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道山

此时的江天石仿佛从头开始又走了一回人生路。

他出现在那个慵懒的下午，放羊的山坡上。江天石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白云下青草莺莺，阿牛还在一旁惦记着前几日发现的兔子洞。

江天石一看天光时辰，喊了声阿牛哥，就拼命往清水村跑。阿牛在身后叫他，让他赶紧回来看羊，否则就被狼崽子偷偷叼了去。

当江天石骗父母阿牛掉山洞里了，好些村民都跟着他往山里走，他还硬拉着母亲也一起去。

当众人一脸愕然看到阿牛撅着屁股趴那熏野兔的时候，父亲正要训斥江天石说谎胡闹之时，清水村就火光冲天。

十八岁，因为有江天石多年修道的记忆，浑天斩魔诀和灭神诀从一开始便勤加修炼，又找寻了些灵妖灵草，尽管丹石之属少了些，可是凭借着深厚的底蕴，江天石还是修炼到了固元境。

某日，终于辞别父母和弟弟，说要远游。

三十岁，成为天行宗核心弟子，受到师门青睐有加，倾尽资源培养他。

甚至与万剑门天才弟子南宫婉结成了道侣。

一路走来顺风顺水，五十岁不到入金丹境。

而后经年，虽然给他的资源丰厚，但是却因为种种原因一直停留在金丹境中期。

按部就班，成为天行宗长老，继而成为天泉峰峰主。

尽管修炼资源并不缺乏，可是似乎是经历不够，心境打磨欠妥，数百年一直停留在金丹境中期，而他也成为天行宗资深的长老。

又三百年，玄阴宗异军突起，横扫周围门派。天行宗也不可避免受到冲击，而且在与玄阴宗的冲突中节节败退，宗门势力不断被玄阴宗压缩。

而天行宗仅剩的元婴境修士明显抵挡不住玄阴宗的威势，江天石夫妇也只能看着日渐式微的宗门势力毫无办法。

“呵呵……”江天石看着长青山巍巍众峰，突然笑了起来。

“夫君这是怎么了？”身侧金丹境后期的上官婉问道。

江天石只是回头冲上官婉笑了笑，尔后一步踏出。

身侧景色千变万化，又回到了童年那个山坡。

江天石此时的身形已经来到了笔直山峰的半山腰，在他身侧也有各路修士，只是每个人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或悲或喜。

只是彼此却看不到对方，唯有站在山脚的修士才看得到山腰上的人。

江天石本来面无表情的脸庞灵光一闪，一对灰白眼眸陡然出现，直直望着再往上那块云蒸雾绕的地方。

而江天石眼前本来光滑无比的山体上，突然就开始出现一条道路。

江天石微微一笑，果然如此。他看破了这座山考验的是什么？

此山考验的说白了就是道心，表面上让你不断进入轮回，不断地试错自己的人生，实际上考验的却是道心坚定与否。

江天石经历的那一世，实际上唯有开头救下父母算是弥补了下心中的遗憾，其他都是信马由缰，凭着这些年留下的雄厚底子，才能以玄级资质一路修炼至金丹境中期，而那也已经是他先天资质所限，到了他的极限了。这座山是对道心的测试。

自己道心之坚定不是普通修士可比，在墨海自己还以凡人身份在小城住过几十年。

这座山峰就是让你沉沦在自己可以从头再来的遐想中，不断试错，不断重启人生，不断让你达到一个似乎更加圆满的结局。

但是，月满则亏，月盈则缺，哪有什么十全十美。

此处幻境只是让你沉沦在弥补自己行走一路的缺憾罢了，一旦深陷其中，就会无法自拔。

因为任何选择都会有残缺，即便当时你觉得是如何正确，当再回首发现似乎另一个选择会更好。只是是否真的更好就不得而知了。

而在道山，却给了修士这种机会，让你不停试错。

同时，也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似乎只有更完美的人生才能在山峰上爬得更高一样，才能顺利通过第一关。

