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江杏的确没再有去的想法，她没听从任何人的想法，只听从自己的内心。

        曹言之的确是她曾经十分重要的挚友，只是当时的突然离开，又这么久没联系……要不算了吧。

        大家都说，“算了吧”这句话很伤人，但是她现在思来想去，只能用这句话来形容他们的关系。

        可能在这次之后，他们尽管在一个城市也见不到了。

        这周末，江杏没和文寻燃约，而是自己窝在家里，不愿意出门。

        文寻燃也没喊着她出门。

        这周末，他要去见那个让他牵挂的父亲。

        他坐在沙发中，眸中混沌，道不明的情绪尽显。

        手机画面停在安倪手机号的页面，他愣怔好久了，还是没有拨通那个他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他没有逃避，也已经组织好了语言，可是他担心安倪的精神。

        只是这事安倪还是逃避不了。

        他咬牙拨通了她的号码——

        虽然安倪一直在外忙着她那所谓的工作，但是接电话还是很快的。

        “儿子，怎么了？”

        文寻燃吐出气音：“妈，明天是我爸的探监日。”

        他已经预料到了安倪的反应是什么样，先是自认为把听筒捂住了，去跟老板道歉先接个电话，然后走到一旁压着嗓子跟他争执。

        “我不可能去，他死了都和我没关系！”

        文寻燃见过父母相爱的样子，也见过他们小心翼翼地征求他的意见问——父母可以离婚吗。

        最后他们大吵，父亲出去飙车，酒驾撞死了三个人。

        摩托车上，一个男人带着怀孕即将临盆的老婆。

        安倪到医院给死者家属跪下的那一幕，文寻燃还记得，永远也忘不掉。

        从那时候，安倪的生活乱套了，文寻燃亦是。

        母子俩，一个去四处找活干，最后在酒吧夜店常驻，而另一个则是放任自己，永远是一脸狠厉，与社会上的人称兄道弟。

        他们的家，在文骐晋进监狱的那一刻——

        散了。

        “妈……”

        “老子说了，不去。”

        平时的安倪无论文寻燃对她如何，都是笑脸相迎，对儿子宠爱。

        可是一提到文骐晋，安倪就耐不住情绪，爆发。

        安倪挂断了电话。

        忙音一阵接一阵，文寻燃浑身无力靠着沙发靠背，手垂下把手机扔到一旁，任由它自己挂断。

        当晚，安倪没有回家。

        文寻燃没担心，他也猜到了安倪不会回来，往往这个时候她会安排好自己的。

        -

        越是周末，正是睡懒觉的时候，江杏越是醒的早。七点半，她本应该躺在床上做美梦，可是她却醒了。

        看了眼时间后，她仰望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最终作罢。

        她的确睡不着了。

        摁亮手机先回复个消息。

        最上方的是曹言之刚刚发的。

        曹言之：【江杏，我们见一面吧，我想跟你说点事。】

        江杏才看到，还没回复。

        她应该回复什么。

        起床洗了个漱，她又坐在书桌前发呆，摊开的作业一笔未动。

        曹言之又发来一条消息，这次是个定位，一个餐厅的位置。

        他又发来一句话。

        曹言之：【我在这里等你。】

        江杏可以不去，她放曹言之鸽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是这次，她有点想知道曹言之要说的是什么，难不成，是当年的事情吗？

        要说不在意，是假的。

        她实在是骗不了自己，决定听他亲口说。

        把作业合上，放在桌子的一角，找出一面桌面镜，开始捯饬自己。

        -

        文寻燃已经出门了，抵达的时间比探视时间早了好久，在门口一直等着监管开门。

        这个监狱经常会有人经过，文寻燃不怕碰见熟人，一直在门口蹲着，耗时间。

        终于听到了点动静，他慌忙起身跑去。

        这样不冷静的他，实在不像平时的文寻燃。

        顾不上已经麻了的腿，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刚刚忽地起身眼前昏黑一片，他暂缓了一会儿。

        应该是低血糖，他还没吃早饭。

        监管看了他一眼，先带他进了里面等候厅，又从兜里摸出来一包压缩饼干：“小伙子，把这个吃了吧，别低血糖了。”

        “……”文寻燃抬头看了眼监管，接过，不羁的面庞染上一丝柔意，用口型对他说了谢谢。

        “梁管梁管。”面前这个监管身侧别着的对讲机出了声，那头的监管语气慌乱，听起来不像是老狱警，没有丝毫冷静。

        “你说。”梁管冲文寻燃颔首，步子加快走到一旁打开了门，沉着冷静开口。

        到这里，文寻燃已经听不到了。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那块压缩饼干，嗤笑一声，他刚刚的样子或许很狼狈吧。

