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织布

“我准备拿这些年我们自己攒下的钱，给杏花去学织布的手艺。”小陈氏瞥了一眼陆永章说道。

        “我不是说了不同意吗？你怎么还跟爹娘说？”旁边原本默默吃饭的陆永卓听完摔了筷子，恼怒媳妇不听自己的话。

        “你做什么摔盆打碗的，我跟你娘都在呢！”陆开明训斥大儿，看不上他的不稳重行为。

        “爹，我是太生气了，你看我媳妇她，着了魔似的要送杏花去学织布，她就没想过杏花要出嫁吗？照我说，还不如把钱省下来，等文林娶了媳妇，送儿媳妇去学。”陆永卓不是不认可学织布，只是不想让杏花去，毕竟没几年就要嫁出去了，学会了也是替别人家赚银钱。

        “我就是想到杏花要出嫁，才要让她去学！这女孩子学了本事找的婆家跟没学过的能一样吗？娘，你评评，我跟永卓哪个说的在理。”小陈氏已经放弃说服自家男人，只想先得到爹娘的支持。

        “大嫂，不是说买不起织布机不能学吗？现在是可以了？”董月娥听了后突然插话道。

        “之前说学也就是我的一个想法，人家也没说要教，现在不一样了，这个织布的人家，因为家里人要去科举考试，差了点钱，这才放出几个徒弟的名额。我私心里觉得现在不去，以后说不定不会再教了。”小陈氏说起来明显有些怕赶不上的焦虑。

        “她以后不教，她教出来的徒弟不一定不教。”陆永卓反杠道。

        董月娥一听名额还有限，立马想到自家闺女，前几天云夏还想学织布呢，这正好有名额，至于织布机，先学会了再说。

        她赶紧问道：“大嫂，这一个人要多少费用？”

        小陈氏这次是打听周全了，伸出手指比了个八的手势。

        “八两？”

        小陈氏点点头后又仔细看了看婆婆的脸色，见没有明显拒绝的表情，这才放下了一部分的心，她想着只要婆婆赞同，自家男人是个孝顺的，肯定也会就势应下。

        “大嫂，我们云夏也要报名去学。”这边董月娥在心里反复揣摩了下价格，还是心一狠说道。

        “娘，不用。我跟杏花只要一个人去学就可以了。”

        “你娘有时候就是憨，一个人学后，可以回来把你们所有人都教会，哈哈……”陆永年不怕死地日常挑衅。

        “你懂个屁，教人不得有织布机啊，就问你，我们家有那玩意吗，啊？”董月娥不甘示弱反击回去。

        “那咱家也买架。”陆永年浑不在意地说道。

        沉默半晌的陈氏突然出声，“永年说的对，咱家也是该买架织布机。”

        云夏突然觉得不认识奶奶了，老太太啥时候这么好说话了，织布机不是便宜的箩筐，想买就买，家里的银钱还等着去买耕牛呢，织布能有种地重要？

        陆永卓也惊讶万分，连忙提醒，“娘，咱家牛还没买呢，这哪有银钱买织布机啊？”

        “牛已经有头绪了，我和你爹算了算，家里的银钱够用，还能剩下点，正好拿出来送个人去学织布和买织布机。”

        三兄弟听说家里很快就有耕牛了，都高兴坏了，追着陆开明问耕牛的问题，哪还有闲心理会织布这事。

        小陈氏虽然也很高兴要买牛，但她更高兴的是婆婆这话里的意思，家里不但要买织布机，而且要花公中的钱送杏花去学织布，那自家攒的钱又能留下来了。

        “娘，我跟我娘家都说好了，杏花过去学习可以在她外婆家吃住，这路上省下来的时间还能多学会儿。”小陈氏说这话时喜笑颜开，再不复刚开始的郑重。

        杏花比起云夏，有她外婆家这个优势，大家心里对送谁去学艺，也都基本有了偏向，但这到底谁去，最后还是要老太太发话。

        陈氏也没吊大家的胃口，直接说道：“明天一早，陈氏你就带杏花过去，也给你娘家带点东西，待会儿我给你准备好。”

        顿了顿，她又对聚在一起讨论耕牛的大儿子喊道：“永卓，明早你去镇上打听下织布机的事，具体在哪买，怎么个买法。”

        提到织布机哪里买，云夏第一个想到的是在镇上的奶爹云来顺，上午奶娘刚说过他是在布庄当掌柜。

        这布庄上的人对织布相关的事情肯定比旁人了解的多，自家最好先去问问云掌柜，不仅是织布机的问题，还包括后续织的布往哪卖。

        这些事情最好是自己过去亲自问，于是云夏便央求董月娥明儿也带她去镇上。

        第二天，云夏跟着爹娘和大伯兵分两路去了镇上，至于陆永年为什么要去，只能说哪里有热闹哪里能少得了他？

        陆永年去镇上用的借口是：带从没去过镇上的闺女去转转。

        正巧农忙刚完成，大家都累得不轻，陈氏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出去松快松快。

        云夏根据奶娘给你地址，和爹娘一下骡车直奔刘氏布庄。

        这布庄开在集市旁边，门脸跟县城的布庄没法比，只得十几公分的面积，里面琳琅满目摆满了各色布匹和成衣。

        云夏打眼看过去，都是些不太值钱的棉布，也有好些颜色灰暗的麻布，锦缎之类却很少，一想这布庄开的位置，在集市附近，卖供给平民百姓的布料才是正理。

        柜台后面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正在低头写着什么，云夏看身形跟云来顺很像，便脆生喊道：“奶爹。”

