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人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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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燕,北境。
广袤无垠的无尽海域,在平安城所管辖的境内,此刻密密麻麻遍布着无数的海族妖兽,这些海族妖兽将整个海面填补完整,远远看去就好像是蔚蓝的海面之上,被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漆黑的纱布一般,令人头皮发麻。
而这还仅仅是肉眼可见的海面之上的海族妖兽,若是再往深处探寻,在无尽海域的深处,还有更加多的海族妖兽。
此刻的无尽海域,就好像是一个被塞满了石子的瓶子,充实的可怕。
虽然海域之内,妖兽众多,但是对于整个海族来说,却并没有因为数量多而显得凌乱,反倒是给人一种井然有序的威严气势。
在平安城的上方,缚心头戴斗笠,一手按住腰间的剑柄,一手拿着一块西瓜,大口地啃着,他望着这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已然是暗藏风波的海面,轻松自在地说道:“这群家伙,又派遣一堆虾兵蟹将来凑热闹,真是自己都不把自己人的命当命吗?”
虽然在他所见的这群海族,数量已然是这些年来前所未有的庞大了,但是缚心还是能够感受出,这群家伙并没有打算今日的放手一搏的意思。
首先在这群海族之中,大多都是一群实力极低的妖兽,多是三四重天,再往上越来越少,甚至无相境,他缚心此刻竟然还没有见到任何一位。
其次,来得浩浩荡荡,可从阵型来看,留了太多的后路,一看就是吓唬人的把戏,说不定无法突破平安城,便会选择各自离开。
这样做的意义,自然不是海族显得没事做,而是海族的上层实在是过于残忍。
这分明是想要强行靠着尸体消磨他们的实力,这么来几次可怕的冲锋,就算是无相境修士,也要消磨不少。
这还仅仅是从明面上的消耗人,再往深处想,那就是以尸体尽可能多得改变此地的天地大道。
只要能够改变得多,那么对与平安城来说,那就是十分不好的局面,说不定到了后面,就连以北境万丈冰层为基础,连接四座城池,护城阵法也要被影响一二。
要知道这座大阵,或许可以算得上是平安城亦或是整个北境的最后的坚守,只要大阵破了,北境也就到此结束了。
阵法被破坏之后,面对七星大陆的,只能够是不断往后倒退,退守北燕,再次以北燕为阵地,抵抗整个海族的入侵。
甚至是连挣扎都不需要,必须果断地撤退。
大阵一破,某种程度上,已经宣告了人族修士,在北境的战事以失败告终,此地已然是划分到了海族的手中。
关于这一步,虽然在九官的打算之中,立下了严苛的命令,必须严守住,但是对于众人来说,这其中的难度,可不是光有决心就可以的。
需要布置的人力,需要安排的物力,那都是如今人族的短板。
不过在人族将真正的实力展露出来之前,海族注定要拥有强大的优势,以及在这优势利用之下,对于人族的狂轰猛炸!
人族要做的一切,其实也很简单,无非是硬抗下一波波攻击,等到陆续的援兵到来。
缚心啃了一口西瓜,望向与海族相对的,数量上少了不止一倍两倍的平安城修士,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将手中的西瓜大口咬了一口,又随意有袖子擦了一下嘴巴,汁水沾染整个袖子,往城楼之上跃下。
穿过众多的人群,缚心走到一位黑裙女子的身边,说道:“西晋传来消息,你爹好像快要不行了,命令你回去看一眼。”
这位黑裙女子,自然便是宇文君了。
在北境已经来了不少时日的宇文君,在一次次冲锋陷阵之中,原本天赋就极高的她,如今境界飞涨,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然拥有了晖阳境巅峰的修为,距离乾元境,甚至也有高人直言,不过数年光景了。
可见宇文君的实力强大,以及这些境界的底子深厚。
其实当年从潮湖书院来的一群人之中,大部分都有不少的突破,他们原本就是整个天下都算得上的天才,在这北境之内,历经磨练,就好比是一块璞玉经历打磨一般,一个个都有不小的提高。
只不过这其中,宇文君算得上是非常好的一块璞玉,进步速度拉开同龄人一大截罢了。
不仅仅如此,这些人的配合亲密,对比于那些正规的军队,甚至还要强大不少,这些年潮湖书院对于北境的贡献明眼人都心知肚明。
此刻的宇文君,凌厉的气势更胜从前,若是从前的她是一把未经开窍的宝剑,如今的她就好比是已经甚至丢弃了剑鞘的杀人剑!
