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发令枪响，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季楚的位置不好，在最内侧。虽然占了个起跑优势，但是随着大家争先恐后地涌来，她很快被挤到一旁。

        季楚体能还行，学舞蹈的耐力一般都还不错，第一圈跑完暂时没掉队。直到跑第二圈，她才开始慢慢跟不上队伍。本身她跑八百也就一中等水平，跑一千想要超越一干人完全是不切实际。

        最后两百米，季楚是咬着牙坚持过来的，喉咙里像是灌了团火，烧得厉害。她注意力全集中在终点，根本没心思去关注别的。

        终于冲进了终点，她惯性地往前冲了几步，缓缓刹了下来。喉咙里漫着一股血腥味，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但还是太难受了，也不在乎什么仙女包袱不包袱了，不计形象地弓起背，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喘气。

        这会儿一千米也陆陆续续地跑完了，高二干事把横条撤了，沈越几个赶紧跑了过来。

        林玥和范姝上前一把扶住季楚，沈越顾忌着男女关系，没上去扶，只递了瓶水。

        季楚喉咙痛得不行，打开水咕噜咕噜地连灌了好几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围在她身边的人太多，记分的体育老师以为她出了什么事，特意走过来看了一眼：“同学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务室？”

        季楚受宠若惊，咽下喉咙的水，摆手道：“没事没事，真没什么事。”

        体育老师扫了两眼，确定季楚没什么事后，才转身回到岗位。

        经过这么一茬，他们几个也意识到他们有些扎眼了。

        “要不换个地儿？”范姝问她，“还走得动不？”

        “还成。”慢走这点力气，她还是使得上来的。

        但范姝和林玥不放心，最后还是左一个、右一个用扶老奶奶过马路架势，扶着她往操场外走。活都被范姝和林玥抢着干完了，沈越显得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三个女生后面。

        走到半途，林玥被人喊去交广播稿，只剩下范姝一个人扶着她。

        范姝又是个耐不住性子的，路过观众席的时候，隔壁班有几个熟人喊住她。不出意外，最后变成范姝跟人热热闹闹地聊起来了。

        所以等走到花坛的时候，只剩下季楚和沈越两个人。

        季楚看没了别人，也懒得讲究了，直接一屁股坐到了花坛前的砌台上，歇口气。虽然仙女素来要面子，但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一千米已经要了她老命了，还要她继续受累走路她可不干。

        终于坐了下来，季楚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舒爽。其实运动完后，找地儿坐下是件很爽的事情。她以前下完舞，累得没形没状，就会往舞蹈室的板凳上一坐。但后来听谁说“运动完后直接坐下，屁股会变大”，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怎么坐过了。刚刚在操场，她可以说是用尽自己全部的意志力，才坚持没在操场上坐下。

        想到这里季楚都要为自己感动哭了。但感动归感动，她可没忘记让自己跑着1千米的罪魁祸首。

        “刘莉后来怎么说？”她跑前不计较是因为这涉及班级荣誉，跑完了自然就要秋后算账。她又不是什么圣母，被人阴了一手，还要宽松大度地说原谅。

        “她说她看你没项目，所以自作主张给你报了1千米。后来因为太忙忘记和你说了。”沈越也跟着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不管我有没有项目，她都不能擅自帮我决定吧？”她气道。

        “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沈越瞥了她一眼，“她脸色挺难看的。”

        季楚可以想象到那个画面，被自己喜欢的男生这么不留情面的说，当时的刘莉恐怕恨不得钻到地缝里了。她一点都不同情刘莉，沈越从来不会当众落人脸面，如果不是刘莉这次做得太过了的话。

        季楚哼了一声：“她活该。做了就做了，还不敢说！”季楚觉得刘莉这种人最恶心的就是总喜欢偷着摸着在背后搞事情。事情搞了就搞了，还没胆承认。就算已经把她名字报上去了，好歹支会一声，而不是等到最后，快要东窗事发了，才说出来。她不跑事小，文1缺跑事大。小事上拎不清，大事上也拎不清。刘莉还真是个人才。

        季楚脚尖轻轻碰了碰沈越小腿：“你信不信，黄国鸣要革刘莉的职。”

        “不信。”沈越单手插兜，懒懒道。

        “为什么？”她不服，“这么大的事，就这么轻放下了？”

