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沙漠里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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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在天没有找到剩下的谜底,因为慕容明珠和乐乐山在那之后就失去了踪迹,万马堂又要出动人马再找他们两个一遍。
马芳铃叹气,心想这笔买卖太亏本了,如果找到了慕容明珠和乐乐山,一定要找他们两人索要援救的费用。
如果找得到的话,马芳铃心里又加上了这么一句。
马空群还是坐在那个密室里面,一动不动的坐着,如果没有人打扰,他可以一直坐下去。
打扰他的人来了,却没有带来他想要的消息。
马空群冷冷问道:“失败了?”虽然是问来人,但是他已经知道答案。
马芳铃点点头,脸上完全没有失败后的不甘和懊恼:“对,失败了。”
马空群又问:“为什么?”
马芳铃耸耸肩:“还不是叶开那小子多管闲事,他找了丁家的三小姐演了一场戏,加上路小佳完全没有职业道德,不按理出牌,我们的人还没来得及上场,戏就已经散场了。”
马空群阴沉着脸,显然这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马空群沉声道:“又是叶开!”
“除了他还能有谁?”马芳铃又道,“不过往好处想想,起码云在天也没成功,他大费周折布了那么久的局,不就是想挑起傅红雪的仇恨对您出手,他好趁机渔翁得利罢了,现在全部竹篮打水,也算是好消息。”
敌人的坏消息,就是我方的好消息。
马空群眼睛重新看向是桌面:像是自言自语:“叶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马芳铃坐到马空群的对面,桌子上空荡荡的,不然她还可以斟一杯酒,慢慢总结失败的经验,她手指在石面上缓缓摩挲,慢慢说道:“不知道,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不知道他的动机,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的所作作为,总给我一种想要平息事端的感觉。”
马空群突然抬头,冷冷的眼神看着马芳铃:“平息?他凭什么?有什么资格?”
马芳铃摇头:“不知道,也许就是一个单纯爱多管闲事的。”
马空群忽然说道:“慕容明珠和乐乐山呢?”
马芳铃回答:“还没有找到。”
马空群问:“你认为活着还是死了?”
马芳铃回答:“凶多吉少,让他们死了绝对比活着的好处多得多。不过慕容峰已经在路上了,这个消息他应该马上知道了,宝贝儿子失踪,慕容峰绝对会让我们给他一个交代的。”
“哼!”马空群冷笑,“这个豺狼,平日里对宝贝儿子一副宠上天的样子,但是如果慕容明珠出事,他绝对能马上踩在尸体上跟我漫天要价!”
马芳铃叹气:“所以他一定有备而来,而且不打算空手而归。”
马空群笑了,不是冷漠,也不是嘲讽,这是马芳铃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带着一分真情实意:“这儿不是有一个爱多管闲事的吗,那就请他给慕容峰一个交代吧!”
天上的最后一抹星光也快要被遮掩了,冷空气也渐渐停止流动,一条黑影熟练的躲过巡逻的人,飘到了他要去的目的地,推开窗子,跳了进去。
“三姨,早啊!”马芳铃两根手指捏着一个杯子,笑着跟从窗子里出现的人打招呼。
乍然听到房间里有第二个人的声音,沈三娘吓了一跳,猛地转身,见是马芳铃,剧烈跳动的心跳慢慢又平复下来。
马芳铃就着微弱的晨光看清她的脸,惊讶道:“你的脸怎么了,谁打你了?”
沈三娘脸上红肿一片,嘴角带着血迹,她解释道:“没事,不小心摔了一下。”
马芳铃识趣的没有再问。
沈三娘打湿布巾,盆里的水过了一夜早就变得冷冰冰,她却不在乎,用冷水擦拭她的伤口。
她一边擦一边问:“倒是你,怎么那么早就来了?”