只是站在人群之中,就有一股强大的气势欺压在身上,让人不寒而栗!
宇文君得知这个消息,却并没有表现得十分难过上心,依旧面无表情,她点点头说道:“这件事情我知晓了,等到战事结束了,我速去速回。”
倒不是她宇文君无情无义,对于自己的父皇没有感情,反之,宇文君是个十分重视感情的人,对于西晋,一方面是那些水深火热的百姓,另外一方面的牵挂,便是自幼最疼爱她的父皇了。
至于其他的皇兄,虽然明面上对于她和善,实际上她能够感受到这些和善背后的虚伪,特别是那位三哥,最是令她讨厌。
父皇的情况,她心知肚明,年纪大了,入土为安,这是谁也逃不掉的命运,算起来父皇也算是寿终正寝,她虽然心中难过,但至少明白,有些东西自己改变不了,只能够是希望父皇能够安安稳稳离世。
这场战事结束之后,她回到西晋看看父皇,之后再回北境,依旧要面对这些茫茫无际的海族大军。
海族一日不除,她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特别是在潮湖书院的这些年,她那些圣贤书籍可不是白白读了的,她的心,很大一部分都是交给了天下。
宇文君微微抿嘴,突然想起一人,心中一暖,在这个好强的女人身上,罕见得表现出温柔的一面,只不过这份温柔,很快便消失不见。
还有一部分原因,她想要等张缘一回来,与他永远在一起。
只不过张缘一离开了这么长时间,下次归来也不知是个什么时候,又是个什么状态呢?
要是回来时,实力反倒是她高的话,那宇文君可要好好把从前的委屈全部发泄一番。
不过这种想法,宇文君也仅仅是想想罢了,张缘一的天赋,她心知肚明。
张缘一是那种若是一步领先,便会步步领先的人,但凡是与他交手的人,赢了的话还好,若是输了,那么往后想要再次赢回局面,难如登天!
这也是张缘一的可怕之处,凡是被张缘一打败的人,若不是拼尽全力,只会被他拉开越来越远,最终只能够望着对方的背影,望尘莫及。
道理很简单,张缘一修行至今,从来没有一天松懈过,在其他人努力的同时,他也一直在拼了命地努力,不怕对手有天赋,就怕有天赋的对手比你还要努力拼命,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
缚心将消息传达之后,他嘱咐了一句,“那你自己小心一些,我先走了。”
说完便回到了城楼之上,这场战事他并没有打算参与。
倒不是他缚心怕了,只是上次与王腾、秦剑、陈道玄以及一种年轻人,老前辈一同击杀一位陆佛至尊,他出力最多,受到的影响也最大,到了如今还没有完完全全缓和过来。
他出手可以,除非是对方派遣出了无相境修士,不然能够少出剑,就尽量少出剑,这背后也是为了最终的一剑而做准备。
缚心自知这么发展下去,他想要有个好下场是不可能的,所以对于他来说,这最后一剑,他一定要发挥最好的状态,让天地剑修都知道知道,他缚心的剑仙风采!
在黑压压一片的海族深处,数十位乾元境海族修士静静站立空中,数十人横成一排,远远望去就好像是一条割裂海平面的长线,气势弘大。
其中一位海族妖兽口吐人言,说道:“这一次的目的相比大家心里都明白吧,一切就像是大人们说得那样,不必保留各自的羽翼,一切以消耗为主,只要消耗得多,对于我们来说就是胜利。”
其实此次参战的海族妖兽,大多数都是他们的手下,足足有上百万数量。
这一次调动起来,可以说已经是迄今为止最大规模的一次进攻。
对于他们来说,被要求牺牲自己的手下,无异于是自己消磨自己的实力,自然是难以忍受的,可是战事已经进展到了如今的程度,已经回不了头,对于他们来说必须要做出这样的抉择。
若是不这么做,恐怕上面的天尊都要强行压迫他们如此行为。
到时候,天尊如果动手,给他们带来的可就不是死手下这么简单了,那时候掉落的头颅,或许就是他们的了。
从海面之上,缓缓升起一尊足足有上千丈的妖兽,这尊妖兽名叫海牛,顾名思义因为形状酷似深海之中的海底蛮牛,所以被唤做海牛。
海牛的实力恐怖,天生便力大无穷,大多数一旦到了上千年的修为,已然有近乎乾元境的恐怖势力。
而这还并不是他最擅长的,海牛的低吼,那才是真正的杀伤性攻击,特别是适用于人数众多的扎堆。
看如今的情况,海族明显是想要让这尊海牛打头阵,率先尝试破开人族修士的阵法!
