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沈越走远了，确定肖易洋听不到了，才把电话接起来。想到自己这一举动怕是被肖易洋看了笑话，他忍不住低头笑笑。但，这也没法不是？

        这个点季楚那边的舞剧团演员正好结束表演，接二连三地涌进休息室，原本安静的后台休息室瞬间热闹起来。季楚走到角落，半捂着话筒问他：“在忙？”

        “没，”沈越回头瞥了眼肖易洋，“准备和肖易洋吃饭去。”

        季楚：“你和肖易洋在一起？”

        “嗯。”

        季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道：“是你指使他在群里吹牛逼的？”

        闻言，他忍不住笑道：“什么吹牛逼，事实好吗？”

        季楚哼了哼：“行了吧，我发现你们男人就是一丘之貉。”

        沈越挑眉：“怎么就一丘之貉了？”

        “之前有回周测，肖易洋找林玥对诗词鉴赏题。林玥听完他答案，觉得有点不太对，就说他古诗词鉴赏顶多拿三分，然后肖易洋说‘才三分，我最高都不止三分’。林玥问他他最高多少分。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

        沈越大约猜到了肖易洋会说什么，但他还是顺着她的话问：“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最高分都是拿六分！”季楚言之凿凿，“你看看，你们还不是一个德行？！”

        沈越嘴角的笑容怎么都下不去：“做人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啊，你自己摸着你的良心说，我是那样的人？”

        “确实不太一样。”季楚郑重其事地想了一下，一锤定音，“人家是明骚，你是闷骚。”

        沈越被她逗乐，也不争了，笑道：“行，说不过你。”

        正值一中放学的时间点，三三两两的学生从学校出来，沈越看到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并肩往江锦花苑走，不知怎的，忽然之间有些想她了。他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季楚顿了顿，玩笑似的打趣道，“怎么，想我了？”

        “倒也不是。”他声音淡淡的，还真把季楚蒙混过去，“肖易洋宋嘉轶他们这几天想要去酒吧喝酒，等你回来一起？”

        “好哇好哇！！”季楚那边声音不加掩饰的高兴。

        沈越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听到季楚那边好像有人喊她，只好随便聊了两句便挂了。

        挂了电话，沈越回身往便利店走。肖易洋正在位上打游戏，余光觑到他回来的身影，抬头朝他望了一眼：“聊完了？”

        “嗯。”沈越拉开椅子坐下。

        “等我这把打完再找你问话！”肖易洋恶狠狠地撂下这话，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游戏上，手指噼里啪啦地一阵乱按。

        沈越笑：“行。”这会儿闲着也没事，他把刚刚那罐才开封的可乐拿起来继续喝。

        可乐差不多快见底了，肖易洋那一盘终于结束了。一打完，肖易洋就拽里拽气地把手机揣进兜里，身子往后一仰，两腿敞开，一副故意找茬的架势：“从实招来，刚刚聊啥了！有什么是咱兄弟听不得的？！”

        沈越笑着踹他一脚：“差不多得了啊。”

        “啧啧啧。”肖易洋故意咂巴咂巴嘴。

        “后天去喝酒？”

        “你不是没时间……”话到一半反应过来，肖易洋无语顶腮，“季楚回来你就有时间了？这他妈也太双标了吧？啊？不给兄弟面子的啊！”

        “也不是。”沈越笑了下，“之前确实没时间，这几天才闲下来。后天季楚回来，正好把宋嘉轶范姝林玥他们喊上聚聚。”

        肖易洋顿了顿：“行。”

        沈越拿起手机，拍他肩膀起身：“走了，找个馆子吃饭去。”

        “去徐记？”肖易洋跟着起身。

        “去那么远？”

        “不是离你现在住的那地儿近么。”肖易洋低着头用手机预订餐位，话出口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转过脸，犹疑地觑着沈越的神色，斟酌道，“你那事……季楚知道吗？”

        “没和她说。”沈越神情淡淡的，目视着前面的路。

        肖易洋一脸担心道：“你真跟你妈断绝关系了？”

        沈越表情没什么变化，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肖易洋知道沈越家里的情况。每回林晚意找不到沈越，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他，问他沈越在不在他那里。当时他还以为林晚意是担心沈越一个人在外面，后来才知道林晚意是担心沈越一个人在外面跟人鬼混。

        沈越以前的事迹他多少有听过，他们是同个初中出来的，初中的时候他跟沈越不熟，只知道学校有这么一个人。那时候的沈越比现在要张扬多了，长得帅、家里有钱、性格又有点混不吝，总而言之就是个刺头，跟他玩的人也多是这样的人，反正不太好惹。

