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酒足饭饱，众人从烧烤店出来。三个人在门口吹了一阵风，醒了会儿酒，才向相互道别。

        肖易洋要回自己家，不回江锦花园，和沈越不同路，于是在地铁站就和沈越分道扬镳了。

        沈越过地铁门闸的时候，裤子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打开一看，原来是之前给季楚发的消息终于有了回应。

        7:45

        沈越：你胃不好，下次让方嫂给你做。

        9:20

        季楚：方嫂还能做烧烤？[疑惑]

        看样子，应该是消气了。沈越淡笑了一下，边走边打字道：方嫂什么都能做。

        季楚：真的？

        沈越：真的。

        季楚：万一方嫂做出来没那味儿怎么办？

        沈越：不会。

        季楚：你说的啊！我明天下午回江锦，你看着办！[捏拳头jpg]

        沈越：知道了。

        沈越盯着跟季楚聊天的界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鬼使神差地打了一句：你后来为什么没有去走廊了？

        等意识到这句话不妥的时候，他已经将这句话发了出去，并且还看到季楚的聊天框上正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的几个字样，覆水难收。

        即便这会儿再撤回，不过是掩耳盗铃的做法。

        视线落在那串文字上，沈越不禁哑然失笑。“酒后吐真言”这话还真不是假的，或许是酒精放大的内心的某种情绪，又或许是之前在与肖易洋宋嘉轶交谈中勾起了某个回忆，但不管怎样，这些东西一旦开了闸，想要关上就难了。

        看着季楚那边磨磨蹭蹭的，一直在“对方正在输入中……”，沈越眼眸微不可察地暗了暗，大约等待的时间太过煎熬，他关上了手机，抬起头，出神地望着倒映在地铁站台玻璃上的人影。周围人来来走走，走走停停。沈越感觉自己像是身处在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里，踽踽独行，空落落的心仿佛无处安放。

        地铁进站打出暖黄的光，稀稀拉拉又极快地从他眼前掠过。面前的地铁门开了，光涌了出来。

        在他迈进地铁的那一秒，手机震了震。

        季楚：你是说高一的时候吗？

        沈越没有意识到，自己低垂的眼睫轻轻地颤了颤，他回：嗯

        季楚：那个时候年级一直在传我和周斯年的绯闻，每次出门都感觉在被人当猴看，实在太烦了，所以我后来就不想再往走廊上跑……

        沈越嘴角在一点一点地往上扬，后来又聊了什么他已经记得不太清了，只记得从那句话后，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

        ……

        回到江锦已经晚上十点了，月色如钩，云深雾重，小区的主干路上昏暗一片，不甚明亮的路灯兜着一圈飞蛾。

        夜风吹着面，不冷不热的，万家灯火像是在夜风里罩上了一层朦胧的雾霭，远灯明灭。到家，在扭开门锁的时候，沈越觉得有哪里不对，直到看到坐在客厅里的林晚意，才意识到原来是家里来人了，难怪刚才扭锁时怎么觉得少了一道锁。

        沈越垂眸，把钥匙搁在鞋柜上，换好鞋子，才抬起头朝林晚意唤了声：“妈。”

        林晚意坐在沙发上，在看最近要打的官司资料，听到动静，草草地抬眸掠了他一眼：“等我把这个案子看完。”

        沈越“嗯”了一声，林晚意这样他已经习以为常，径自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大约过了十分钟，林晚意终于忙完了，这才想起她来沈越这里的初衷不是为了换个地办公。她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看向正坐在餐厅里走神的沈越。

        “阿越。”林晚意喊道。

        沈越回过神来，将手里的杯子放到餐桌上：“妈。”

        林晚意走到他面前：“怎么回来这么……”“晚”字还未出口，林晚意闻到了沈越身上的一股酒味，眉头蹙成了一个结，“你出去喝酒了？”

        “喝了一点。”沈越说。

        “和谁喝的？”林晚意突然敏感起来，“是和你初中的那些狐朋狗友吗？”

        沈越指尖微僵，低下头，遮住嘴角一闪而过的自嘲：“不是。”

        “和谁？”

        “学校里的朋友。”

        林晚意紧蹙的眉心稍稍舒展，一中的孩子应该都是好的。她想了想，还是说道：“不是妈说你，一中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别把人家带坏了。大晚上和人出去喝酒是个什么样子？”

        “全是他带坏别人”这般类似的言论，他听了不下数次，他以为他已经竖起了城墙壁垒，刀枪不入，可每次林晚意一开口，都能轻而易举地在他心坎上插上一刀，而且还是最凶狠的一刀。