马芳铃转转酒杯:“昨天做了噩梦,睡不着,就想来找三姨你聊聊天,没想到你没在房间,害我等了你一夜。”
沈三娘笑了:“你倒是知道酒放在哪。”
“你藏酒的位置不是太难找。”马芳铃说道,“我现在比较想知道你昨晚上去哪了?”
沈三娘打开一盒药膏,轻轻抿在嘴角,说道:“你放心,不是叶开。”
马芳铃眼波流转,羞涩一笑,如一个小女孩和她的闺中密友谈论心上人:“是傅红雪吗?”
沈三娘的手指僵在嘴角,她盯着马芳铃,冷冷说道:“你想说什么?”
马芳铃美目含笑:“我想说……好像有人来找你了。”
沉重的脚步声突然响起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在门口停下来了,接着就是门被轻轻敲响,有人问到:“三娘,你醒了吗?”
说话的是马空群,他任何时候来找沈三娘都不奇怪,沈三娘放下盒子,不再理会马芳铃,拉开门走了出去。
马空群带着沈三娘走向他的房间,两个人一路上都沉默不语,他走到门前停了下来,问她:“你知道我要找你做什么吗?”
沈三娘低声回答:“你要做什么都可以。”过去这七八年的时间里,在很多个这样的清晨,他把她叫到房间来,她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没想到这次她想错了。
马空群没有回头,淡淡道:“如果我要杀了你呢?”
沈三娘呆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马空群笑了,安抚道:“别紧张,我当然不会杀你,只是想让你见一个人。”
是谁?在这么重要的日子,在这么早的清晨,有什么人非得让她在现在见一见?
沈三娘看着那扇门,好像一个巨兽的嘴,打开的时候就是把她吞噬的时候。
马空群推开了门。
房内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翠绿色的衣衫,虚弱柔美的脸庞,纤细的身影缩在椅子里,听到开门的声音,抬起头看了过来。
沈三娘惊得后退一步,靠在门上,说不出话来。
马空群说道:“我现在把她带来了,你不用再去半夜找她了。”
沈三娘直起身子,努力保持平静,让自己用正常的语气说话:“我偶尔会去找翠浓。”
马空群点点头:“我知道。”
“但是我昨天晚上找的不是她。”
马空群还是点头:“我知道。”
“我昨天晚上找的是傅红雪。”
马空群对此毫不意外:“我知道。”
“我想问他,那些人是不是他杀的。”
马空群很平静,对可能是杀死他兄弟的凶手,不该有这种平静,除非傅红雪不是。
“他不是凶手。”
沈三娘也很平静,慢慢地接着道:“他的确不是,但我在没有查明白之前,总是不能安心。”
马空群点点头:“我明白。”
沈三娘说道:“他虽然奇怪了点,但是对我很客气,我能感觉得出来,他对我有一种微妙的感觉,所以我去问了。他也说了,并且我也相信他。”
马空群说道:“他不屑于说谎。”
沈三娘咬着唇:“他是个君子,君子除非无言,说出口的,就不是谎言。”
马空群很赞同,不管他对傅红雪是什么看法,在这一点上,他不能不赞同。
“他的确是。”
沈三娘的咬着牙,眼眶变红了:“只可惜你有个朋友却不是君子!”
马空群说道:“哦?”
她忽然解开衣裳,毫不顾忌还有第三个人在场,她只穿了一件衣裳。
她的身材很好,好到连同为女人的翠浓看到了,也不得不惊叹。
翠浓发出一声惊呼,却不是因为这个。
沈三娘白皙柔嫩的肌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和淤青,有些皮肤将破未破,淤血黑紫,宛如毒蛇爬过。
沈三娘的泪已经落下,是因为痛或者是其他?
她颤声道:“你知道这是谁打的?”