        其实真不是什么大事，即便刚刚那会儿闹得不可开交。但在老师眼里就是一些无所谓的小事，处理这事上估计也是轻拿轻放。毕竟都是高三了，能少些事端就少些事端。沈越清楚，季楚心里也清楚。但她现在就是气不顺。

        “啊啊啊啊啊啊！好气啊！”季楚薅自己头发，“早知道我就不那么顾全大局了。”

        沈越睨她：“你傻。”

        “？”季楚手顿住，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那种情况下，你完全可以不跑。”沈越说。

        “可是咱班缺跑不好吧……”

        沈越扯了一下嘴角：“我怎么没看出来，你班级荣誉感这么强？”

        季楚目光心虚地闪躲了一下：“我一直是个班级荣誉感很强的人啊！我小学的时候可是经常替我们班参加各种文艺演出呢。”

        “你确定你小学时候是班级荣誉感而不是个人表现欲？”

        “……”季楚转头看他，认真道，“你是不是想和我打一架啊？”

        沈越笑了一声：“没。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自私一点。季楚。”

        突然被喊了全名，她感觉耳根没由来的一软。她垂下眼睑，睫毛颤了颤，小声嘟囔了一句。

        沈越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你才傻。”

        少女心事你知道吗，就说别人傻！谁想跑一千米啊！天知道她当时隐忍不发有多难受！还不是为了在你面前维持形象！

        她心里吐槽的可带劲儿了，但面上不敢说，顶天怼了句“你才傻”。

        但没想到沈越居然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回道：“是。我是挺傻的。”

        “所以我们两个傻子，要什么八百斤重的偶像包袱？”沈越看着她，眼神别有深意。这瞬间，季楚忽然意识到，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那些矫揉造作的少女心思。

        空气安静了几秒，她出声道：“我事先说明哦，我脾气超级不好的。”

        “我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漫不经心回道。

        “我骂起人来超凶哦。”

        “有多凶？”

        “可以把刘莉骂哭的地步。”

        “……”

        季楚：“你这什么眼神！”

        沈越偏过头，眼里是细碎的笑意：“我在想刚刚可能还真委屈你了。”

        她蹬鼻子上脸，哼了哼：“可不是。”

        “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得了便宜了吗？！”

        沈越晲她：“凭凭良心，我这便宜没占？”

        季楚哼哼唧唧地撇开头。

        沈越笑骂：“小没良心的。”

        ……

        事情不出沈越所料，刘莉这事最终还是被轻拿轻放了。黄国鸣晚自习的时候，在班上说了几句，大致意思就是同学之间要互相体量，珍惜现在的时光，不要因为一点小事有了龃龉。

        黄国鸣话是带到了，但是大家私下听不听得进又是另一回事了。刘莉得罪的又不止季楚一个人，还有无妄之灾的丁妙。

        运动会三天，丁妙像是吃了炮仗似的，动不动就和刘莉吵起来。刘莉人前要面子，不敢和丁妙大吵，吵了没两句就跑了。

        季楚看在眼里，愈发觉得刘莉这人假得不行。

        运动会最后一天有沈越的比赛，赛前季楚去小卖部给沈越买水，回来的路上碰到了郑擎。准确来说，是碰到了郑擎和他的前女友夏茗。

        小卖部在宿舍楼那边，季楚嫌走大路太远，走的教学楼。教学楼二楼的走廊直通宿舍那边，回来也是同个路径。

        郑擎和夏茗两人正好就站在二楼的口子那里。

        两人似乎正在争执，隔得老远，季楚就听到郑擎怒吼的声音。

        “你出国？为什么？！”

        “不为什么。学校太差了，我爸妈让我出国。”夏茗的声音很冷静，和郑擎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你同意了？！”

        “不然？难不成我一辈子就耗在那个垃圾学校？”夏茗声音突然尖锐起来，“郑擎你弄清楚点！我因为你高考考砸了，现在你还想继续毁掉我后面的人生吗？！”

        听到夏茗这句话，郑擎像是被人卸去了全部力量一般，脑袋颓然地耷拉了下来，一言不发。

        “我听说你现在在追一个女生，叫舒清扬对吧？”夏茗往前走了一步道，“你行行好，放过她吧。毁了我不够，还要毁掉第二个女生吗？”

        郑擎肩膀颤了颤。

        夏茗一句比一句狠，往郑擎心尖上戳：“郑擎，从我考上那个学校开始，我们俩就彻底不可能了，你明白吗？！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说完，夏茗就干净利落地走了，只留下郑擎一个人在原地。