        为什么一开口就是笃定了是他带着别人喝酒？是他带坏了别人？他在林晚意心里真的有这么十恶不赦吗？

        就因为他初中时期那段叛逆经历，所以他打上了死刑犯的烙印？

        什么都是他的错，什么都是他的问题。

        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回，林晚意早上出门出得急，将钱包落在了鞋柜上。晚上回来就发现钱包里少了近两千块钱。当时的林晚意第一时间不是调查监控，而是将罪名直接安在了他的身上。

        他那时刚放学回家，一进门，就受到了林晚意劈头盖脸的指责，他满心冤屈却无从说起。

        直到方嫂看不下去，说要调监控，这时一直充当隐形人的沈安才把钱拿了出来。

        沈安说，他要去医院开药，忘了跟他们说。

        多么拙劣的借口，他听了都想笑，可林晚意却信了。事情就这么轻轻放下。真是一场荒唐过后，满目苍夷。

        晚上林晚意让方嫂做一些他爱吃的菜，算是对她下午做出的那些不当之举，表达歉意。

        也是那时，他可悲的发现，自己怎样都比不上沈安。没有为什么，因为这就是偏爱，也是偏见。

        回过神来，林晚意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让他不要再和以前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联系了……

        “妈，你还不回去吗？”沈越打断道。

        林晚意一愣：“我才刚来。”

        “小安那边需要人照顾。”

        “今晚方嫂在家……而且你爸也回来了。”

        沈越明白了，因为家里照顾沈安的条件都满足了，所以林晚意今晚才腾出空来看他。

        沈越正想说点什么话，突然林晚意的手机响了。

        林晚意只好暂停与他的对话，接通电话：“喂，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什么？！小安犯病了？”林晚意脸色骤变。

        “怎么回事？……被吓着了？”说着，林晚意匆匆忙忙地走到客厅，把茶几上的资料一股脑塞进包里，举着电话仓促往外走，“好……先赶紧安排陈医生过来……”

        随着关门一声轻响，林晚意焦急万分的声音隔绝在外。声音渐行渐远，房子又回到了一片安静。

        疏星淡月，夜风逼寒，外头似乎掀起了一阵穿林梭浪般的声响，撞得落地窗前的风铃叮当响。

        夜色里，清脆的叮当响，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声音。

        沈越轻闭上了眼，喉结滚了滚。

        -

        一个晚上，季楚都没怎么睡好，睡前脑子里反反复复想的都是晚上沈越给她发的那句话。

        【沈越：你后来为什么没有去走廊了？】

        什么意思？他原来一直都有注意到她吗？

        季楚心里鼓跳如雷，她那时恨不得冲上去问他：你以前是不是早就注意到我了？

        但理智和矜持又让她住手。一个晚上，她就处在想问但又不能问的纠结之中，一直折腾到了一点才睡，结果睡了也没见好，又在梦里梦见了高一的场景。当初的那个情景一一重现，她就在梦里看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和沈越擦肩而过，简直是一场折磨！

        第二天早上被陈好喊起来的时候，季楚一脸的憔悴。

        “妈！”季楚卷着被子不撒手，“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还睡呢？！都几点了？早上不是要去舞剧团请辞吗？”陈好把窗帘拉开，彻底绝了让她继续睡的念头，“你当别人都等着你呢，赶紧的！赶紧的！快起来！”

        季楚这才想起来昨晚在饭桌上答应他爸妈要去舞剧团辞职一事，再是不情不愿，也只得爬起来了。

        早饭是陈好做的家常牛肉面，牛肉是昨晚吃牛肉火锅剩下的，加上一点面，煮起来就成了牛肉面。这种面汤汁浓稠，还有熬烂的了胡萝卜打底，吃起来特别入味。季楚小时候最爱吃陈好做的这种面。

        “妈，你今天不上班？”季楚边吃面边问。一中放的这三天假都不是在双休，是在周中，这几天老季在家陪了她一天，后面都去上班了，只有陈好还一直呆在家里。第一天是在家给她熬鸡汤，第二天是在家给她做牛肉火锅。

        “上。”陈好给她夹了块软趴趴的胡萝卜，“待会儿送你去舞剧团，我就回公司。”

        “嗷。”季楚啃了口胡萝卜。

        “下午回江锦？”

        “嗯。”

        “自己过去没问题吧？”

        “没问题。”

        “钱够不够，要不要我转你一点？”

        “不用，老季已经转了我一笔钱了。”

        “这几天太阳大，防晒买了吗？”

        “买啦。”

        “记得每天要涂啊！”

        “知道啦。”

        ……

        唠着家长里短，两人吃完了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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