之不及的背对着林雾快速穿起了衣服。
而一闪而过的劲瘦背部上除了昨夜荒唐留下的抓痕,便是伤疤,后腰上竟然还有一道鞭痕和一个烙印,莲花形的烙印。
虽没有完全看清,但这朵莲花,林雾见过。
而她直觉江无尽想要遮掩就是这朵莲花。
林雾撑着脑袋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床面,一派闲散风流,满脑子却是戾气:是谁?欺辱过我的无尽将军。
江无尽已然穿好衣服,转过身子施施然提问:“你手上没有一点劳作的茧子,却有操练兵器的茧子。全身上下的皮肤细嫩柔和,没穿过粗布麻衣,却有负重练习留下的磨痕,你绝不只是个舞女。”
林雾本就在生气,闻言直接气笑了:“你把我浑身摸遍了,就为了问我这?”
她浑身只披着一件纱衣,直走到人跟前,逼视眼前人的双眼,压着声音问:“谁要你查我?你愿意作践自己。”
见林雾不作答,反而企图套话,江无尽直接以权势压人,她低头咬了人的耳垂,低低在她耳边道:“回答我的问题。”
林雾无法回答。
门口响起了轻微的三下敲门声,林雾快速转身去穿衣服,高声问:“何事?”
外面是杉月的声音:“无尽将军部下武靖找。”
江无尽闻言叹了口气,面上挂着凉薄的笑意,低哑的声音里暗含着警告:“我会来找你。你最好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完便推门而出,随着杉月一同穿过了林雾的会客室,出门便见了副官武靖。她颔首示意,武靖便过来附在她耳边道:“陛下宣你进宫议事。”
这边江无尽刚一走,林雾便抬手拍了拍卧室的墙,顶上便开了个口子,一个人人影一跃而下。
“阙主。”来人正是自小与林雾一同长大的贴身影卫游麟。
林雾坐在梳妆台前整理自己的仪表,有些慵懒地夸赞道:“昨夜不错,没叫江无尽发现。”
瞥见林雾脖子上的痕迹,游麟面红耳赤,只答:“将军平时战场上所遇都是大开大合的招式,只怕漠北的风吹都比人动静大。再者将军是平民出身,怎么会知道影卫这种阴损玩意儿…”
林雾闻言打断:“別轻贱了自己。”
收拾完自己,林雾对着镜子左右瞧瞧,起身便进了会客室,对着杉月吩咐道:“照着今夜会见几位的喜好把屋子摆好。”随后便悠然坐在了书桌前,几笔画好了记忆中的那朵莲花,转而对跟在身后的游麟道:“查清楚,这是不是吕家家徽。”
又从隔层拿出一把漂亮的短刀:“你给白鹄,她知道我什么意思。”
这时门外便传来清脆的笑声,还有几声打闹声嗔怪声,离得近了,铃铛清亮的响声混在笑闹中叮当作响,是丝塔。
果然没一会儿,会客室的门便悄悄的开了一条缝,叮叮当当的声音随着丝塔欢快的蹦哒传过来。
“今天我也要在灯上跳舞!”
丝塔笑眯眯地一屁股坐上了林雾眼前的桌子,语气满是兴奋,光着的脚上沾满了灰尘。她微微晃着脚,脚踝上的铃铛小声的响个没完,一张小脸凑在林雾的面前摇头晃脑的:“不许嫌我吵!我今天太开心了!”
林雾捏住丝塔的脚踝,不让她晃铃铛:“你的指挥使大人今夜宴宾客定亲,你开心什么?”
丝塔拉住林雾的衣袖,一下子蹦下了地,小脸皱成了一团,旋即又笑起来:“指挥使大人有喜事,我就开心!”
不等林雾说话,她便在地上一边转着圈,一边笑着舞着行了退场礼,出去了。
林雾哑然失笑,片刻才说:“这孩子真是…精力充沛。”
随后自然而然地从袖子里抽出一张薄纸,是今日的线报。
游麟见状一时间惊诧不已:“她什么时候递给主子的?现在连奴的眼睛都能瞒了去?”
