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二颗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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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八百米外,有一处凉亭,凉亭南靠着山。
上山采药的人下山,背着一篓子药草,还要走崎岖的山路,此地修建一处凉亭,就是方便下山的人累了,在这歇歇脚。
廖锦绪倚着亭柱,斜晲一眼沈珂祈,摆手让闱敦去亭外守着。
“沈珂祈,现在没人,你别冷着一张脸,”廖锦绪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穗子,“我堂堂廖家嫡公子都没这么大的架子。”
“何事?”沈珂祈没有功夫和他在这闲扯。
“别那么着急嘛,”廖锦绪往前走了几步,“我来找你呢,当然是有事。”
“这什么事呢?”廖锦绪故弄玄虚道,“大事,自然要当面与你说。”
“廖锦绪,你究竟想说什么?”
廖锦绪伸出手,轻拍了拍沈珂祈的胸口:“我就开门见山吧,”说着,头轻凑到他耳边,压着声音,“我府上新来了好几个样貌不错的丫鬟,你要是喜欢呢,可以纳作通房。”
沈珂祈神色不改,撇开他的手:“你喜欢谁,要纳谁做通房,都与我无关。”
廖锦绪眯了眯眼:“啧,沈珂祈,你还在这装呢,我们这年纪,没有几个通房丫鬟那才奇怪,”说着,他忍不住上下扫了他一眼,“该不会是你身体……”
一看到沈珂祈凶狠的眼神,廖锦绪忽地闭嘴。
“你是你,我是我,别混为一谈。”沈珂祈冷冷看向他,“你找我,就为这么无聊的事?”
“无聊?”廖锦绪急眼了,“沈珂祈,我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了!你别告诉我,你没有通房丫鬟,我们都……”说着,廖锦绪用手比划,“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
沈珂祈丢给他一记眼神,转身就走。
“沈珂祈,我话还没说完,你不许走!”廖锦绪站在原地,命令闱敦,“闱敦,把他拦下!”
闱敦听到吩咐,慌忙上前,拦在沈珂祈的面前:“得罪了,沈公子。”
沈珂祈一把拂开闱敦,径自往前。
廖锦绪站在亭里,气急败坏地叉着腰:“沈珂祈!你别不知好歹!”
虞城里的公子哥想让他帮这个忙,他都得考虑再三,他主动和他提这事,他竟然还无视他?
他可是,堂堂廖家的嫡公子!
虞城的人,看在他爹的份上,都得卖他个面子!
“你不纳通房丫鬟,不会是为了沈歌钦吧?”廖锦绪气得脱口而出。
在马场外,他可是都瞧见了,他看她的那眼神,算不上清白。
闻言,沈珂祈忽地刹停脚步。
廖锦绪一看到沈珂祈停下来了,来劲了,口无遮拦道:“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你真的喜欢沈歌钦?沈珂祈你……”
沈珂祈转身冲上台阶,对着廖锦绪的脸就是一拳,力道不小,廖锦绪被打得往后一踉,背猛地撞上亭柱。
闱敦慌忙跑上前:“公子!”
廖锦绪吃痛,抬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不可置信地看向沈珂祈,他竟然对他动拳头!
他可是廖家的嫡子!连他爹都没对他动过手!
“沈珂祈,我告诉你,你彻底惹到我了!你完了!”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口水,捋起衣袖就要和他打一架。
见状,闱敦蓦地抱住廖锦绪:“公子,别冲动哇!”
“闱敦,你松开!”廖锦绪要被他气死了,“你个蠢货!你抱我干什么?你还不快给我收拾他!”
闱敦将他抱得死死的:“公子,老爷让你别惹事啊。”
他这都是为公子好啊,要是公子和沈府公子打起来了,再传到老爷耳朵里,公子免不了一顿责罚。
“你要气死我啊!你是听我爹的还是听我的啊!”廖锦绪扭头,看向沈珂祈,“沈珂祈,有种你别走,我们单挑!”
“我不屑比,”沈珂祈松了松手筋骨,眼神冷冽,“廖锦绪,管好你的嘴巴,别让我再听到不像样的话,否则,就不是这一拳了。”
“你是不是心虚了!沈珂祈!有本事光明正大和我打一架,偷袭算什么本事?”廖锦绪跺脚挣扎,“死闱敦,你给我松开!”
“公子,我这是为你好。”
“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廖锦绪看着走远的沈珂祈,心情愈加烦闷,他白挨这一拳了!他怎么有这么一个蠢货下人!