        季楚这一路走来，该听的、不该听全听了。她踟蹰地走到郑擎跟前，意外瞥见男生眼圈一片红。

        “不是吧，你哭了啊？！”季楚愕然。郑擎素来一副拽天拽地的臭屁样，居然会有哭的一天？！还是为夏茗！？

        郑擎发狠地瞪了她一眼：“关你屁事！”

        季楚扯了一下嘴角，也觉得自己闲的，抬脚正准备走人，郑擎突然来一句：“季楚，你是不是也觉得是我害了夏茗？”

        季楚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郑擎牙关咬得紧紧的：“是不是？”

        是吗？季楚不清楚。但她听说过，夏茗原本的成绩是可以考211、985的，可高考却考上一个普通一本。这都是郑擎的错吗？

        可……恋爱不是两个人的事吗？

        季楚回答不出来，但郑擎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或者说他固执地想要听到有一个人对他说：“不是你的错。”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消减自己身上的罪恶。

        留下的这个人成了囚徒。走的那个人又何尝不是。

        季楚叹了一口气：“你们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遇见了对方，喜欢本身并不是一个错误。”

        郑擎愣了一秒，突然噗嗤一声捧腹笑道：“操啊，你他妈上哪儿看的心灵鸡汤。俗死了！”

        “……”

        等季楚买完水回来，沈越这边比赛正好快要开始了。

        范姝赶忙把她拉到前面的看台。

        范姝问：“怎么回来这么慢？”

        “在路上碰到了郑擎。”

        “又是他啊？他不会又找你当什么红娘吧。”舒清扬那事，范姝有所耳闻，季楚吃力不讨好，当了块夹心饼干。

        “没。”季楚说，“就是碰到了他和他前女友。”

        “他前女友？他还有前女友啊？”范姝碰碰她的肩，“长得漂亮吗？跟舒清扬比怎么样？”

        女孩子的话题一涉及到“前女友”这个领域，总是会先讨论好不好看。季楚被她带偏了，还真在心里把两人长相比较了一下。

        “舒清扬好看一些，不过她俩气质挺像的。”季楚想了想说道。

        “都是那种清高型美女？”

        “嗯。”

        范姝啧啧：“没想到郑擎喜欢这一款。”

        “但我觉得他可能没那么喜欢舒清扬。”

        “怎么讲？”范姝八卦的小眼睛眨了眨。

        季楚刚想要说，操场发令枪响了，看台上的气氛瞬间沸腾，呐喊声震天动地。季楚依稀听到隔壁班的女生在混乱中喊了好几声“沈越加油”。

        她俩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操场上，话题无疾而终。

        赛场上的沈越一骑绝尘。少年飞扬的神态，头发丝都是帅的。

        隔壁班的女生快被沈越帅得厥过去了，更是没有顾忌地大声呼喊起来：“沈越沈越！！！”

        直到沈越跑过终点，呐喊声才渐渐停息。隔壁班的女生各个脸上红扑扑的——大声喊的。

        范姝：“不是……沈越是我们文1的吧？！怎么文2喊得比我们班还勤！”

        宋嘉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长得帅呗。”

        他朝另外一个方向努了努嘴：“周斯年还不是。”

        范姝和季楚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下一轮是理科班的比赛，周斯年已经在起跑线上就位。理科班那边喊“周斯年”的声音丝毫不逊于他们刚才的“沈越”。

        发令枪响，周斯年跑了起来。

        这时，隔壁文2的女生又喊了起来：“周斯年加油！周斯年加油！”

        范姝捂住耳朵，大声对季楚说：“我合理怀疑喊的是同一批人！”

        季楚笑：“就是同一批人。”

        周斯年的比赛季楚没继续往后看，因为沈越回来了。

        沈越沿着看台这边的跑道过来，季楚在看台上，两人上下隔了一米左右的高差。季楚趴在栏杆上俯视他：“后面还有比赛？”

        “嗯。还有一场决赛。”

        “要多久？”

        沈越眼角余光往终点那边扫了一眼：“等理科班比完，差不多十分钟吧。”

        季楚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瓶矿泉水：“喝水不？我刚去小卖部买的。”

        沈越没接，慢悠悠地问：“专门给我买的？”

        季楚纳闷他突然拿什么乔：“不然？不喝我喝了。”

        终于瞥到某人从旁边经过，沈越伸手捞过水：“喝，谁说我不喝。”

        周斯年：“……”真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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