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宅

布庄主要售卖各种档次的布料，也有裁剪好的成衣卖。云夏以前都是挑选布料，再让府里的绣娘做成衣服，现在回到陆家，没了绣娘，她自己也不会裁衣，看看布匹又看看成衣，默自泛起难来。

        这布庄一向都是大小媳妇们的主场，董月娥当仁不让，独自上前挑起一家人的衣料来。

        她照着云夏身上的布料，选了几匹问了，价格都在五两以上，这她咂舌不已，只得转而挑起平时买的麻布，最后照着云夏身上的颜色，又选了几块颜色鲜艳的细棉布。

        三人挑好布料又转战到南城集市，采购了些细粮，割了一刀肉准备给先生做节礼用。

        零零总总买了一堆，云夏攥着装有十五两银子的钱袋，见她娘对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心疼不已，却始终不来向她取钱，心中明白她娘是当真要把这钱用来做她的陪嫁了。

        其实这完全没有必要，不说她现在年龄还小，距离出嫁也有好几年，现在就准备嫁妆真的太早。

        就说以陆家现在的情形，的确需要这笔钱来继续弟弟的学业，或者改善家中的生活。

        到家不等收拾停当，云夏第一时间就把手里的钱袋塞到董月娥怀里，只说了句，“拿着用！”

        董月娥握着手中颇有分量的钱袋，感动于自家闺女这么信任自己，红着眼睛，责备的话却脱口而出，“用什么用？你这小孩子家家就是不知事，说好的我给你收着当嫁妆。”

        “家里还有钱吗？爹赚的钱够用吗？”云夏反问。

        话不再多，直击关窍就行。

        董月娥：“……”

        陆永年听到这里还有他的事，赶紧悄摸摸想溜出门去。

        董月娥实在看不得自己男人的窝囊样，抄起旁边的扫帚一把丢到他脚边，对他说道：“我们这一家现下就指望你了，你要是个男人，就该撑起这一家之主的担子。”

        “这咱家不是有个不差钱的闺女嘛？”陆永年弱弱回道。

        听到男人说出这种推卸责任的话，董月娥气急，声音更大，“闺女多大，你多大？闺女不差钱？她哪里不差钱，我看她差钱的很，以前她过的什么日子，以后要过什么日子，你想过没有？”

        说着她自己竟低泣起来，呢喃着自家要让云夏过苦日子，对不起她云云。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压抑到极点，云夏不得不出声缓解，“娘你想错了，我本来就是陆家的人，云家的富贵日子本不该我过，之前这十几年我是赚了，现在不过是回到正轨而已。”

        瞄了一眼低头的亲爹，她接着说道：“你也别给我爹太大压力，这赚钱的营生哪是那么好找的，若是有幸找到一项，就够人家几代人吃穿不愁了。”

        “闺女说的对，所以说我们这些土里刨食的乡下人哪供得起读书人。”陆永年跟后连忙补充意见。

        董月娥却铁了心不理男人的建议，“小言不念书的事免谈，云夏，我现在也不指望你爹能找出钱给你弟念书，这钱就当是你弟弟借你的，先给给他念书用，等他学成后找个好营生一定还你。”

        云夏也知道一时半会改变不了她的想法，总归现在是把银子给出去了，遂点点头算是答应。

        因云夏没有换洗的衣服，当天下午董月娥先改了件自己的衣服给她穿，十二岁的女孩已初显少女的俏丽，虽穿着灰色的麻布衣，却难掩姝丽。

        此后几天云夏都在适应陆家的新生活，跟着董月娥每天准备饭食、裁制新衣还有拾掇家里的菜地，身体上虽在吃苦，精神上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陆永年还是每天到镇上去蹲活，运气好来活就能赚个几十上百文钱，运气不好也就白搭个饭钱。

        这日又是白跑的一天，他回来刚到家门口，就遇见侄子陆文杰，文杰告诉他，老宅让他们一家今晚去吃饭。

        听说有现成的晚饭吃，他带着家人即刻出发往老宅去，生怕去晚了错过饭点。

        老宅不像现下他们住的茅草屋，在村子一角，它在村子中心部位，一连五间正房，再加上左右各三间厢房，共十一间房砖瓦房，端是气派非常。

        陆永年上面有两哥两姐，哥哥们俱都娶妻生子，姐姐们也早已出嫁，现下住在老宅的就是陆永年的爹娘和两个哥哥家。

        看着距离越来越近的房子，除了云夏，其他三人心中俱都感慨良多，既想念又害怕，既熟悉又有了点陌生。

        陆永年带头朝原先他们住的西屋走去，走到一半才惊觉，自家已般离了老宅，西屋哪还是自己的？

        他赶紧修正路线，转向爹娘的屋里去。

        正屋里，陆陈氏一边低头纳鞋底，一边朝旁边的老头子唠叨自家的小儿，但陆开明只顾搓弄手上的烟叶子，对老妻的话少有回应。

        “爹、娘，不孝儿来看你了。”陆永年进门就是一个双膝跪地，说着就要磕头。

        陈氏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缓过来后麻利起身，拿起手上的鞋底就往陆永年的背上打，嘴里还骂着，“你是嫌你娘活的太久？这一惊一乍的，差点被你给吓死！”