海牛所过之后,无数海族妖兽自行让道,海面就好像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的布料,只不过很快便又重新恢复如初。
踏着沉重的步子,海牛的四条粗壮的大腿,就好像是撑起天地的擎天柱一般,每踩下一脚,整个海面都要剧烈起伏一阵,波涛汹涌!
它那两个巨大的鼻子,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急促呼吸之下,卷起剧烈的狂风,清晰可见的雪白灵气,流转其中,如倒吸龙卷!
硕大的猩红瞳孔,巨大得如同两颗足足有数十丈的夜明珠,散发出摄人心魂的光芒,仅仅是对视一眼,便让人如临泰山,腿脚发软。
海牛突然仰天长啸,上方的天空被突然之间轰出一道巨大的口子,厚重的乌云,瞬间被一扫而空,深不见底!
强大的音浪如同掀起的巨浪,朝着人族修士冲撞而来,只不过仅仅是触碰到大阵,便消散无踪,被影响到的人族修士,还是少之又少。
这海牛若是放在一般的大战前或许威力十足,但是这里是北境,无数代人不断增持下的封印大阵,又岂是这么一个乾元境修为的海族妖兽可以撼动的。
哪怕是无相境修士来此,想要在短时间之内破开阵法,也难如登天。
海牛整个气势浑然一变,像极了一个疯了的蛮牛,用尽全身力气,一边嘶吼,一边朝着人族修士冲撞而来!
“哞!”他就好像是开道的巨大马车,整个海面都在强大的威势之下剧烈颤动,掀起的巨浪足足有上百丈高,铺天盖地!
而随着海牛的开道,在他的身后,还有无数的海族妖兽紧随其后,他就好像是一声令下,整个大战一触即发!
在人族之中,王腾握紧拳套,眼中战意盎然,怒吼一声,“杀!”
一声令下,其后的所有修士一并冲杀而出!
虽然人族修士在数量上处于完全的劣势,但是在质量上他们也拉开了这群海族妖兽一大截,数万人对战上百万海族妖兽,还真不一定就没有可以一战的能力!
人族的修士凝聚成人字形阵型,在最前方是实力最强大的那一小撮人,之后便是实力稍强的中间力量,最后才是修为最低的修士。
人族与海族刚刚相接触的一瞬间,就如同刀切豆腐一般,眨眼便将海族撕裂开来,势如破竹!
......
北境战事紧迫,在大唐枯叶寺进行的三教论道也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枯叶寺之中,参加此刻论道的人极多,密密麻麻的人群,将整个枯叶寺外围包裹得水泄不通。
在这一次的论道之中,无数人观望,其中所能够听到的关于各自教统的东西数不胜数,有些虽然显得很简单低浅,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三教各个论道的体验感悟,还是十分有可看性的。
互相砥砺之下,各自有所体悟,受益匪浅。
只是当论道进行到即将末尾时,儒家岳麓书院而来的众人,却是率先离开此地,不告而别,其中的个中缘由,没有人知晓。
随着儒家的离开,也就是说,三教之争,就变成了佛家与道家的争辩,只要能够在最后几次的辩论之中获得胜利,这一次的论道也就结束,获胜的一方,自然是会获得极高的赞誉,往后也可以得到很多的好处。
玄天宗,作为大唐本土最有名的道统执牛耳者,却是与青城山走着截然不同的路子。
虽然说青城山确确实实算得上天下所有道教的发源地,当之无愧的道家祖庭,可是玄天宗却完全于青城山没有丝毫关系。
玄天宗的宗主,自创一门道教,在大唐落地,又受到了大唐历代皇帝的支持,最终发展成如今的庞然大物,可谓是十分难得的。
在大唐之上,玄天宗对于道统的影响力,甚至要超过青城山,只不过若是放置于整个天下而言,青城山的位置依旧是无法撼动的。
一个是九官创办的青城山,一个是无相境巅峰修士创办的玄天宗,从一开始,就已经是站在了不同的起点之上。
虽然与青城山还有不小的差距,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玄天宗就要显得不如了,也没有妨碍玄天宗的蓬勃发展。