林雾语带赞许:“她无时不在练习,现在给姐妹们塞个糖都叫人发现不了。”
“雁门主将冯寄书冒死直谏,要求减地方赋税和徭役…”林雾轻笑起来:“是个好消息。萧关吴李两家攀上的太子的线,吴家吴靖武得了北河总督的官职、李家李威得了盐运使的官职…当真是贪官污吏满朝,大厦将倾。”
林雾低眉,略带讽刺地一笑,抬手将其放在将熄未熄的灯焰上:“把太子有意招募私兵的风声放给军器监丞许义德。”
游麟称是,随后就跳出了窗户,沿着外面的管道滑至地面,几个闪身,就消失不见。而林雾看着薄纸烧成灰烬便返身回了卧室,反手锁了门,站在窗前,按了旁边的机关放下了窗帘,又操作几下,窗帘的隔层便收了上去,呈现在眼前的,恰恰是一张坤舆图。
林雾将雁门的黄色标记撤下,换成了红色。全图仅剩下瀚海、漠北、萧关三处黄色标记,还有京城一处蓝色标记。
林雾闭上了眼睛,其实坤舆全图早已映在了脑海,接下来是最难啃的骨头,平南国的权力中心,以及几个军事要地的地方豪强。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引得江无尽怀疑。
她收起坤舆图,再次打开的便是满朝官员地方豪强的关系图,错综复杂,每个重要人物的喜好、弱点都一一注明,而庞然大物上密布的红色薄弱点,堂而昭示着平南帝国的摇摇欲坠。
此时走对一步,事半功倍,走错一步,却极有可能满盘皆输。而此刻回到权利中心的江无尽,就是林雾这盘棋上最大的变数。
江无尽,我要定你了。
林雾抬手揭下写有“无尽军江无尽”字样的纸片,这空白的纸片似乎正期待着被她填满。骤然瞥见自己手腕上江无尽留下的青紫痕迹,她轻轻在自己的手腕落下一吻,像是在与江无尽留下的温度缠绵。
而此刻皇城宫墙内,被卸去所有武装的江无尽心底涌上了一股微妙的慌乱,像是从狩猎者变成了猎物。她早已习惯漠北黄沙战场,也拥有了与千军万马对抗的勇气和能力。
而此刻立在皇城中,她抬眼见高墙和高楼林立,明枪换成了暗箭,更别说身后的虎狼环伺。这是她不熟悉的战场,而她,从来没有过倚仗。
这是一个针对各地蠢蠢欲动的叛军的会议,在场的都是大小将军,他们多少有在地方盘亘已久的世家做靠山,纷纷大言不惭地表示叛军不成威胁。
皇帝听完各个将军的奉承和保证,似乎颇为满意。
而江无尽只觉得今日就是草包开会,各地叛军完全不是乌合之众,各地之间配合有序,显然是一个有组织成系统的网络,而他们很多行动都预判了京城的动向,在地方剿匪前蛰伏,当他们大意时出击,种种迹象直指京城这权力的中心。
正走着神,皇帝话题一转,就带到了江无尽身上:“今年无尽将军在漠北战国颇丰啊!直打取漠狼族巢穴,接连绞杀三大部族首领,当真是将军靖国,举世无双!真叫虏骑胆慑。”
见皇帝笑得开心,江无尽连忙点头称是,表完忠心,不愿多言。
皇帝止住笑声,面上一副慈祥仁德:“既然漠北战事告一段落,无尽将军也该考虑成家?”
江无尽心里一惊,这是要卸磨杀驴了,皇帝如果要赐婚,就是要她将自己的权力,交还给他的儿子。
江无尽几乎没有犹豫,立刻说出了早已想好的答案:“回陛下,臣心已定,此生许国。”
高位上的皇帝大笑几声,连声称好:“不愧是无尽将军!有魄力!不过以漠北现在的颓势,散兵游勇,无足挂齿。无尽将军大可安心成家!”
当听到皇帝话锋转变时,江无尽就开始疯狂地思考一个既不会招致怀疑,还经得起检验的拒绝,最终只说:“陛下大恩,臣没齿难忘,只可惜臣早已与民间女子私定终身,不敢污了皇家清净。”
皇帝诧然,一时间竟没有讲出话,好半天才道:“这…是何等佳人,引得无尽将军如此?”
