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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夜晚有些漫长


  在抢救室里,我遇到了一位“熟人”——他是我十年前的一个患者。

  我们眼神交汇的那一刻,他认出了我,他努力地抬起手指着我,嘴里“啊、啊”地叫着,声音很微弱。

  我记得他——这是我十年前的一个患者。十年了,这是我们第二次相遇,而且同样是在医院。

  回忆:十年前的再遇

  十年前,刚参加工作的我,在一家二级(社区)医院工作,具备二级医院的职能,同时也能让老百姓享受社区医院的报销比例。

  这个医院周边都是乡镇的老百姓,都是很朴实的农民。

  那天,一位病人家属找到了我。

  “大夫,我想咨询您个事。”问我的人是一位30岁左右的男性。

  “您讲。”

  “我父亲想从市里转回到咱们医院住院,您能接收吗?”

  “什么病?为什么要转回来住院呢?”那时候刚工作的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有些诧异。

  “大面积的烧伤,我们治不起了,想回咱们医院住院,我没太大的要求,治成什么样我都能接受。”他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哀求。

  “我才工作,您怎么不去找那些高年资的医生啊。”那时候的我真的就是这么回答的。

  “他们都不收。我觉得您不错,刚上班一定对患者很好。”他回答着我。

  尽管当时的我心里很想去收治,但我还是没有同意,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初出茅庐,经验不足,没有底气。



  我无情地拒绝了,他失望地离开了。走的那一刻我都不敢直视他,我觉得我有点对不起他。

  几天后,我听到师兄们在谈论一个病人,从他们口中了解到几天前的那个家属带着患者回来了,要求在我科继续住院治疗,患者和家属就在门诊,但是谁都不想收、也不敢收。

  那时候的我就是个愣头青,真应了那句话——刚参加工作,没吃过亏,胆大。

  我找到主任对他说:“主任,那个烧伤的病人我想收。”

  主任看着我,犹豫了很久,“收吧,这个病人能不能活全看你了。”

  当时我脑袋都大了,这么大的压力给我,我怕我......

  然后一想,主任让我收,他心里也会有分寸的,正好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我快步走向了门诊。

  再次看到了那个家属的时候,他蹲在地上不停地在手机里翻找着什么。

  “怎么又回来了啊?”我假装问他。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嗯,实在没办法了,住不起了,回来也不收治我们住院,我准备找个敬老院把我爸送过去,能活几天是几天吧。“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和哀怨。

  ”谁说不收了,我这不是来了吗?“当时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那么的自豪。

  他蹭地站了起来,眼神里充满着无法表达的感激,我看到他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是多么伟大,但是当我看到这位家属带来的患者后,却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位患者整整“折磨”了我三个月......

  患者是一位50多岁的老汉,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他躺在一辆被拆了座椅的面包车上,身下垫了一个被子,身上被绷带包裹得像一个木乃伊。

  他是个哑巴,看到我后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两个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我,努力地想坐起来,全身被厚厚的纱布裹着,有渗出,很臭......

  患者儿子办完了住院手续后,我们用医院的平车推着老汉来到了住院楼。

  那个时候医院外科住院病人并不是很多,三十几张床位住着一半的患者,我让护士安排了一个空病房给他单独住。

  “这个病人是你熟人?”护士看着我,接着问:“为什么给他一个空病房而且不能收别的患者?”

  “患者我不认识,他是烧伤的很严重,需要单独隔离,我怕交叉感染。还有一点,我估计没人愿意和他一个病房。”我呵呵地笑着。

  护士看了看我没说什么,去测量患者的生命体征了。很快她回来了,一脸的愤怒,拽着我去了护士的治疗室:“你疯了吧,这种病人你也敢收,我一进门就差点被臭得熏出来,这患者烧伤得太重了,我上班20多年咱们从没有收过这么重的烧伤病人,你显什么能?”

  她还在抱怨着,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怕我担责任。我什么也没说走出了治疗室。

  我把患者的儿子叫到了医办室,我很清楚地记得那会屋里就我们两个人,还没等我问,他就抢先开口了:“医生我感谢您能收治我爸爸,您虽然年轻但是我相信您,我不求我爸能治好,但是我也不想让他太痛苦。我爸是聋哑人,我没见过我妈,是我爸把我一手拉扯大的。这次出事是在一个月前,家里的羊圈着火了,我爸心疼羊,这些羊是家里的主要收入来源,他冲进羊圈,后来被邻居抬了出来,重度烧伤,然后我们被送到了市里的一家治疗烧伤的医院,一个月花了30多万,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跟亲戚朋友也借了个遍,现在真的没办法了,医生说还需要20万继续治疗和再次植皮,但是也不敢保证效果。”

  我听着他的讲述,看着他泛红的双眼。

  “我家穷,就靠我平时打工和养点羊维持生活,这一下子完全地把我掏干了,我都活不下去了,我知道咱们医院报销比例高,咱们的费用比市里要低多了。”

  我刚要说话,他接着又说:“没事,我没抱太大的希望,我知道我爸这个坎可能是过不去了,是生是死我都认了,不会怪您。”

  说着说着,他哭了,张着嘴不停地哽咽着:“我真的不想看着我爸就这么回家等死,他要是疼您就给打止疼针,让他别那么痛苦地走......”

  我记得,我那时也哭了......

  然后,我开始给病人换药,包裹的纱布有大量的渗出。

  ”出院时候怎么没换个药再回来啊?“我问患者儿子。

  ”太贵了,换不起了。“他低声说。

  第一次换药,我竟然用了4个小时,整整4个小时。

  一层一层地揭开纱布,有渗出,创面有粘连。我小心地用盐水边冲边揭,我怕患者疼,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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