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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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笑，顺着她手上的力道起身，调笑说：“还不是你惯的。”
“……”季楚无言，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被沈越这么一打岔，心里那点伤怀又没了。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悲伤，就这么一下子被人哄没了，季楚既好气又无奈，使劲地掐他的手，睨他：“你故意的吧？”
沈越不轻不重地回捏她的手：“嗯。”
“我是很认真地在检讨自己！”她肃着一张小脸，一板一眼地对他说。
“你这不是自我检讨。”他也很认真地说，“你这是在自我贬低。”
“那不是贬低，那是自我检讨出来的结果——”
“可自我检讨应该是检讨这次考试哪里出了问题、哪里是你的失分点。”
“……”季楚语噎，有些说不过他。只好一脸凶相地瞪着他。
其实在这个时候和女生较量这些是没有意义的，女生真正想听的，不过是些好话。这个沈越也知道，或许在平时他可以放软语气，好声哄一哄，告诉她她可以的，这次只是失误。但是现在不行，距离高考只有半个月的时间，这么哄她只是害她。
“我知道你很焦虑，但是自我贬低只会让你的焦虑加剧。”他眼神诚笃地盯着她说，“通过自我贬低从而获得别人的认可，这不过是一种宽慰的手段，让自己确信自己不是太坏。但是依赖别人的认可，自己对自己不认可，这怎么能行呢？”
“卡伦·霍尼说：‘如果一个人真正地想要改进自己，就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自我反责上，他不会感到指责自己就万事大吉，反倒会积极努力理解和改变自己。’”
“‘认清自己比认清世界更重要’，这话我们经常写在作文里，但是谁能明白它真正的意思？”
季楚好久没有说话，再开口时，她看着他诚恳真挚地感慨道：“你真的好通透啊。”
“没有的事。”他笑了笑，牵着她的手说，“教育别人比教育自己简单。我这些话也就是纸上谈兵，如果我是你，我也一样焦虑。”
季楚好奇：“面对高考你不焦虑吗？你们尖子生应该比我们艺术生要焦虑吧。”
沈越沉默了一秒，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焦虑。”
“那你——”
“你们在做什么！”
季楚刚想问他，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喝打断了她。
两人循声望去，就见李一红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横眉冷对地盯着他俩。
……
教职工办公室。
李一红把黄国鸣从教室那边喊了过来。两人因为处理季楚沈越的事产生了分歧，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争执。
办公室里白寥寥的灯光打在季楚他们身上，黄国鸣和李一红争吵的声音充斥在整个办公室。两人这时候倒是默契地装作不知所以的样子，跟俩根木桩子似的，在门口杵着。
还留在办公室值夜班的老师，或明或晦地窥探他们，喁喁私语。
“都什么时候？！黄老师你还纵着他们！”李一红在走廊上急赤白脸道，“这次沈越掉了多少分？市排名掉了多少？老黄你再这样下去是在害他！”
听到李一红这话，季楚这个木桩子倏地侧头看向沈越：“你这次分数掉了？”
沈越脸上倒没什么太多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无关紧要似的事情，淡淡的“嗯”一声。
季楚瞪圆了眼：“掉了多少分？”
见她急了，他这才低头看向她，温声安抚道：“没多少。”
李一红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他这次掉到了市五百名！分数掉了将近十分！”
季楚：“……”她默默地收回目光。
人与人之间的“十分”还真是不相同啊，她为了那“十分”焦虑不堪，险些有了考前焦虑症，而他掉了“十分”却还一脸的无所谓，稳坐钓鱼台。
“这就是学霸的世界吗？”季楚站得笔直，目视前方，小声同他说道，“我不理解。”
沈越噗嗤轻笑出声，眼睛弯了弯：“我是个例外，不算在内。”
看着他俩旁若无人的聊天，大高略微头疼，听到外面李一红愈来愈大的声音，大高走到季楚沈越面前，虎着脸：“你俩是不觉事态严峻是吧？”
季楚：“额……”
大高：“别‘额’了。听到外面李老师的话了吧，别以为你们要高考了，李老师就不敢怎么样。”
季楚旋即做了一个嘴巴拉链的手势。
“你俩省点心吧。”大高敲了一下季楚的额头，“谈个恋爱别那么明目张胆行吗！”
大高说完，又看向沈越：“你也是，不知道避着点，大晚上去什么操场！操场被逮住的小情侣还不多吗！还往那儿钻！”
“……”
“算了，不说这个了。说你们也不长记性。说说你们俩这次考试吧，你们究竟怎么回事啊？”大高皱着眉头，一个一个数落道，“季楚你说你，文综选择题错了8个！历史错了4个！文综191分，历史最后一道选做题，你看看你写的是什么？15分的送分题还扣7分！是不是对我的历史有什么意见啊！平时咋不见你扣那么多分？！”
季楚被大高说得面红耳热：“考试太紧张了，写到后面没时间了。”
“那前面选择题呢？”
季楚低着头，讷讷不言。
“我看了你的卷面，错的那几道不应该啊！都是些蛮简单的题目，怎么错了？”大高痛心疾首。
“当时我想多了……”季楚讪讪。
“又不是平时的联考，想太多没意义。高考出题比咱们平时出题要严谨多了，不会有那么多陷阱，想太多只会把自己绕进去！”
