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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一颗枣


夜深了,梧桐推门而入,远远地就瞧见公子坐在小姐床沿边上。

        按礼数,深更半夜了,公子不该出现在小姐屋里的,这要是被人发现了,小姐跳进河里都洗不清了。

        公子是沈府嫡子,沈老夫人和沈老爷自然不会责骂,但小姐只是寄人篱下的外亲,步步都得小心,不能犯一丁点错。

        梧桐心里这么想,但她只是个下人,他是公子,根本不能赶他。

        她只得轻手轻脚上前,小声说道:“公子,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石豆还在屋外等你呢。”

        见公子不理,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公子,小姐这边我来照顾,你就放心回屋歇息吧。”

        沈珂祈定定地盯着沈歌钦,连眼皮不抬一下,冷冷道:“你出去。”

        梧桐刚想张嘴说话,就听见石豆的声音:“梧桐,你出来。”石豆站在屋门口,冲梧桐招手,示意她过来。

        见梧桐没有眼力见,石豆只得跑进去,将梧桐拉出去,还顺带关上了屋门。

        一出屋,梧桐立马就甩开石豆的手:“石豆,你干吗啊,我这是为我家小姐着想,你不喊公子回去,把我拉出来干什么啊。”

        石豆嘟囔:“我能叫得动公子吗?”

        “也是,”梧桐双手环胸,“公子根本不会听你的话,但这么晚了,公子还在小姐屋里头,被人知道了……”

        “你知我知,”石豆捂住梧桐的嘴,“我们不告诉别人就好了。”

        梧桐掰开他的手:“那万一……”

        “没有万一,”石豆环顾四周,“今日老夫人和老爷不在府,樊姨娘又因为乐漪小姐的事,根本无心管闲事,其他下人也因为找乐漪小姐忙累了,根本不会有人知道。”

        听石豆这么说,梧桐心才松下来。

        半晌,梧桐问石豆:“石豆,伤害小姐的人在哪儿?”

        石豆知道梧桐心里的小九九:“你问这个干嘛?”

        “我就问问。”梧桐声音越来越小。

        石豆叹声气:“我知道,你是想去教训那个人。”

        心思被戳穿了,梧桐也不瞒着了:“是,我是要去教训他,他怎么敢欺负我的小姐!”

        “嘘,小声点,”石豆往屋里瞧了眼,“别吵醒了小姐。”

        梧桐满眼心疼:“小姐要不是为了救乐漪小姐,也不会受伤。”

        梧桐将眼泪憋回去,追问:“你快告诉我,那个人在哪儿?”

        “谁啊?”

        “你别装蒜。”

        石豆被梧桐盯得浑身不自在:“我真不知道。”

        他知道伤害小姐的那个人被几个蒙着脸的男人五花大绑给带走了,至于带去哪儿了,他是真不知道,公子也没和他说。

        “骗人,你和公子形影不离,公子什么事都放心交给你办……”

        “我也是听公子吩咐。”石豆挠了挠头。

        突然想到,先前公子交给他的差事,就是让他去打听诗宴的那些马夫……不会和这件事有关吧?

        梧桐手轻拍了石豆一下:“你在想什么。”

        “梧桐,你还记得,上回诗宴的马夫吗?”

        “马夫?”梧桐摇了摇头,虽然诗宴没过多久,但她真的没什么印象了。

        “其中有个马夫就和伤害小姐的这个人长得很像。”石豆也不敢说得肯定。

        “可是一个马夫有什么伤害小姐的理由啊。”梧桐想不明白。

        “为钱财,临时起意。”石豆开口。

        小姐是沈府的人,沈府在虞城,可是排得上名府称号的,他怕是为了钱财才对乐漪小姐和阿钦小姐下手。

        可他有一点想不明白,要是他是为了钱财,为什么要伤害阿钦小姐呢?

        “石豆,你快告诉我,那个人在哪儿?”梧桐将话抢在前头说,“不许骗我。”

        “我是真的不知道,梧桐,我和你一样,想要教训伤害阿钦小姐的人,但我真的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石豆说得极其认真,生怕梧桐不信,还举手发誓,“我说得都是实话,我要是骗你,我就天打……”

        梧桐眼疾手快地捂住石豆的嘴巴:“不知道就不知道,你也别发重誓啊。”

        石豆蓦地拉住梧桐的手:“梧桐,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不会骗你。”

        梧桐耳朵尖红得都要滴血了,不自然地抽回手:“我知道了。”转过身,忍不住瞄向屋里头,往前走了几步。

        “石豆。”

        闻声,石豆上前:“我在这。”

        “方才公子去哪儿了?”公子抱小姐回屋里后,中途出去过,但没让谁一同去,就连石豆都没让跟着。

        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神情漠然,只有看小姐的时候,眸中才会流露出那么一点儿温柔。

        她刚才进屋,虽然离得远,屋里烛光也暗,但她隐约瞧见公子衣襟上有渍点,好像是——血渍。

        石豆摇头:“不知道,公子不让我跟着,也没告诉我。”

        -

        屋内,点了一支烛,橘黄的烛光晕笼罩着整个屋内。

        沈珂祈坐在床沿,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她看,她脸上的手印子在昏暗的烛光下,无比清晰。