而且每次幻境又都非常清晰地知道自己所处何地，自己又是谁。

不停试错之下，似乎在山峰上的位置越来越靠前，实际上也不知已经过了多久。

人生如果有太多如果可以成真，终将面临不停的选择。沉迷其中，将永无休止。

江天石只是经历了一世后，便强行从幻境中出来了。

这种虚妄他并不需要，他这一生唯一有憾的就是父母双亲。

而在刚才的一世，他已经心满意足，尽管知道不是真的，却也聊以自我宽慰了。

意料之中，可这并不是他的道。

他也不想再尝试新的一轮轮回，而是直接选择退了出来。

他这一路坎坷，步步都有危机重重，也是在危机重重中，自己才得以不断成长，不断突破，才能以惊世骇俗地百多年就达到元婴境初期的修为。这修炼速度已经不是用天才可以形容。

正常而言，就算资质顶级，能在千岁前达到元婴境就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江天石能以如今这个年纪就达到元婴境除了黑石这个神奇的存在外，更关键的是他凭借着混元之体，穿梭各种险地，历经磨难。短短百年经历之丰，甚至超过多数元婴境修士。

更加上丹道天赋的加持，才让他短短百多年就修炼至元婴境初期。

其中，经历除了给江天石提供了颇多奇遇之外，也大大磨练了心境。

所以，这第一关的诱惑和假象他根本就不在乎。他更是直接通过灰目，看透了一切虚妄。

此山本无路，道心就是此山通行的基石。

而强行出来后，此山的威能似乎就要将他传送到山脚下。

江天石也不反抗，只是启动了一对灰目盯着半山腰以上云雾袅绕处，冷笑一声。

尔后眼前就是一条大道出现。

在山脚的人看来，陡然间江天石的身影微微后退之后，便开始电射而上，一下子超越了众人，直接进入到了云蒸雾绕之处，失去了踪影。

山脚下注意到这个场景的修士，不禁发出阵阵惊呼。

而他身侧同处山腰的众人却对此毫无知觉。

放眼望去，一条大道直通云雾缭绕处，江天石才会顷刻消失在众人面前。

其他人各不相干，甚至互不可见，因为每个人的道不同，每个人的路也便不同。

江天石一路向上，丝毫不作停留，甚至穿过了中间云蒸雾绕的那一段山体，但是他并没有继续停留，而是一直往上。

如果寒台正好看到这个场景估计都会惊异，原因无他，这一关的通过标准只是只要通过云雾缭绕那一段即可。

当年寒台创下这座道山，作为选拔人才的第一关，当创到这里的时候，哑然失笑，觉得莫说化神以下，即便是合体境修士，也未必可以到此，转念一想，既然已经修到此地，那也便将错就错。

只是，在半山腰设了一道关卡，只要过了此线便算通过，但是也不是立刻传送，而是允许修士可以继续往上，也可以看看资质高低。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会有人直接到达山的尽头，万年前申公寽是第一个，今日江天石是第二个。

越往上，说明修士对大道的理解愈加深刻。而像江天石这般如电往上而至，恐怕是绝无仅有。

就连万年前寒台义子申公寽都未曾做到如此，申公寽号称万年难遇的奇才，资质逆天。

短短万年修炼，申公寽实力已达化境，是寒台的左膀右臂，更是替寒台掌管着一大片界域。

而江天石对道的理解，显然不在同时期的申公寽之下。

通往峰顶的道路似乎无穷无尽，大道两侧甚至传来阵阵梵音，这让江天石微微吃惊。

越往上，梵音声越重。

江天石一对灰白眼眸看往大道两侧，伴随着梵音，尽是金色的光影，犹如一条条金蛇穿梭在虚空之中，那梵音似乎就是这些金蛇发出的。

那是——天道规则！

有了白帝道纹在前，那些金蛇扭动展示的竟然全都如白帝所刻道纹类似，只是一个是死物，一个更加灵动，显然这是寒台设下这通天关隘顺手而为。

到了寒台这个级别，抬手动足之间具是规则之力。此地所留的，大概也是寒台故意为之，能进入这个空间的至少在大道领悟上是超凡脱俗之辈，这些天道规则也算是给到达此间的修士一些奖励。

至于能领悟多少，就看个人造化。

可能寒台当初设下这些规则时也没有想到，有人会具有灰目这种窥探灵力波动的神目，直接将天道法则看尽。

江天石灰目之中灵光闪动，这些规则之繁复根本就不是他现在的实力可以理解的，但是他可以强记。

他放慢了速度，一路痴迷其中。

不顾时间流逝，也不顾是否在闯关隘，他只是专注地细品着一路的规则，偶有所得，不禁颇为欣喜。

他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发现前方一片混沌，大道已经到了尽头。

江天石微微皱眉，这是什么情况？

江天石茫然四顾，意犹未尽，还没有从刚才物我两忘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片刻后，他想了想，还是一步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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