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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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上人的好意，季楚领了。跟人闲扯了一阵，她才得空回到自己的位上。
季楚昨晚就和范姝林玥说自己回来了，但范姝到教室的时候，看到季楚还是不免有些惊喜。宋嘉轶来得早，已经和季楚聊了一会儿，看到范姝来了，很是乖觉地腾了地儿。
“你怎么来得比我还早啊？”范姝拉开凳子坐下，书包随便扔在桌上，转头急冲冲地找她说话。
“也没多早啊，就比你早了十分钟。”
“十分钟还不早？！”范姝故作夸张道，“你昨晚几点到的？”
“八点多。”
“忙活了一晚上了吧？你那房子估计都是灰。”范姝知道季楚一个人住，想着她那房子三个月没住人，回来第一个晚上肯定够呛。
“还行，沈越帮忙打扫了。”季楚说。
别说范姝了，宋嘉轶也是一愣，都纷纷看向沈越。好家伙，不显山不露水，把男朋友的责任全担了。
沈越不急不忙地翻着书，瞧见他俩看他，还挺淡然自若地回了句：“不行吗？”
“……”行，你怎么都行。
范姝觉得昨晚肯定不止打扫卫生那么简单，这对钓系伪情侣三个月不见，又是月黑风高夜，干柴加烈火……咳……扯远了、远了。十八禁还太早了哈，太早了！
范姝神色暧昧地冲季楚挤了挤眼：“昨晚忙活到很晚吧？”
“……”同句话，前后意思怎么差别这么大啊！
季楚抬手捏住她的小脸蛋子，把她的脸强制转回去：“乖！早自习了！”
范姝呜呜了两声，想说什么，结果一抬头就看到老黄站在讲台上，瞬间噤了声。宋嘉轶比她反应还快，竖起语文书，气势如虹地朗读起来。
“……”狗东西。
早自习黄国鸣在上面盯着，范姝不好明目张胆地找季楚说话，于是就搞起了传纸条的小动作。
范姝：[真没啥？]
季楚：[真没！]
范姝：[中午吃饭聊？]
季楚：[……真没，比真金白银还真！]
范姝：[好叭。对了，网上那事是真的吗？]
看着纸条上的字，季楚笔尖顿了顿，迟迟没有下笔回复。
网上那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
她进江城舞剧团不是靠实力，是靠的后门。虽然唐老师确实有惜才之意，但是不可否认她爸捐的那笔钱让这一切变了味儿。这中间是否有利益掺杂，谁也说不清。
沈越眼角余光瞥到她皱着眉头，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范姝递来的纸条，便出声问道：“怎么了？”
季楚下意识地把纸条卷了起来，不想让沈越看见。她摇了摇头：“没怎么。”
是么……沈越若有所思，但他没深问，嗯了一声，继续看他的书。过了几分钟，感觉到手臂被人戳了戳，顺着视线看过去，季楚趴在桌面上，一只手枕着下巴，一只手故意若即若离地挠他，跟逗猫似的。
彼时黄国鸣在和前排的几个好学生讲题，没精力注意下面。沈越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台上，才侧头看向她。
她手指不安分，见他看过来了，也没放过他。有劲没劲地戳了两下后，她这才闷闷不乐地道出缘由：“问你哦，如果我真的是靠走后门进的江城舞剧院，你会看不起我吗？”
“不会。”说得很干脆。感觉哪天问起死亡命题“我和你妈掉进水里你会救哪个”，都不会有这个干脆。
“为什么？”更死亡的其实是随后的质问。
沈越叹了一口气，从抽屉里抽出一沓书，堆到她的桌前。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开口道：“你觉得你没能力进江城舞剧院吗？”
季楚小脸皱了皱：“现在没能力。”
“你也说了，是现在，不代表未来。”
“但是现在是现在，未来是未来。”她辩白道。
“政治必修四马克思的唯物辩证法联系观还记得吗？”沈越说。
“嗯？”怎么突然扯到这个。
沈越抽出政治书，翻到那页，指着给她看：“马克思都说了‘联系具有普遍性’。来，把它含义念一遍。”
“……”季楚木着一张脸，生无可念地念了一遍，“‘联系就是事物之间以及事物内部诸要素之间的相互影响、相互制约、相互作用。’”
“懂了吗？”
“懂个屁。”忍不住爆粗口。
沈越笑：“你怎么那么笨啊。”
“……”季楚握紧拳头，“说人话啊。”
沈越笑笑，不闹她了：“反正你记住，不要孤立或片面地看待问题。联系是事物本身所固有的，它的普遍性包括历史与未来。一切事物、现象和过程及其内部要素、部分、环节都不是孤立存在的。换句话讲，现在的你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未来的你。所以你为什么要把现在的你和未来的你割裂开来呢？”
季楚乜斜他一眼：“那按你这么说，我现在去找银行贷款一百万，然后跟人说我还不上，让未来的我还，这合理吗？”
“你这是个谬论。”沈越说。
“不是你说的嘛？”季楚说。