        这半年来陈氏着实被小儿子一家气的不轻，暗压的火气宣泄出来，继续打骂道：“还有什么是你来看我，出去这半年你沾过家门没，要不是我让人去叫你，你哪里会回来，你说，是不是还在记恨我把你们赶出去？”

        云夏看着自家爹被老太太打的“嗷嗷”直叫唤，不但不同情，还腹议他是否在装腔作势。

        不怪她冷血，实是当时的场面颇有几分搞笑。

        要是被陆永年知道女儿的想法，真的要喊冤了，老太太常年纳鞋底，手劲贼大，他是真疼。

        陈氏打了好一会，人累了，心中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陆开明看到一旁陌生的女孩，问道：“这就是云夏？”

        “爹，她是您老亲孙女，现在叫陆云夏。”

        老爷子听完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又继续搓他的烟叶子。

        云夏一家在老宅吃了顿晚饭，不得不说老宅的晚饭比起他们自家要好，自家晚饭只能喝照人影的白粥，老宅的白米粥却还会搭配个杂粮馒头。

        吃完饭，董月娥帮忙收拾碗筷，云夏跟着自家娘，陆文言跟堂兄们混在一起，陆永年在娘老子身边磨磨蹭蹭不愿离开，一会给陈氏递个牙签，一会给陆开明递个烟杆子。

        “吃完还不走，留在这干什么？”陈氏瞅了瞅他，剔着牙问道。

        “娘你叫我们来吃饭，是不是就有让我们回来的意思？”陆永年舔着脸问。

        “我可没说让回来。你们现在是翅膀硬了，想干嘛就干嘛，我这一把老骨头哪管得了？这出去了，多自由，想上天就上天，想入地就入地。”

        “娘，你要是再不让我回来，我带着一家老小就要饿死在外面了！这半年来我们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你儿子我也是天天出去干苦力，打零工，弄得连回来看你们的时间都没有，都这样了，哪想到还是赚的没花的多。”

        “怎么就没吃的了，当初不是给量了粮食吗？”陈氏惊诧儿子一家连吃都吃不饱。

        “那我们不是要给小言念书嘛，就当束脩送了点给先生。”

        听说原来是把粮食送掉了，陈氏恨恨地点了点他，“粮食才是我们农人的根本，人都吃不饱了，还念书，你跟你媳妇是想屁吃呢。”

        顿了顿，陈氏似乎看小儿子家实在可怜，终于松口道：“你们要真想回来，可以，但是还是当初那句话，不许送小言念书。”

        陆永年惊喜老娘的松口，却又对这条件为难了，他知道自己媳妇肯定是不答应，只心不在焉地说了声，“我去跟月娥说说。”

        陈氏不满儿子做不了一言堂，跟陆开明抱怨道：“这老小这媳妇不得了。”

        老爷子吸了口烟徐徐吐出，回道：“像你！”

        陈氏一听这话，假意做出怒急样，上前拍了他一巴掌，后笑骂道：“她哪比得了我。”

        陆永年这边第一时间把董月娥从厨房叫了出来，云夏也跟在后面，三人找了个僻静处商量起来。

        云夏一听又是重提弟弟念书的事情，赶紧去把陆文言拉过来旁听。

        过来路上，她简单说了下前因后果，等到的时候，董月娥已是沉着脸拒绝了提议。

        “娘，我们搬回来吧，我不想念书了，为了念书，让全家人吃苦，我做不到。”陆文言早就想搬回老宅，现在有这机会，更加卖力劝说他娘。

        “我们不会吃苦的，你姐姐已经答应暂借银钱给你念书了。”董月娥对儿子的理由不置可否。

        陆文言依旧倔着，他知道姐姐有银子，但对于念书，十五两只够再坚持两年，要想念出些成绩，这些银子只是杯水车薪。

        云夏见他们谁都不肯让步，僵了起来，说了声，“我去找奶奶说说。”转头朝主屋去。

        陈氏意外云夏的到来，给她让了个坐，云夏也不扭捏，坐下便开口道：“奶，我这边从之前那云家带了点银子回来，现在想用来资助我弟弟去念书，你看行不？”


　　https://www.msvvu.cc/49903/49903052/1180699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msvvu.cc。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m.msvv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