-
沈珂祈踱步回府,刚迈上沈府门前的石阶,石豆就从大门侧边冲了出来,猛地撞进沈珂祈的怀里。
石豆捂着额头,往后一退。
抬头看清来人,石豆眼里都冒光了:“公子!你回来了!”
紧跟在身后的梧桐来不及刹不住脚,直接撞上石豆的背:“臭石豆!你干吗突然停了!”
石豆结巴道:“公子,公子回来了!”
沈珂祈皱了皱眉:“你们怎么在这儿?”说着,他绕过石豆和梧桐,抬脚迈门槛,门侧突然冲出来一个人,直往他怀里撞。
“沈歌……”他都来不及喊出她的名字,下意识扶住她的胳膊,生怕她摔了。
她屈膝往前扑,脸上扑得脂粉轻蹭上他的衣衫。
“小姐。”梧桐忙转身。
沈珂祈顺势将沈歌钦交给梧桐,轻攥紧手:“看着点路。”
沈歌钦站都没站稳:“你呢?没事吧?”她上下打量他,确认他没受伤,心里的石头才落了下来。
廖锦绪就是个纨绔子弟,仗着有他爹给他撑腰,到处惹是生非。
沈珂祈不动声色地藏起右手,方才打廖锦绪,没有任何技巧,使得蛮力,掌骨有些错位了。
“没事。”沈珂祈回答她。
“廖锦绪在哪?我找他去。”
沈珂祈一把拦下她,余光瞥向杵在身后的石豆:“石豆告诉你的。”
石豆心虚地吞了吞口水,不敢出声。
“廖锦绪来找你做什么?”沈歌钦反揪住他的衣袖。
诗宴上,廖锦绪就针对他,诗宴结束后,还追到府上,一定是有什么事。
“真的没事。”
沈歌钦轻蹙着眉:“沈珂祈。”
沈珂祈低头,将衣袖从她的手里抽回来,一眼瞧见她手上的纱条,一大块的渍迹。
“你手上的纱条怎么了?”
沈歌钦轻蜷起手,一笔带过:“没什么,蹭到灰了。”
梧桐震惊,蹭到灰?纱条被血染红了那么一大片哎!
“小姐,你的纱条被血染成这样,都是……”梧桐急得说出口,被沈歌钦喝止。
血?纱条上的渍迹是血。
沈珂祈面色紧张,立刻抓起她的手,语气忽变:“怎么回事?”
沈歌钦欲抽回手,奈何他攥得太紧,她根本抽不出来。
看她不说,沈珂祈转头问梧桐:“到底怎么回事?”
“不说,以为我就不知道?”沈珂祈看向沈歌钦,“是因为乐漪?”
方才她去见了乐漪,那一定和乐漪有关。
“不是,是我不小心。”
“你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沈珂祈急了,“诗宴上你……”话说到一半,他突然不说了。
为了他,她才会出此下策,割伤自己的手,只是为了给他传达红色的讯息。
石豆和梧桐被公子的语气吓到不敢吱声。
公子阴晴不定,府上的人都挺怕他的。
“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良久,他才说了这一句。
他说得很轻,她却听清楚了。
“沈珂祈。”她轻喊着他的名字。
“你现在的处境,不比她们好。”沈珂祈突然开口。
明明关心她,仍忍不住戳她的心窝子。
她们,樊之莲和乐漪,再不济,也和沈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呢?连沈歌钦这个身份都是假的。
“你心里应该清楚。”沈珂祈松开她的手,不忍去看她眸中的熠熠。
沈歌钦垂眸,目光不由落到他腰间的平安扣上,轻声道:“我心里很清楚。”
外人眼中,她是沈府远亲,看似风光,其实,她不过是个假冒的。
当年她能留在沈府,也是为了堵住她的嘴,不让她乱说话罢了,她心里都清楚,她与沈府,没有牵绊。
远处马蹄哒哒,一辆马车缓缓停在沈府门前。
赶马车的人利索下马,将踩脚的马凳放下,随行的江家随从恭敬道:“沈老爷,沈府到了。”
话音刚落,沈邑掀开绸帘,从马车下来。
沈邑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门前的沈歌钦与沈珂祈,敛了敛目光,朝江家随从拱手:“烦劳你替我向江老道谢了。”
江家随从:“哪里的话,这是我应该做的,沈老爷。”
沈邑看了眼沈歌钦,沉声道:“江老说得话,我会好好考虑。”
“是,沈老爷,待我回去,就去回复老爷,”江家随从弯腰行了礼,“沈老爷,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沈邑点头。
马车渐行渐远。
沈邑拢了拢袖,凝眸盯着前方。
江老留他鉴赏字画就是一个幌子,其实是为了他膝下嫡子的亲事,也是为了他自个儿的江府。
沈邑转身,步上石阶,眼神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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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晚膳的点了,人都没来齐。
乐漪睡得早,也就没有派人去喊她,只让后厨给乐漪备些吃的,等到她想吃了再送过去。
沈邑唤了沈歌钦去书房,沈老夫人让翠纭去叫了,什么事非得在饭点的时候说?