“但事实是银行根本不可能借你一百万。”沈越说。
“你没回答我问题。”季楚说。
沈越唔了一声，思忖回道：“银行本质是资本家，你让资本家去衡量你未来的价值，那是不切实际的。而舞剧团也好，z大也好，它们都是不以盈利为目的的社会服务组织，所以它们能看到你的未来价值。因此对于它们而言，即便你现在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也是不要紧的。”
“……”季楚挺直背，不服，“你说我当初没达到舞剧团的预期，我承认。但z大我可是达到了好嘛！”
沈越投降，态度端正：“嗯，口误！”
季楚撇了撇嘴。
“心情好了点没？”
“没有。”季楚又怏怏不乐地趴下，细白的指尖在他校服上打着旋儿，“我感觉我上了一节政治课。”想到这儿，更难受了。她什么命啊，被人安慰还要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
沈越笑得没心没肺的，季楚觉得他就是故意的。果然——
“是谁昨天用庄子的‘天人合一’做借口买冰可乐？”
“……”不活啦！！
“好啦，就当我给你复习政治必修四了。”沈越温声哄她道。
回答他的是季楚额头“梆梆——”磕了两下，嗯，以头抢桌尔。
沈越忍俊不禁。
……
早自习下了，被迫当了半小时哑巴的范姝终于得以解放，火急火燎地转头找季楚说话：“姐妹，传的纸条呢？”
“被沈越收了。”季楚指鹿为马，肆无忌惮，嚣张跋扈。
沈越闻言轻轻勾了勾唇，倒也没否认。
范姝瞧见，信以为真，凑过去跟她咬耳朵：“你这不行啊，这还没开始就被管着了。”
“……”又被自己的话砸了脚。哎呦喂。
“算了算了，收就收了吧，反正也没啥。”范姝把这事抛到脑后，又问起她，“网上那事怎么解决？”
倒不是范姝八卦，这几天班上的人都在热议这事，还有人说要学校出面替季楚澄清。
“不用处理。”季楚撑着下颌，懒洋洋地用水性笔在草稿本上鬼画桃符，“时间长了就没人关注了。”
其实现在热度已经比之前少了不少。毕竟她又不是什么公众人物，这事还没上升到全民吃瓜的地步。
范姝想了想：“这也是个办法。不过你没找公关公司吗？”
“没。”
“也没签经纪公司？”
“没呀。”季楚奇怪地瞅她。
“你当初上热搜的时候，没经纪公司找你？”范姝瞪大眼睛。
“那倒不是。”季楚继续埋头画画，“有是有，但我都拒绝了。”
“为什么？”
“我又不进演艺圈。”季楚坦然道。
范姝一脸可惜：“你没看到当初你上热门的时候，下面评论全是求你去演戏的。”
“我是舞者，又不是演员。”季楚说，“还是专业人做专业事吧。”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一定是让你当演员。”范姝说，“这几年网上不是掀起了各种舞蹈比拼的综艺节目吗？保不准经纪公司签你是想让你参加这种节目呢。”
“参加这种节目的，至少是拿了三杯，或者是参加过三杯的。”季楚有自知之明，“我连三杯都没去过，上去只会丢人现眼。”
“三杯是什么？”范姝傻乎乎的，不懂她们内行人的门道。
“国内最高规格的舞蹈大赛，可以说是中国舞界的奥斯卡奖。”季楚语重心长，“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说我上去只会‘丢人现眼’了吧，那完全就是神仙打架。”
范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过她又道：“你也别这么想，说不准几年后你也会出现在那群神仙里。”
季楚一愣，停下手中的笔。
范姝拍了拍她的肩膀：“相信你自己。少女！你可以的！”
“是吗……”
“是啊！”范姝理所应当道，“你那么优秀，为什么不可以？！”
是啊……
为什么不可以……
不管是范姝也好，沈越也好，都是那么相信自己。那么她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自信一点？
虽然她昨天大言不惭地对沈越说“我这么厉害评委想给我打高分都来不及，怎么会区别对待”，但实际上她心底终究还是惶恐不安的。早在九月份得知自己进舞剧团是靠金钱关系后，她的心态就已经变了。从从前的骄傲自满，到现在的妄自菲薄，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挨过这几个月的。她害怕被人看出来，所以一直故作坚强，故作无所谓。
她每天都在自我肯定与自我否定之间反复挣扎。时至今日，也一直没有定论。
她觉得自己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毫无分量。
但现在沈越告诉她要相信自己的价值，范姝也说她可以。
那她是不是可以大胆地、勇敢地相信一次——
她其实在别人的眼里一直闪闪发光、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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