        零零散散又来了几个家属，坐在等候厅。

        “你好，请跟我来。”刚刚那个监管又出来了，对文寻燃说。

        文寻燃坐在了一个窗口前，填写了父亲的服刑编号与信息，交给了警察，继续等待。

        可是等来的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一位狱警。他跑来，在另一名狱警耳边耳语一番，之后，二人都看向他。

        后一名狱警走上前，面无表情地通知文寻燃：“编号63345于今早，在牢房中自杀。”

        轰——

        一道雷劈在了文寻燃的头上。

        他努力抑制住情绪，扒着窗户：“麻烦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爸真的是自杀吗？”

        “您父亲在狱中的表现比其他人要好的多，所以牢房是自己一间，我们在里面找到了利器，是他伤害自己的工具，法医正初步鉴定，利器与脖子上的伤痕是否吻合。”

        “正在初步鉴定…那不是还没鉴定出来吗，凭什么就说他是自杀，不可能的。”文寻燃还是红了眼，咬牙抑制着眼泪。

        那名狱警仍旧无表情，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并不会有人在监狱里犯罪杀人。”

        “小波，谨记条规！”是刚刚那名监管，他走出来，警告了这个名叫小波的狱警。

        看到对方家属是文寻燃的时候，他在心底惊讶了一番，刚刚他递给文寻燃压缩饼干之后，就被同事喊走说了编号63345的自杀事件。

        他对文寻燃说：“我们还不能妄下定论，暂等法医的最终结果，你可以先行通知其他家属。”

        “我不能…再见见他了吗？”文寻燃咬着牙，颤抖着问。

        “暂时不可。”

        他出了大门，靠在墙边。

        今天他原本是来探望父亲的，但是得到的却是他的死讯。

        真狠心。

        连句牵挂都不留给他们母子俩。

        记得小时候，文骐晋经常带着文寻燃出去玩，给他定制限量版的玩具。

        那时候，他们家里飞黄腾达，同学们都羡慕文寻燃，而且当时的文寻燃还不是这副模样，浑身上下透露着公子气息。

        时过境迁，终究是落寞了。

        他给安倪打了个电话，只有短短四个字：“妈，爸死了。”

        安倪愣了许久，才嗫嚅着开口：“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

        不知道是怎么挂的电话，文寻燃的脑子都乱了，他听到了安倪抽泣的声音，和渐渐弱下去的说话声。

        安倪，仍然是爱文骐晋的，但是这份爱与恨相并。

        -

        “哟，这不是公子哥文寻燃吗，你爸还没被放出来啊？”远处走来两三个曾经他的死对头，一直看不起文寻燃的清高。

        文寻燃只是淡淡看了他们一眼，起身打算离开。

        一把被他们拦住：“还他妈自命清高呢？你爸能不能出来还是一回事呢，当时撞死了个孕妇呢，一尸两命。”

        领头的那人叫□□，一直在社会上混着，都是酒肉朋友，无一人可以看得上他的处事。

        文寻燃一拳打在他脸上，阴鸷的眼眸狠狠盯着他，准备上前再来一拳。

        整个人被困住，偶然遇到他的江杏把他抱在怀里，锢住他的双手。

        她走路去的餐厅，刚好路过这个地方，她老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像在打架。

        识清了人后，她慌忙跑来，用这个办法困住了他。

        这是在监狱门口，在这里打架斗殴，是不想活了吗。

        “遇见个投怀送抱的，”□□后退了两步，又缓缓晃着走上前，“给你说清楚，你怀里这男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爸犯罪，身上背负着三条人名呢。”

        江杏没学过什么打架的姿势，倒是见过魏年他们聊起来，小时候还试过。

        □□说着，朝她走来：“这种人跟着没意思，我比他牛逼多了。”

        江杏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我看你挺拉的。”

        被踹了一脚的□□绝对不服，文寻燃也没想到江杏会动手，一个上步把她拉在身后护着。

        眼看着□□的拳头要上来，江杏的手护住了文寻燃的脸，带着他弯腰，让□□扑了个空。

        嘴里不忘喊着：“救命啊！”

        有狱警在这里值守，听到了江杏的呼救后，他们冲出来迅速抓住了□□等人。

        他们有前科，个别警察也认他们的脸。

        可是查看监控后，发现□□只是进行了言语攻击，并没有动手。真正动手的是文寻燃和江杏。

        江杏紧紧握着文寻燃的手不肯松，和警察辩解：“可是监控里他们有动手的倾向啊，我们是正当防卫，而且这个男的一脸猥琐膘，难不成我要等他上手吗？”

        警察给江杏科普了知识，做了笔录之后等家长来领。

        □□他们被下了最后的警告，再有一次，务必严惩。

        江杏和文寻燃坐在长椅上，她还是拉着文寻燃的手，不知道为何，看到文寻燃红着的眼眶，她有点慌。

        “文寻燃，你仇家挺多。”

        “嗯。”

        他很平静，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

        “拖累你了，江杏。”

        也让你，看到了我不堪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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