马空群眼中已有愤怒之色,一个男人如果看到自己的女人被人殴打,绝对会怒不可赦。但也只是这样,就那么一会儿,马空群移开了眼,沉声道:“我不想知道。”
他的意思沈三娘当然明白,不想知道的意思,就是他已知道。
沈三娘也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掩起衣襟,黯然道:“你不知道也好,我只不过要你明白,为了你,我什么事都肯做。”
沈三娘哽咽着,突然跪倒,伏在他膝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马空群轻轻抚着她的柔发,目光凝视着窗外。
星光已经沉下去了,天还没有亮,但再过不久,太阳就要升起来了,那灿烂的阳光将会慢慢滑过被晨风吹弯的一排排杂草,展示着勃勃生机。
马空群叹息一声,柔声道:“这地方本是一片荒漠,没有你,我也许根本就不能将这地方改变得如此美丽,没有人知道你对我的帮助有多么大。”
沈三娘轻泣着,道:“只要你知道,我就已心满意足了。”
马空群道:“我当然知道,你帮助我将这块地方改变得如此美丽,只不过是要我在失去它时觉得更痛苦。”
沈三娘霍然抬起头,失声道:“你……你……你在说什么?”
马空群叹气,说道:“昨天,你不止问了他这一件事,你还问了他前天为什么离开了边城,昨天为什么又忽然出现。”
沈三娘猛地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他:“你知道?”
“对。因为他接到了他娘花白凤的消息,所以他离开了,但是去了才发现是一场骗局,所以他又回来了。”
沈三娘发现她再也撑不住她的身子,惨笑道:“你知道……原来你都知道,那你也知道我是谁了?”
马空群说道:“从你第一次出现在这里,我就知道你是谁了。”他的语气变得悠长,陷入了回忆。
“你不姓沈,你应该姓花,在你小的时候,我见过你和你姐姐,你姐姐是白天羽的外室花白凤,那时候,她肚子里已经有白天羽的孩子了。”
沈三娘的眼神呆呆的:“你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不揭穿我?”
马空群长叹一口气,说道:“因为我很喜欢你,也正需要你这样一个女人。”
“而且还是一个心甘情愿免费送上门的女人。”沈三娘又笑了,笑的比哭还难看,“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笑话,我所有的动作你都看在眼底,却还以为你全部被蒙在鼓里。”
马空群说道:“你知道翠浓是万马堂的暗探,利用她来传递你打探的消息,再接收外面传递进来的消息,这的确是一个聪明的方法。”
“但我蠢在我以为她是云在天的人,实际上却是你的人。”
马空群说道:“你姐姐比你精明的多,这么多年,我都查不到她的一丝消息。”
沈三娘愤恨的说道:“就算你查不到她的消息,你还是可以制造假消息引开傅红雪。”
马空群摇头:“你错了,传出假消息的云在天,我只是告诉了他傅红雪是花白凤的儿子。”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要逼傅红雪出手,能杀了我最好,杀不了让我们两败俱伤也是好的。”
沈三娘说道:“可惜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因为叶开也是一个聪明人。”
“一个不能为你所用的聪明人,你准备怎么对付他?”
马空群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你该走了。”
沈三娘的眼泪停住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马空群:“你不杀我?”
“揭穿你的秘密是一回事,杀你又是另外一回事。”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非要现在揭穿我?”
马空群惨痛说道:“现在已经死了太多人了,我有儿有女,还有几百个兄弟,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沈三娘想起今早回来时听到的窃窃私语:“昨天又死了多少个人?”
“十八个,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杀人偿命,天道轮回。”沈三娘看着他,轻声问道,“对不对?”
马空群说道:“不错!”
沈三娘突然冷笑,道:“那么你自己呢?”