        脸颊被打得红肿泛红,嘴角都被打出了血,可想而知,王仄是下了多重的手,心里是有多恨。

        他不敢想,他要是再晚到一步……

        沈珂祈喉结上下滚动,满眼的疼惜,不禁伸出手,轻拨了拨挡住她眉眼的前额碎发,手缓缓下移,指尖轻抚过她脸上的手印子。

        是他的错,是他没有早点找到王仄,给了王仄可趁之机。

        王仄不除,她就会永远被困在因王仄而生的梦魇中。

        沈珂祈目光停在她脖子的掐痕上,手不禁往下移,指腹不由轻摸着她的伤痕,动作很轻,但仍是扰到了她。

        沈歌钦眼皮微动,她感觉到异样,惊得立马睁开眼,来不及看清眼前的人是谁,下意识就要惊呼出声,幸而沈珂祈反应迅速,食指直接摁在她的嘴唇上,堵住了她的喊叫。

        夜深了,府里的人都已歇下了,屋外头也有梧桐和石豆守着,但她要喊出声了,引来了人,谁都说不清楚。

        沈歌钦整个人都僵了,直愣愣地盯着沈珂祈瞧。

        “不叫了?”沈珂祈嘴唇微启。

        瞧她轻点了点头,他才收回手,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

        沈歌钦蓦地半坐起身,环顾四周,她的确是在自己屋里,可他怎么会在这儿?

        “好些了吗?”沈珂祈问她。

        这事不能声张,所以他便没让石豆去请大夫。

        樊姨娘因乐漪不见了,在府里大闹,要不是夜已深,怕是会闹得虞城皆知。

        府里的下人出去寻乐漪,已经闹出了些动静,要是有心人要探消息,一探便知。

        过两日,祖母和父亲便会回来,按樊姨娘的性子,小事都得变成大事,乐漪是她的心头肉,她绝不会让乐漪白白受这个罪。

        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沈歌钦手轻摸着脖子,点头:“我没事。”

        一想到乐漪是因为她而遭这事,她心里就不好受:“乐漪呢,她没事吧。”

        她自小被樊姨娘捧在手心里长大,无论在府里还是出府,都有很多随行的人护着她,但这次,她被吓坏了。

        沈珂祈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起身去拿了桌上的药膏。

        “你怎么不说话?乐漪她——”

        沈珂祈紧握着药膏瓷瓶,紧咬着腮帮子:“她没事,”转过身,盯着她看,“你能不能先顾顾你自己?”

        一身的伤,还有空关心别人?要是他再晚到一步,她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听到乐漪没事,沈歌钦才松了一口气,整个身子都瘫软下来,背靠着绸垫:“乐漪没事就好。”

        “自始至终,他的目标,都是你。”沈珂祈折回来,径自坐在床沿边上。

        沈歌钦垂眸,不敢去迎他的目光:“沈珂祈。”

        “嗯。”他应声道。

        “他……”沈歌钦忽地收声。

        “他永远不会再出现了。”沈珂祈看着她,他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沈珂祈往她那靠近些,怕她再追问,忽地开口:“过来,我帮你擦药。”

        沈歌钦被他这一句弄得心慌意乱。

        “梧桐给我擦药就行了。”沈歌钦伸手去拿他手里的药膏瓷瓶,谁知沈珂祈一避,她扑了个空。

        “我来。”他的语气不容拒绝,说着,打开膏药瓷瓶,用指尖轻沾了药膏,看向缩在床头的沈歌钦,眼神示意她靠近些。

        沈歌钦脑子都不会转了,听话乖巧地往前挪了挪。

        他将药膏轻抹在她的脸上,被涂抹的伤痕处一瞬清凉,但她的耳朵却好似要烧起来了。

        他离得近,她能清楚地听见他的呼吸声。

        “沈珂祈。”

        “别说话。”他打断她的话,他很认真地在给她涂抹,手印子遍布的每个地方,他都仔细地涂抹。

        姑娘家,哪儿都不能留下疤痕。

        “头抬起来。”沈珂祈道。

        她脖上的掐痕那么重,不好好涂抹,伤痕不容易消下去。

        沈歌钦微抬起头,一直在告诉自己,他就是帮她涂抹个药膏,她不能胡思乱想。

        可他沾了药膏的指腹轻碰到她的脖颈后,她整个人像被电击中了似的,根本冷静不下来。

        沈歌钦蓦地抓住他的手:“我自己涂。”

        沈珂祈喉结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淡淡开口:“你在乱想什么?”

        就这么被他戳开了她内心的想法,她只得嘴硬:“我没想什么,我怕痒。”她忽地想出一个借口,顺势夺过他手里的药膏瓷瓶。

        “我会自己涂,你回去吧。”沈歌钦盯着他的影子。

        夜深了,他在她屋里头,不合规矩。

        沈珂祈也不多说什么了,他佯装镇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做不到,心如止水。

        -

        夜已深,虞城闭了灯,各家各户也灭了灯。

        有人拉着一车的苞米朝城门走,和守城门的士兵打了个招呼,就出了城。

        要不是早打点好了守城门的士兵,士兵不会这么容易放行。

        离城一里地后,拉车的人才出声问:“冗哥,咱们这叫,运尸出城吧。”

        周冗摘下竹帽,嘴里叼着一根草,看了眼车上的麻袋:“大北,人没死,不能叫尸体,咱们这么做,顶多算是,见死不救。”

        大北点头,冗哥说什么都是对的。

        “冗哥,刚才那守城门的小兵问我这麻袋里装什么不能装的东西,我小心脏都吓得要蹦出来。”

        “你就直说,”周冗瞅准装王仄的麻袋,又捶了一拳,一语双关,“麻袋里装的不是个东西。”

        周冗伸了个拦腰:“把他丢去尸葬岗后,我请你去雪月楼听曲儿。”

        一听去雪月楼听曲儿,大北顿时干劲十足:“好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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