茶凉了,春姨让人给沈老夫人重新上了一杯热茶,沈老夫人习惯在饭前喝口热茶。
“老夫人,您和公子先用膳吧。”春姨道。
老爷他不是没有谱的人,在这个饭点,唤了歌钦小姐去书房,定是什么重要的事。
沈老夫人沉下脸:“翠纭还没回来?”
春姨回答:“是。”
“什么事非得在这个时候说?连顿饭都凑不齐一桌人。”沈老夫人手指轻叩着桌面。
在场的下人噤声,生怕一个不小心惹祸上身。
“我去看看。”
沈珂祈刚站起身,就被沈老夫人唤住:“祈儿。”
“你坐下,”沈老夫人揭开茶盖,热气就扑了上来,“我们先吃饭。”
看沈珂祈没有坐下的意思,沈老夫人又盖上茶盖。
“祈儿,你自小聪明,该是明白的,”沈老夫人唇抿成一条线,“你父亲在诗宴结束后,就叫她去书房,应是给她说了一好人家。”
沈老夫人特意说出来,观察他的表现。
她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都见过了,难道还看不出他们间的异样?
“你们今日去参加了诗宴,这诗宴顾名思义,是以诗会友,实则,是各府结姻亲,”沈老夫人盯着沈珂祈的背影,面色一沉:“祈儿,你是沈府唯一的嫡子,你做任何事前,都要将沈府放在第一位才是。”
沈珂祈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想说什么。
“祈儿,你该是最清楚的,你父亲为了守住沈府,付出了多少,”顿了顿,又说到,“她住在沈府多年,若到了出阁那一天,沈府定不会薄待她,虽说她没入沈府族谱,但她的待遇不比沈府小姐少。”
沈珂祈手指微曲,内心挣扎许久,终是没迈出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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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门外,梧桐听见动静,立刻起身去迎。
“小姐,老爷和你说什么了?”梧桐歪着头,注意到小姐神情不对,“小姐,怎么了?”
沈歌钦轻扯了扯嘴角:“我要和江怿尘见一面。”
“江怿尘?”梧桐轻喃,忽地反应过来:“江家嫡公子江怿尘?”
梧桐笑着:“小姐,老爷这是给小姐选夫婿啊,”说着,梧桐拉住沈歌钦的手,“小姐要许人家了。”
虽说小姐不是沈老爷的女儿,但沈老爷心里还是想着小姐的,为小姐说得人家还是在虞城有名的江家。
“小姐,你怎么不开心啊?”梧桐敛起笑容,“小姐不喜欢江家公子吗?”
沈歌钦轻摇头。
她和江怿尘今日才第一次见面,除了他的家世,他的容貌,其他一无所知。
“小姐,老爷绝对不会害小姐的,他是江家嫡公子,身世样貌都在虞城的男儿中排得上名,若小姐与江家公子成了,那小姐就是江家嫡长媳了。”
梧桐越想越替小姐开心,她给小姐攒得嫁妆,终于能用上了。
“……小姐,你去年就及笄了,也该是结一段良缘了。”梧桐已经在想着给小姐置办嫁妆了。
沈歌钦有些失神:“我……今年才及笄啊。”
闻声,梧桐摇头:“小姐,你忘了,你去年就及笄了,老爷还专门给小姐办了及笄宴,小姐还收到了很多及笄礼物呢,说来也巧,小姐你和阿钰小姐的生辰竟在同一天,真是缘分。”
沈歌钦怅然,不是巧,她过得就是沈府嫡女的生辰。
阿钰生辰收不到的礼物,她代她收了,阿钰过不了的生辰,她代她过了。
她每年过得都不是自己的生辰,她都快忘了,哪日才是她真正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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