马空群的眼神里又充满了愤怒,这次不仅仅是愤怒,还有恐惧。
外面响起了一阵铜铃声,这是万马堂的规矩。
但是今天这个声音不仅是表示早膳准备好了,更是一场大戏的开幕声。
马空群没有回答她,他推门走了出去,把沈三娘和翠浓留在房间里,外面的灯光透过打开的门缝扫过沈三娘的脸庞,照亮了她脸上的泪痕,又马上把它藏进了阴影里。
房间里面的两个人都没有动,瘫坐在地上的沈三娘没有,陷进椅子里的翠浓也没有。
许久,沈三娘感觉到轻轻的脚步声走到了她的身边,她抬起头,翠浓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沈三娘来到她在万马堂的房间,已经不属于她的房间,马芳铃居然还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她居然还坦然坐在这里。
沈三娘脸上泪痕未干,说道:“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马芳铃转过头来,晨光打在她的脸上,让她脸上发出一种温和的光芒,沈三娘怔怔的看着她的脸,这个昨天以前她一直以为是的小女孩的人,突然变得陌生。
马芳铃含笑说道:“我来送送你。”
沈三娘闭上眼睛,进这道门之前她还以为她只是一个人的丑角,没想到还有更多人在看她的洋相。
“你也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她努力抑制自己的颤抖,那是愤怒造成的,亦或是不甘在作祟。
马芳铃站了起来,拿起一块干净的白布温柔替她擦拭从紧闭的双眼中不断留下的泪水,盆里的水已经换成了热水。
“三姨,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是多么的讨厌你,一个男人怎么能在他的妻子去世没多久的时候,带回来另一个女人。”马芳铃的声音和她的动作一样温柔,她很少有这么温柔的时候,沈三娘有点不习惯,她觉得马芳铃很陌生。
沈三娘记得,她刚见到马芳铃的时候,那个十岁的小女孩,一身惨白的孝服,站在昏暗的灵堂上,冷漠的脸上那双凶狠决绝的眼睛。
“怎么可能忘记,你那时候,多么的恨我……然后,我们之间慢慢变好了——至少我以为变好了,可笑的是我还以为我收服你了。”她们后来的相处当然不是一帆风顺,每一步都有一个她以为自然的转变,现在想来,当然都是有预谋的。她以为她已经踏进了万马堂的中心,也许再努力一下,就能知道真相,但没想到整个万马堂都是一个假相,马空群是假的,马芳铃也是假的。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欺骗的开始,怎么可能换来真心以待?”马芳铃柔声回答。
听到这句话,沈三娘猛地睁开眼睛:“那叶开呢?你对叶开可有真心?”
“叶开?”没想到沈三娘会提到这个名字,马芳铃楞了一下,“你很关心他?”
“这些天你对他的情意,全部都是假装的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马芳铃被沈三娘的问题逗笑了,“三姨,没道理只允许男人撩拨女人,不允许女人反撩吧?”
马芳铃把布巾放进盆里,沾湿再拧干,慢慢说道:“三姨,如果你是我,一个男人突然出现了,你知道他可能是你父亲的仇人之一,现在是来向你父亲复仇的,你会对他有真心吗?就像我爹,你也不曾爱过他,是吗?就算你陪了他这么久,有着世界上最密切的关系。”
沈三娘无法反驳,她知道马芳铃说的是对的。
她带着目的接近马空群,成了他的女人,是他最亲近的人,然而他们之间没有情爱。她对他一开始就是欺骗,马空群一开始也知道了她的身份,却假装不知道而已。现在,马空群揭穿了她,却又放过了她,她是错愕的,她愤怒、不甘、痛苦、不解,对他生出了一股无法形容的感情,纵使各种矛盾感情重重混合,但是她唯一清楚的是,她不爱他。
他们之间有个无数次的夜晚,但是每一个夜晚她都难以忍受,当那双手在她身上滑动的时候,她就觉得恶心。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问下去:“你对叶开,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也许那天晚上的沙漠上拥抱的场景那么美好,是无数次在她梦中出现过的,她永远不能拥有的梦,所以她不能相信那一切都是幻觉。
马芳铃背对着她,轻柔的拧着白布,轻声回答:“没有。”
“为什么?”沈三娘失声质问。
马芳铃笑了,想起了丁灵琳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像一个刺猬,每一句话里那藏不住的刺,含笑说道:“因为我不会为他吃醋。”
马芳铃走到沈三娘面前,说道:“无论你是什么人,你的目的是什么,这么多年,你都将我爹和小虎照顾得很好,我都要谢谢你的。三姨,保重!”
