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会烟宁雨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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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藏云色,拂堤燕踏枝。
春风遮不住,总是晚来迟。
柳细雨微,花乱惹风吹,正是二月江南,明溪府下烟宁县城外,此时湖边青草上,一对年轻男女正在比武,两人显然十分熟稔,出手都留有分寸,只是寻常比试着玩的模样。
在他们不远处,一个青衫少年公子正靠在树边坐着看书,或是看的累了,便放下书卷,抬头去看比武的两人。只见那杏黄衣衫的盈盈少女,身轻如燕,一身武艺十分精妙,转圈似的闪动着,只在片刻之间,能看到那乌黑闪亮的双眸中,充满了灵动之气。
与她交手的年轻男子身手也是不凡,但来来回回之间,已明显处于下风,两人又是一掌互相隔开,那男子顺势向一旁退了一步,笑道:“不打了,丫头,是我输了。”
少女得意的扬了扬她尖俏的下巴,拍了拍手。对面的男子则向树下喊道:“任凡,回去了。”
被称作任凡的青衫公子,此时已站起身来,朝两人走过来笑道:“苏沈,你又输给小殊了。”
苏沈整了整衣衫,倒是十分洒脱:“以丫头这天赋,我怕是再过些时日,连十招也挡不住了。”
“我若是男儿身,便去参加明年武举。”少女笑着跟上两人道:“到时候就是盛德三十八年武状元:任殊,听着就威风。”
苏沈笑道:“届时你们兄妹两个,一个文状元,一个武状元。只怕任伯父要被人说庇护子女了。”
任凡则是拍了拍自己妹妹的小脑袋道:“武举又不止比武,还要答策问略,就你这不喜读书的样子,怕是连武试都没机会参加。”
任殊偏了偏头道:“到时候文试就让怜儿替我去。”说着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摇头道:“不行,不行,怜儿比我好看的多,到那肯定被人识破。”
苏沈与任凡两人见她想的一本正经,都笑出声来,三人一面说着话一面踩着春风往烟宁城中去。到了城西一处不大宅院,只见门前匾上写着“苏府”二字,苏沈推门进去,便看到一个五十余岁,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老者正在廊下浇花,这位老者正是苏府的主人,苏沈与他妹妹苏怜的伯父苏傅。
苏沈走在前面,便先打招呼道:“伯父,我们回来了。”
苏傅看到三人回来,不慌不忙的放下喷壶道:“任凡,长清有信过来。”
任凡听说父亲自京中来信,连忙靠了过去。一旁任殊倒不甚关心,想着父亲左右不过是督促哥哥读书,让自己安分一些的话。她便对几人道:“哥哥,你先看着,我去后院找怜儿去,看她可精神点了么?”
苏沈也点头道:“你先过去,一会我和任凡再去找你们。”
说着他见任殊往后院走去,又看到任凡从屋中取了书信,在廊下皱着眉看着,便走过去问道:“怎么,任伯父有说什么?”
任凡放下信道:“也没什么,他说他下月要做为钦差东行视察,顺便会来烟宁。”
苏沈点了点头道:“这是好事啊,今年过年任伯父都没来得及回家来看看,你们也许久未见了。”
任凡倒是颇为无奈的一笑,然后把信递给苏沈道:“明年我不是准备参加会试么,小殊也到了该寻人家的年纪了,父亲准备这次回来带我们俩一同进京。”
“这事去年长清回来便和我提起过。”一旁苏傅在廊下坐着,看着他养的几盆花草道:“我也是这样建议的,既然任凡明年要进京考试,那提前一年去国子学中读书,明年也更从容一点。”
任凡闻言轻哼了一声道:“那国子学中都是些纨绔子弟,和空谈腐儒。怎么能比得上伯父您的教导。”苏傅则摇头道:“国子学自然有国子学的妙处,至少于科举考试一道,比我们烟宁学派更要擅长。”苏沈在一旁笑道:“你这次进京,可让那些京中学士,见识一下烟宁学派的厉害。”任凡忙挥了挥手:“梅子川和郭平陵还都在朝中为官,更有华卢,蔚朗等人,哪轮得到我代表伯父门下。”
“子川前日还来信问好,我还没回他。这次回信,便也跟他说一下,你要进京一事。”苏傅站起身来道:“你们回屋去把这事跟小殊好好说一下,只怕她一时还不愿回去。”
“这是肯定的,还不知她要闹几天别扭呢。”任凡收了书信叹气道:“只怕怜儿病刚好,又要跟着伤心。”
几人说话间,已到了晚饭时候,只见任殊一人从后院过来,苏沈便问道:“怜儿如何了,还是不吃晚饭么?”