若是将天下道统比作一湾海水,青城山一家独大,占据其中的近乎六成,剩下的四成,天下共分之。
那么玄天宗而言,就是在这四成之中,硬生生地占据了其中的一成。
在玄天宗的雅室之内,一个眉眼俊俏的男子,打趣地说道:“没有想到,反倒是岳麓书院的人率先离场了,真是像个小娘子一般,弱不禁风。”
这句话刚刚说出,这眉眼俊俏的男子赶紧握住嘴巴,眼神扫了一眼身边一位身穿清简素衣的女子,有些后悔自己说得太快了。
那位素衣女子,自然是听到了这个家伙的言语,她缓缓呷了一口茶,却并没有立即表现不悦,而是缓缓说道:“不知全貌不予置评,有些东西你我终究是管中窥豹,不该去随意地评价。”
那俊俏男子赶紧借着台阶下,点点头,说道:“是是是,师姐说得对,是我说话不经过大脑了,言语无忌,希望师姐能够不要在意这些。”
现在他这话里有话,却并不是在纠结自己对于岳麓书院的评价,而是对于自己先前所谓的小娘子的言论。
这位素衣女子,摇摇头,说道:“你要是能够将自己这嘴皮子的功夫,稍稍分点到修行之上,也不至于会迟迟破不了境界,卡在这尴尬的境地到如今了。”
俊俏男子嘿嘿一笑,故作傻乎乎的样子,说道:“师姐说得对,我以后一定改正。”
说的话假大空,态度也是十分的差劲,显然还是没有用心。
素衣女子不再说话,显然是对于这个家伙有些失望。
在这一群人之中,她自认天赋除了宗主嫡传之外,再也没有人能够出其左右,短短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已然是晖阳境的境界,放在任何一个宗门,那都是被当做宝贝一般捧在手心的。
在整个玄天宗自然也是如此。
正是因为站在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处境,她才更加感觉到无奈,上面有一个年纪比她还小却已经是乾元境巅峰的妖孽,下面是被她远远甩在身后的一种同门,再没有能够与她并肩的同门。
对于她来说,人生的寂寞,以及人生的无奈,莫过于此。
她突然想起岳麓书院那个有趣的小子,明明是个不错的人选,为何偏偏又在这个时间选择离开了呢?
她那双清冷的眼眸突然闪过一丝灵光,不可思议道:“难不成是因为......”
在枯叶寺山下,一辆高大的马车缓缓行驶在阡陌交通的道路之上,而在这马车之上内,仅仅只有两人而已。
一位年纪轻轻的小辈,一位则是年迈的老者。
在马车边,缓缓跟随着数位书生,各个眉清目秀,样貌俊秀。
这辆马车正是岳麓书院来到枯叶寺,原本打算论道的一行人。
在马车之内,那位年轻的书生,此时面前正摆放着一本枯黄的书籍,书本没有人翻阅,却在自行翻动。
此刻这位年轻人,整个人神色不变,却是有一道道璀璨的光照耀在他的脸面之上,看起来就像是一道道光芒打在了他的脸上一般,远远看去,五光十色,将整个马车内部都照耀得熠熠生辉。
老者眯着眼睛,望着此情此景,心中却是大喜,其他人或许不明白这时怎么回事,但是他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见多识广,对于如今的局面,心中还是一清二楚的。
三教之人,有中规中矩一步步登天的人,却也有那种一念顿悟的人。
说不上谁更加高人一等,只能说各自走得路子不一样罢了。
而此刻他面前这位得意高徒,就是经历了一场辩论之后,心中顿悟,已然是要突破境界的程度。
要是一般的破镜也便罢了,可是从这个家伙的口中而言,分明是要接连破境三个境界才可能罢休。
如此重要的事情,自然是极其重要的,以至于他想都没想,便带领着岳麓书院的众多弟子,起身返回书院。
一般的修士,特别是三教修士,突破境界,境界越是稀有,越是高,都可能携带一部分的运道在身上,对于他们这些儒家修士,便是所谓的文运了。
他此行回到岳麓书院,其实也就是想要将这身的文运能够保留在岳麓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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