江无尽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道:“岚雾阙,林雾。”
皇帝有些不屑:江无尽果真是贱民出生,位列将军也改不了骨子里的微贱,一个风尘女子也堪定终身?
而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急报:“衡阳叛军昨夜突袭衡阳多个军备区,衡阳三军指挥使王策、四军参谋王笠、副将吴伯乐、七军将军王杉牺牲!衡阳七军全军覆没!伤亡人数未可知,叛军已占领衡阳王氏府邸、衡阳王氏几乎全灭,叛军火烧衙门,占领仓禀,公开自称为衡阳起义军。”
满堂寂静,无人感言,高台上一时间也无声音,众人皆知,衡阳可是要地,多年来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叛军占领了衡阳,已经完全不再是小打小闹了。
“三月内,孤要各地叛军被灭得干干净净!”
众人纷纷答是,深怕晚了一刻就被帝王迁怒,答完又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的左武卫将军王笃,此人也是衡阳王氏一族,和被杀的两名将领正是一辈,他似乎至今还未完全醒神。
右武卫将军黎呈扬出言道:“三日前,线报称雁门军将军冯寄书与叛军交往过密,恐有谋反之疑。这雁门与衡阳正是相邻,照理说叛军在衡阳声势浩大,可雁门上来的奏章上从未提到过叛乱,莫非雁门军有意遮掩?请陛下明断。”
天子怒火犹存,先前的谈笑不复存在,迁怒道:“江无尽,你说。”
江无尽一时头疼无比,初到京城一无根基,二不识人,虽怕不经意间得罪不必要得罪的人,却也只能实事求是:“臣回京途经雁门,确实未察觉到成气候的民间组织。”
左都尉刘平上前一步道:“臣启奏。”
“臣受命秘密探查雁门一事,今日一早来信,冯寄书在雁门当地其义子多达百人。”
江无尽慎而又慎地抬眼瞥帝王神色,只见他闻言皱眉抚须,眼中怒火尚存,疑虑之心颇为明显。
冯寄书和江无尽一样,出身布衣,不是皇宫贵胄、显赫世家,为了控制地方,与当地人建立联系,常会采用一些特殊手段。冯寄书的手段便是认义子。然而对地方的控制力越强,皇帝也越忌惮。
江无尽陡升唇亡齿寒之感。
正在这时,刘平又道:“探子此去偶得雁门军军师祭酒曹无量亲笔书信一封,臣不敢窥其一二,现呈陛下,还请陛下明鉴。”
细碎拆信声后大堂之上寂静无声,片刻后只听高堂上一阵嘈杂巨响,重物落地、瓷器玉器碎裂叮铃,众人战战兢兢不敢抬头,最终只听无情帝王最终决断道:“传,雁门军将军冯寄书,拥兵自重、蓄意谋反,孤念其有功,赐自尽,家人流放瀚海。”
满堂肃穆,无人敢为其求情,这边王笃回神后才打破了沉寂,他自请带兵镇压衡阳叛军。
帝王应允。
江无尽则领了纠察京城叛军一事。
宫门口,一件一件护甲、刀具、暗器佩戴回了身上,江无尽才感受到安宁。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的护甲,当她看到本应候在宫门附近的亲兵已被驱散,便知帝王意图架空自己的军权,而她即使深知着皇城的根基正在慢慢腐朽,也无法轻易与之抗衡。
帝王忌惮?江无尽并不在意,天下没有人不忌惮无尽将军。她每次出征必伏尸百万,无人敢与之为敌。漠北就是她的天下,就算如今来了京城,这些草包想撼动无尽军的军心,也不过是蜉蝣撼树罢了。
她此刻收敛锋芒,只是不想纠起纷乱罢了。
自古志兵非好战,战场死尸对里走出来的人,才最厌恶战争和死亡。
于江无尽而言,漠北无尽军,是权力和倚仗,也是责任和掣肘。
而京城叛军?对江无尽而言,不足为虑。但她如果真要纠查此事,第一个要查的,就是黎家和岚雾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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