任殊点了点头道:“好多了,晚点让宋嫂给她煮点粥送到房间。”
一旁苏傅挥手示意几人先去吃饭:“我已吩咐下去了,她病刚好,本也怯弱,用点粥正好,你们几个快去吃饭吧。”
三人应了,等到饭毕,又喝了茶,任凡才将任长清信中内容说给任殊听。任殊初听到说要回京,已是闷闷不乐,又听到说要给她寻人家,更加皱起眉来。但苏傅也在场,她不敢多说什么话,只能讪讪应了回屋去。苏沈和任凡只好各自苦笑了一下,分别散去。
到了晚上,苏沈想着不知苏怜情况如何,晚上可喝了点粥,便往她房间过去。苏怜与任殊住在后院角落两间挨着的小小房室,苏沈远远看到房前院里有人在练剑,离近一看自然是任殊,她似是发泄火气,挥剑将院中些花草斩的七零八落。苏沈在院门静静看了片刻方才开口笑道:“你把院子搞成这样,明日定要挨训了。”
任殊这才注意到苏沈来了,嘟着嘴收了剑,坐到屋前。苏沈过来也在她身旁坐着道:“任伯父为官这么多年,身居高位,你们总归是要回到京中生活的。”
任殊低着头,在地上胡乱比划:“我知道,只是我们四个自幼一起长大,猛地分开,不知将来何时再见。说不出的难过。更何况,这次回去,父亲要给我选什么人家,我才不要嫁人。”
苏沈知道任殊自幼喜欢习武,性格脾气也不像普通闺阁中女子,如今要让她乖乖回去,乃至出阁嫁人,实在是为难了她,但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导,只好沉默不语。
任殊倒是突然抬起头来,眼前一亮,露出一丝笑容来:“等到了建宁,如果父亲逼我嫁人,我就离家逃跑,到时候来找大哥你,我们一快行走江湖。”
苏沈看她一副已经定了,摩拳擦掌的样子,不禁也是一笑:“好,到时候我一定不向任伯父揭发你的行踪。”
任殊笑着笑着,又叹了口气道:“也只是说说罢了,京城到烟宁千里之遥,一别哪里还能这么容易相会。”
苏沈想了想笑道:“到时你便来烟宁寻我,若是我不在烟宁便往洛川去,你不是一直说想去洛川看看么。”
任殊连连点头道:“如此便说定了,你可不能诓我。”说着她又有些低落的道:“多亏有大哥你,还能替我排些烦忧,离开的事,我都不敢跟怜儿说,她病刚好。”
“不敢说你还说的这么大声,怕我听不到么?”任殊话还未说完,从她一旁的门后屋中传来一阵浅浅的声音,带着如丝的宁静。
任殊吐了吐舌头,这才想起自己是坐在苏怜门前说话。她站起来,靠在门前道:“怜儿,我要走了。你不要难过,我会回来看望你的。”
“这几日卧病在床,总能听到布谷在叫。芳菲未歇,便已是人间离别。”那声音依旧平静的听不出其中感情,只透着薄薄的清冷。
“遇到任何事,你总是这么淡然。可我心里却难受的很,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大哥,也舍不得烟宁。”任殊跺着脚,小声的念叨着:“怜儿,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平日里只觉得时间还多,现在却觉得要说不完了。”
门后没了回应,任殊倚着门,突然身后一松,原来苏怜在里面开了门,她往后退着跌了进去。苏沈看着她进去又关了房门,也是笑着摇了摇头,仍回自己房间去了。
自大齐都城建宁向南便是瀚江,江水东去,奔流到海。此时正值盛春,江面落英漂荡,忽有行舟经过,船上走出一个少年公子,穿着锦绣华服,面如白玉,星眸点漆。他向船外四周扫视一圈,转身朝舱内笑道:“这瀚江春色可是迷人,任大人何不出来走一走。”他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中年男人也走了出来,他向两岸环顾道:“我们方才刚刚出京,殿下此次东巡,一路想来好景不少。”
自入冬以来,东面少雨多旱,朝廷拨款救济,但地方多有官宦贪污私吞之象,所以当今皇上命右相任长清为奉命钦差,东行视察赈灾情况,又命太子庄岚随任长清同行,好让他体察民情,增长见识。此时船上二人正是庄岚与任长清,两人一面赏着春景,一面闲谈。
庄岚因想起任长清出发前跟自己提到之事,便随口问道:“任大人此次是要带贵公子千金一同返京对吧?”