        此人正是云掌柜，他应声抬头，留着八字须的长方脸上立马绽开灿如菊花的笑容，对着云夏他们说道：“小姐，今早你奶娘还在念叨你们啥时候来呢？快过来坐。”

        布庄里可供歇息的地方实在少得可怜，云掌柜好不容易凑够了三个板凳给他们，自己倒没了位置。

        他从柜台底下拿出几个包裹递给云夏道：“这里是碎布头，拿去做针线玩。”

        因为是昨天说好的，云夏也不扭捏，顺手接过道：“我现在针线还学不好，但我过段时间要学织布，等我织好了布，拿来给你和奶娘做衣服穿。”

        当了十几年掌柜的云来顺对银钱很是敏感，他一听云夏说要织布，就想到刘氏布庄可以收下她的布，心中核算了下价格便道：“织好了布正好拿过来奶爹这，奶爹给你一匹布一两银的价。”

        “奶爹，收不收布的再说，我说要送布给你们就是要给你们，你们既然到了这里，后半生我就是你们的依靠。”

        云夏想打听这布庄收不收布料是真，但说送布给他们做衣服也是真，奶娘两口子无儿无女，又来了这赤水镇安家，以后她也要给他们养老。

        她知道没跟爹娘商量，说这话很突兀，但她确实是被云来顺的语言刺激到了。

        她云夏虽不是千金小姐了，但也是个有手有脚的大姑娘，以后肯定能是亲爹娘、奶娘奶娘的依靠，所有人她都要养。

        云来顺眼睛有些湿润，他知道云夏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紧解释道：“小姐，你别急，我相信你对我和秀兰的心，都怪我这脑子，一听到织布，就净想着卖钱去了。”

        他又看着陆永年赔笑道：“整天钱来钱去的，我这整个人都钻到钱眼里去了呦。”

        陆永年和董月娥夫妻俩自从听到“一两银一匹布”这句话，就开始在脑海中疯狂计算织布的收益，自家种一亩田的棉花，一季少说也能收个五百斤，这五百斤的棉花去掉棉籽还有织布过程中的损耗，织出三匹布都是绰绰有余。

        三匹布就是三两银啊！

        丰收年份一亩水稻田的收入也只有个一两半，这棉花田的产出就是它的两倍，怪不得那些会织布的人家要敝帚自珍，平常不收徒传手艺呢，这传出去的可不就白花花的银子嘛！

        这两人完全没有计算织布花费的人力，因为在他们的想法中，人力算什么成本，反正不织布也是在家务的琐事中浪费掉了。

        以前农人攒钱全靠家里田地产出，现在有个让人力来生钱的法子，两人已经预想到自家以后成为陆家村首富的情景了。

        云来顺突然跟他搭话，陆永年赶紧回过神来，大加赞赏道：“我们陆家就是要结识像您这样有本事的人才行。以后我女儿就是您的女儿，我陆家就是你们的家人和亲戚，有事就来找我陆永年。”

        云来顺本以为陆永年会介意，没想到竟如此豪爽，心下不禁感动不已，暗暗庆幸当初依了郑氏想来赤水镇的心，否则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他也不是非说要指望云夏养老，重要的是云夏有这个心，而且她的爹娘亲人也不反对，让他对未来不再觉得的孤单和害怕。

        云来顺跟云夏三人的聊天中了解到他们的情况，针对织布机，仔细想了像建议道：“你们要买织布机还是要去镇东宋木匠家订做，据我所知这刘氏布庄的织布机也都是在那里做的。”

        他想找人先打听这宋木匠家的地址，然陆永年拜拜手说道：“这赤水镇就巴掌大点地方，我们自己到那边一问，肯定能找到。”

        在有顾客上门的情况下，三人顺势告别云来顺前往宋木匠家所在的镇东。

        因为有好几家知名的私塾，镇东比起赤水镇的其他地方，多了几分文气，不但住着的人家读书人多，就连屋前巷尾的环境都颇为幽静，少有其他地方市井里的吵闹。

        三人走在这巷子里，竟觉得初夏的阳光都不那么炽热了。唯一不好的就是走半天也没见个人影，想问路都没的问。

        云夏正想着是不是要随便找一户人家敲门问问，不远处却突然传来孩童的叫骂声。

        声音愈来愈近，她以为就要到跟前时候，又小了下来，最后几不可闻。

        云夏因上次县城的被拐事件，留下了些许阴影，一听到小孩的喊声，她就不自觉会想是不是又有人遇上拐子了？

        她担心去晚了孩子就被人拐子带走了，拉着爹娘赶紧往声音传来处赶。

        转了个弯没想到这条巷子却到了尽头，那孩子的声音是哪里来的？

        很可能是隔壁巷子。

        想到这里，云夏也顾不着爹娘了，率先掉头往回跑。

        当一炷香时间后，气喘吁吁的云夏终于到了地点，歪头找了半天，却哪有孩童的身影？

        她内心涌现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暗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快一点，若是快一点，说不定能见到。

        \"咳咳\"几声咳嗽在背后响起，云夏立马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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