季楚乖巧应是：“知道了。”
大高把视线投向另外还没数落的那个：“沈越……”
话在嘴巴绕了一圈，大高最后发现无话可说，好像沈越这次文综考得还可以？文综排名年级第二来着……
“你这次哪门考差了？”大高问。
“数学。”沈越说。
“你数学不是最好吗？”
“最后一道大题，中间走了捷径，用微积分做的，没给过程没给分。”沈越说。
“……”
难怪比平时差了十分，原来是这样。
大高嘴角抽了抽：“高考别这样啊。”
沈越点头。本来也是个意外，自考那段时间，习惯用微积分做这类型的题，所以这次三模考的时候没太注意，就顺手那么写了，结果没想到没给分。
既然沈越没什么好说的，大高就只能抓住季楚一顿输出。就在季楚听得脑袋快爆炸的时候，黄国鸣开门进来了。
大高停止输出，看向老黄身后，没看到李老师的身影：“李老师呢？”
黄国鸣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去外面了，说是要给沈越的妈妈打电话。”
沈越目光一凝，嘴角微微抿直。
黄国鸣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俩一眼：“这事刚严主任听到了。”
大高神色一凛：“严主任说了什么？”
“老严的意思是高考前没必要把事情弄得那么大，但是……”黄国鸣顿了顿，“但是还是要给年级的孩子们敲响一个警钟。这次三模咱们学校成绩不太理想，省前五十咱们学校十个都不到。老严觉得是咱们这届管得太松了，都快高考了还没有紧张感。”
大高皱了皱眉：“所以……？”
“所以过几天要我们把高三学生搬到实验楼去。还有就是——”黄国鸣视线落到季楚和沈越身上，“要把你们家长喊过来一趟。”
……
沈越在校门口等着，林晚意迎着夜色走出教职办公楼。
周遭昏暗，沈越看不清林晚意的脸色，但猜测大抵是不太好的。
“上车。”林晚意什么都没说，摁开车锁，示意他上车。
一路上，静默无声。
沈越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也选择了沉默。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沈安听到开门的声响，从房间里出来，林晚意让他回去睡觉，等会儿不管听到什么声响，都不准出来。沈安第一次见到林晚意的表情这么难看，很乖觉地缩回了房间。
“那个叫季楚的女生就是对门那个是吧？”
安置完了沈安，林晚意这才在客厅开始与沈越的问话：“你们现在到哪一步了？”
沈越坐在沙发上，垂着眼没说话。
没得到回应，林晚意憋了一晚的火气被勾起，气急攻心，口不择言道：“你们上床了吗？”
沈越倏地抬起头，满眼的不可置信。
那瞬间他感觉到了巨大的荒谬，他不敢相信他妈居然会这么想他。然而更荒谬的还在后面——
“看我做什么？我问错了吗？”林晚意冷笑，“我一个当妈的不能知道你和别的女孩上床了吗？难不成要等你搞大别人肚子的时候再问？”
沈越咬着牙关，攥紧手指，最后一丝理智让他没在他妈面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他腮帮轻轻抽动了一下，脖颈绷起青筋，他死死盯着林晚意，逐字逐句地问：“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晚意环起手臂，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你和那个女生上——”
“啪——嘶啦——”
话音未落，茶几上的瓷杯被沈越摔了个粉碎。
林晚意被沈越这一摔吓了一大跳，她站起身，拔高声音，戒备地看着他：“能耐了啊你！都敢当着我的面摔杯子！你要干什么？是不是还想打我？”
沈越眼睛布满血丝，他看着这样警惕他的林晚意，突然什么想法都没了。他觉得他从前奢求的那些仿佛是个笑话。
林晚意从来没觉得他好，她打心底就觉得他是坏种。
从沈安出生起，林晚意便把所有关注给了沈安。初中时期，他为了博得林晚意的关注，跟人学坏过一阵，自此之后，林晚意越发的不待见他。
他学好，林晚意觉得他在装模作样；他和女生多聊几句，林晚意觉得他不怀好心……
早年他可以安慰自己，是林晚意对他期望太高。可是后来他不管做什么，林晚意依旧哪哪都看不惯他。
他不明白。现在仍旧不明白。
但年岁的增长让他懂得，有些事没有必要明白——偏爱总是没有理由的。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不求别的，只求你别去打扰季楚。我和季楚之间清清白白，没上过床，没接过吻。要说有什么过分的，就是我牵过她的手。这够了吗？您儿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知道分寸。”
林晚意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有话想要说。但沈越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继续说道：“妈，我知道你看我碍眼，您放心，我上大学后一定离家远远的。再也不会回来。”
林晚意当他说气话，绷着面皮，指着门冷笑道：“上大学再离家算什么本事？有本事现在就走啊！”
沈越深深地看了林晚意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往门外走。
林晚意还在后面摞狠话：“不准去江锦！你把东西都收拾好！给我从我家滚出去！”
沈越步履不停，打开门，走进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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