任长清连忙回道:“回殿下,犬子不才,去年乡试勉强中举,明年准备入京参加会试。小女也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一便接回京中。”
庄岚又点头问道:“烟宁远在东海之滨,任大人为何不把儿女从小留在京中。”任长清苦笑了一下道:“拙荆早亡,微臣也没有续弦,忙于朝务,也顾不得子女。一人养两人到了七八岁,只怕误了读书。家乡烟宁,微臣与当地有名的大儒苏傅是多年交情,他本也在烟宁讲学,正好托付给他,替微臣抚养。”庄岚想了一想笑道:“这苏傅之名,好像似是听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了。”任长清倒是一奇,因那苏傅当年也曾在朝中短暂为官,后辞官还乡在烟宁讲学,如今朝中六部皆有他的学生为官,称作烟宁学派。不想庄岚竟并不了解,但任长清转念一想,这位当今太子向来不喜政务,只爱谈诗论酒,不知也是正常,便笑着回道:“他有些学生在当朝为官,想是殿下偶然听说过。”庄岚本也只是随口问问,并未放在心上,他又命人取了酒来,借着春景与任长清在船上对饮。
两人这样顺游而下,十数天后便到了东南重城明溪。明溪太守自然早已备好住处,随后几日无非各处郡县视察走访,明溪府下向来富饶,正是江南粮仓,虽遭旱情仍是不减繁华。两人在此处逗留半月,所察各处官员也多是早有准备,虚实相遮,皆未查出什么太大问题。
回到明溪次日,任长清便向庄岚请辞,要去烟宁接任凡任殊二人,不想庄岚闲着无事,便想同任长清一起去烟宁玩上两天。也要跟着通行,任长清自然无法拒绝,于是两人只带了数个侍卫,乘马车一同前往。
进了烟宁城,也不惊动当地官员,只悄悄赶往苏傅家中,到了苏府时已经黄昏,两人在门前刚刚扣门,便有一年轻男子在里将门打开,因任长清早传来书信,所以他见到任长清并未匆慌,只是恭敬行礼道:“任伯伯,您来了。”一旁庄岚细细盯着这男子,他大概比自己年轻几岁,刀剑一般的眸子,神色从容,举手投足略显了几分不很年轻的威严。任长清在一旁忙道:“沈儿快来见过贵客,这是当今太子殿下。”男子表情流过一丝惊讶,但仍依旧不慌不忙转身行礼:“苏沈见过殿下,草民未曾识得殿下身份,望殿下见谅。”任长清在一旁对庄岚笑道:“这是我老友已故弟弟的儿子苏沈。”
庄岚笑回了一句莫要多礼,苏沈便引两人进屋,此时苏傅也领着任凡从厅中出来,远远笑道:“长清,许久未见,别来无恙。”他讲完这话,才注意到任长清小心引着的庄岚,有些疑惑的道:“长清,这位贵客是?”任长清笑道:“苏兄,这是太子殿下,快来拜见。”院中春风舞动,却骤然让庄岚感到一丝薄寒,他面前的老者似是突然眼神中透出一道寒光,似又是看错,转瞬即逝之后,便只看到他笑着行礼。
彼此见过,又正好是晚饭时间,苏傅便命下人在厅中布置桌椅,请庄岚坐了首座,席间多是些不显奢华却精致多样的江南小菜,很得庄岚开心,苏傅等人又各敬了两杯酒,彼此话也多了起来,庄岚见苏傅发须半白,仍精神抖擞,且开口言谈不凡,两人聊了几句,说些诗词文章,庄岚更觉得苏傅见识胜过自己府中那些门客文人十倍,不禁称赞道:“来时便听说苏先生是这江南有名的大儒,如今一见,更胜过传闻十倍。只恨先生不在朝中为官”
苏傅捻须笑道:“殿下抬举了,在下不过长于清谈罢了,并非长清这样为官之才。”庄岚点了点头笑道:“听任相讲,先生有几位弟子在朝为官,此次回去,我倒要留意结交一下了。”
苏傅指了指一旁任凡道:“我这世侄明年便要参加会试,殿下已经结识了。”
任凡忙挥手笑道:“伯父抬举了,我这点笔墨只怕入不了殿下法眼。”
“任贤弟既是苏先生所教,何必如此谦虚。”庄岚笑着斟酒举杯道:“来,我这一杯,提前祝任贤弟金榜题名。”