        当时肖易洋以为像沈越这样的富二代，高中估计会随便找个学校上，再不济上个高职高专之类的，但他没想到沈越居然考上了一中。确实让人挺意外的，更意外的是，上了高中的沈越像是彻底变了个人似的，跟初中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要不是脸还是那张脸，名字还是那个名字，肖易洋都差点以为高中这个不是沈越，是沈越的双胞胎弟弟沈超。

        后来混熟了，他拐弯抹角地向沈越打听，初中那个混得无法无天的狗崽子是不是真是他。

        沈越认得挺快，也挺无所谓，好像根本不把以前的黑历史放在眼里。

        肖易洋唏嘘，说他有觉悟，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当时沈越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接。

        肖易洋那会儿还带着有色眼镜，觉得沈越这人哪怕现在性格变了样，本质上应该还是逼王。慢慢的，处久了，肖易洋才认清沈越这个人。逼不逼王暂不说，性格冷情肯定没话讲。他以为沈越朋友一大堆，结果掰着指头数没几个。而且沈越这人是真的“佛”，没什么追求，对身边人的态度也是“处得来就初，处不来就算了”，有点“君子之交淡如水”那味儿。久了后，肖易洋也琢磨出来了——沈越不是爱装样的人。

        沈越这人吧，家境太好，物质条件什么的都不缺，长到大就没什么世俗的欲望。所以这人活着吧，就有点“淡”，说好听点叫“淡”，不好听点叫“躺平”。这也就导致他在待人处事上，显得很清心寡欲。

        当懂了沈越这个人后，再来看他初中的种种行为，就会觉得离谱，甚至无法理解。肖易洋一度以为沈越是有什么精神分裂症，后来有次家长会意外结识了沈越他妈林晚意，从林晚意口中得知了不少事，他才明白沈越初中为什么那样了。

        大人们或许不理解，但是作为同龄人的肖易洋却能感同身受。

        真的是“缺爱”吗，其实未必。在那样的家庭里，爱肯定是够的，不够的是“公平”。凭什么事事都是沈安为先，凭什么样样都要让给弟弟。

        沈越他计较的与其说是林晚意的“爱”，不如的是“公平”。

        公平对待，很难吗？

        ——高考前几天，沈越也是这么向林晚意发问。

        那天晚上林晚意让他“从家里滚出去”后，他当晚就回了江锦把东西打包收拾好，搬出了江锦。

        他在外面酒店住了三天。直到高考前一周，林晚意消了火来江锦探望他，看到屋子里空荡荡的，衣服、复习资料什么的都没有，对他不闻不问三天的林晚意这才意识到——他“离家出走”了。

        当时可把林晚意急坏了，险些以为他出事了，给黄国鸣打电话的时候，手都抖得厉害。

        黄国鸣接电话还诧异了一会儿，说沈越每天都有按时来学校上课，没有失踪。

        林晚意听到这话，二话不说冲到学校，要黄国鸣把沈越从班上带出来。

        看到沈越好好的站在面前，林晚意并没有松口气，反而心口像是更堵了，她觉得沈越是用这种方法在要挟她。

        多狠啊！以后是不是还会用别的方法威胁她？！林晚意越想心越凉，她觉得自己这儿子就是捂不热的冰块，多狠的心！她红着眼冲上去，给了沈越一巴掌。

        林晚意眼眶蓄着泪，语气前所未有的威厉：“跟我回家！高考前不准出门！”

        沈越被林晚意关在家里关了四天。第五天，在外出差的沈行文回来了。

        也是那天，沈越把这么多年想说的话当着这对夫妻的面开诚布公地讲了。

        委屈也好，对错也好……这些，他都不计较了。他不想再被林晚意当个罪人一样的盯着了，他不想……再待在这个家里。

        林晚意只觉得好笑，觉得他天真：“不想待在家里，你能待在那儿？你有什么……”

        “晚意！”沈行文蓦地严肃打断她。

        林晚意一愣。

        沈行文揉了揉眉心，让沈越先去书房等着，他有话和林晚意说。

        沈行文和林晚意说了什么，沈越不知道。他和沈行文聊完之后，从书房里出来，林晚意还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

        他唤了声：“妈。”

        林晚意身体动了动，但没回头。

        “妈，我和爸说好了，高考完后，我就从家里搬出去。”

        林晚意依旧没有动作，也没有开口说话。

        空气沉默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在这片安静中，沈越轻轻地垂下眼，问出了最后一句话：“妈，公平对待，很难吗？”

        林晚意的手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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