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在董宛的细心照料下，沈子商慢慢好起来。董宛从没见过他这种样子，病中的他仿佛变了一个人，对她极其依赖。几天以来，她几乎衣不解带地守在他身旁。

　　孩子的事沈府上下全都知道了，汪美然和沈展鹏自是十分痛心，底下的下人们也多在私下里议论，只是瞒着沈子商。

　　曾嘉禾来过一次，在沈子商的病床前他们两两而望，相顾无言，然后曾嘉禾就匆匆离开。

　　和风细细，阳光格外明媚，窗外的海棠果在细风中摇曳，沈子商终于能下地走动了。董宛找出了一件绸质的青色长衫帮他换上，像以往一样替他扣好纽子。

　　她的脸明静的像天上的月亮，柔软的发丝随着窗口灌入的细风轻舞飞扬，一股独属于她的幽淡的香气飘入他的鼻息。

　　沈子商抓住她的手，“宛，这些天累着你了”

　　董宛仰头看着他，轻轻摇头，“我没事”

　　沈子商仍握着她的手，深深注视着她的眼睛，“现在我好了，以后有什么事都让杏儿做吧，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

　　董宛的身子僵了一下，她慢慢褪出双手，垂下头轻声说，“孩子……没了”

　　沈子商怔住了，他抓住董宛的肩，“你说什么？”

　　董宛抬起头，黑眸晶莹，笼罩着一层薄雾，“孩子已经没有了……”

　　沈子商的脸霎时苍白下来，他后退两步，脸上充满痛苦和难以置信。

　　董宛低着头，两颗泪珠静静地从面颊上滴落下来，沈子商拾起她的下巴，董宛温润的眼眸与他的黑眸对视。

　　他的脸格外的苍白，用疼痛沙哑的声音质问她，“那你为什么回来？”

　　“……”

　　“是我杀死了我们的孩子，你应该非常恨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我吧，可是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董宛摇头，却说不出话来，说她不怨他是假的。

　　“说话呀！”沈子商提高声音。

　　“我没有恨你，你不要乱猜，孩子没了，我知道你和我一样伤心，可是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再要……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因为你的他的父亲……”

　　“胡说！”沈子商推开她，“你现在一定恨我恨得要死，为什么回来？！明明心里恨着我却还这样一副委屈求全的样子，还像以前一样耐心细致地照顾我，是不是很累？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的心口不一，最讨厌别人的同情怜悯，可是你偏偏就是！你心里明明想着别人，却还在我身边这样的若无其事，这样的……董宛，我受够了，受够了！”沈子商推开门冲了出去。

　　董宛没有叫他，只是静静的一个人坐在了床边。

　　董宛走了，沈子商伤心欲绝，几乎连命都搭上，董宛的归来，才给沈子商带来了一线生机。而沈子商生病期间，董宛又是怎样的衣不解带细心照料，随着沈子商的病体痊愈，大家以为沈府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可谁知阴霾却总是挥之不去。

　　谁都感觉到了近一段时间以来沈府压抑别样的空气。谁都不知道沈家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仿佛原来的恩爱都只是昙花一现，只是为了衬托现在的清冷。

　　沈子商的才干的确让人称道，他病好后，几家瓷器行被他经营的风声水起，可是沈家大少爷却越来越忙碌，白天根本见到到影子，晚上回来的也越来越迟，后来慢慢只宿到外书房，连落红轩卧室的门都少进了。

　　可在沈家下人的眼里，沈家大少奶奶的反应更是少见。眼见大少爷的有意冷淡，她脸上却看不出半点声色，仍旧的温言软语，贞静柔婉，从容淡定，在下人们看来活活是观音菩萨投胎转世，偏自一股置身事外的气度。

　　董宛对沈子商的迟归，甚至外宿书房都任之置之，一概不与过问，仿佛这件事和她无关。此时，两个之间的关系看在下人们眼里真真扑朔迷离，云山雾罩，迷惑万分。

　　两个人的关系就这样冷淡下去，一个不闻不问，一个冷淡疏离，一个因为那一个的不闻不问，漠不关心而更加积郁于心，更加放纵形骸；一个因为另一个的冷淡疏离硬言冷语而愈加心灰意懒，愈加痛心失望。

　　就这样他们之间日渐清冷，甚至数日都不见一面。即使在门口相遇，不管内心如何激荡，表面上却已经冷淡的如同路人。

　　沈展鹏，汪美然都曾数度出面干涉，怎奈当事人并不配合，从前在他们面前言听计从的两个孩子，此时，却一个固执如顽石，一个淡如无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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