任凡忙举杯站起来饮了。见庄岚谈吐和气,席间一时也活跃起来,除苏沈比较沉默之外,任凡与庄岚倒是一人一杯,相谈甚欢。
江南的桂花清酒,饮时甘甜,后劲却足,庄岚多喝了几杯,便觉得有点微醉,苏傅对任凡道:“任凡,你正好引殿下去后园走一走,醒一醒酒,只是莫要让殿下着了凉。”
任凡便命两个下人打起灯笼,自己则陪庄岚一同往后园走去。见两人走了,苏傅又回身吩咐一个丫鬟道:“去叫小殊过来,长清回来她还未见,也把怜儿叫上,来见见她任伯父。”
这边任凡陪庄岚在苏府花园闲逛,苏府虽然不大,但苏傅也费了许多功夫在后园,引水借石,颇为精致。任凡一面在前引路,一面对庄岚说些这园中颇有特点之处,庄岚笑着点头称赞,两人刚走到游廊拐角,忽然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前面传来,一个少女伶着灯笼,从拐角处拐出来,她长长的头发绑成一束辫子,绕在肩旁,额前只有寥寥几缕发丝垂下,同整个人一般干净清爽。她一面笑着一面回头跟她身后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子说着话。任凡皱了皱眉头刚想出声,两人也发现了迎面来的任凡和庄岚,两人连忙停下,站在一旁,借着灯笼的烛光,庄岚这才看清站在后面的女子。
“这个小丫头正是舍妹任殊,后面这位是苏沈的妹妹苏怜。”
庄岚突然觉得任凡的声音变得遥远起来,他微微有些出神,他知道这不是因为晚间那几杯桂花酒的原因,宫中女子素以三千佳丽著称,在后花园中走一遭,便可见到环肥燕瘦的风景,但庄岚从未见到过这样一个一袭白衣,如同从诗词画卷中幻化出来的女子。她侧过身去行礼,声音如水一般清洌,倾世的容颜便这样刻在了庄岚的眼中。
次日,任长清便命任凡任殊二人准备同自己一起先回明溪,再乘船回京,由于早有书信往来,二人皆是准备好了行装,任殊虽然心中不舍,但不敢违背父亲,与苏怜在后院万般不舍的别过,才来到前厅。
此时任凡正向苏傅叩首拜别,苏傅沉声吩咐道:“此去不可辜负多年所学,当一展鸿图。”
任凡朗声回道:“孤浅此去,必扬我烟宁学派之名,不负伯父所授。”
苏傅点头让他起身:“到了建宁,也替我看望一下子川他们。”
苏沈在一旁笑道:“过些时日,说不定我也去建宁找你们喝酒。”
几人说着,见任殊出来,任凡忙拉着妹妹问道:“可跟怜儿道别了。”任殊郁郁的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见任长清陪同庄岚一起也到了前厅,任长清见两人都已准备好,便问庄岚是否可以出发,庄岚四面环顾,却不见了昨晚偶遇的苏怜,他一夜未能好好入睡,灯火下那青丝白衣,倾城佳人只一眼,便深深的刻入了他的脑海。此时未能再见,心中难免遗憾,但又不能表达出来,只好应了任长清的请求,众人一同走出门去,外面侍卫接了。苏傅与苏沈也送到门前,与任凡任殊告别,看他们上了马车,远远走了。苏傅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喧嚣,送别的神色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弥漫在眉目间的冰寒,他的身体不自觉的紧绷着,双手攥紧,仿佛在压抑着心中的巨大波澜。
“伯父。”一道平静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苏沈转过身去,轻声道:“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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