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公孙断却从昨夜开始,就把自己喝得大醉,他一身令人作呕的酒臭,但他还嫌自己喝得不够多,因为他没有彻底的醉,他的头脑如此清晰,浑身的感觉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桌子上细微的粗糙的划痕,酒坛冰冷的外壁,酒液从他下巴流过的痕迹,他都感知得清清楚楚,就好像有个人拿着一面脸盘大的铜锣,在一个正常人耳边狠狠地敲下去。
但这些感知,都远远比不上昨夜,他的拳头留在一个女人身上的触感。
她的肌肤冰冷滑嫩,娇躯柔软无骨,每当他粗糙的手指碰到的时候,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更加暴虐的用力的,将手掌扬了起来。
她的哀求,她的泪,没有一样能让他停下来。
可能有一样,比如今天早上,马空群那冷冷的眼神。
马空群对他和对云在天、花满天是不一样的,他们两人更加亲近,可能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秘密,但是今天早上,马空群冷漠的看着他们三人,但是他感觉出来,看他的眼神更加冷。
一个小孩子悄悄从门边溜了进来,穿着鲜红的衣服,扒住了他的腿。
他一直很喜欢这个小孩子,因为这个小孩子也喜欢他,那纯粹天真的喜欢,没有人会拒绝的。
公孙断把小虎抱上来,笑道:“你又想来偷酒喝?”
小虎红着脸争辩道:“才不是……”可能想到以自己的前科来说,这句话并不能让人相信。他轻轻摇头,忽然说道:“你……你为什么要打三姨?”
公孙断的脸色变了,声音开始发抖:“谁说的?”
小虎弱弱说道:“三姨自己说的,她好像还在爹爹面前告了你一状,你最好小心些。”
公孙断的表情有点扭曲,看上去像一只野兽,准备吃人的野兽。
他沉声道:“三姨呢?”
小虎瑟缩了一下,说道:“出去了。”
公孙断把他放了下来,大步走了出去,好像一只出笼的野兽。
砂子是温度变化最大的东西,前一刻它们还冷得像冰,现在却已经变得炙热,在太阳落下去之前,他们会一直这么热,烤着人的耐心。
傅红雪不缺耐心,他在这热气逼人的黄沙上走着,他的目标是万马堂,今天很多人的目标都在那里。
但是傅红雪走得慢,其他人本来就对他保持距离,在听说他的身份后,更加疏远。
而叶开一大早就被丁家三小姐缠着,早已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傅红雪不在乎,他本来就是一个人,也不觉得什么孤独。
在这条空旷的荒漠里,他突然看见了两个女人。
两个骑着马陌生而美丽的女人,神色匆匆。
傅红雪低下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那两匹马却忽然在他身前停下,傅红雪没有动摇,除了脚下的路,其他一切与他无关。
马上的人跳了下来,站在他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听到那个女人说话:“你不是一直都想看看我的吗?”
傅红雪的身子忽然变得僵硬,他不认识这两个女人,却认得这个声音。
这声音在阳光下听来,竟和在黑暗中同样温柔。
那温柔而轻巧的手,那温暖而潮湿的嘴唇,那种秘密而甜蜜的欲望……本来全都遥远得有如虚幻的梦境。
但在这一瞬间,这所有的一切,忽然全都变得真实了。
傅红雪紧握着双手,全身都已因紧张兴奋而颤抖,几乎连头都不敢抬起。
但他的确是一直都想看看她的。
他终于抬起头,终于看见了那温柔的眼波,动人的微笑。
他看见的是翠浓。
站在他面前的人是翠浓。
她带着动人的微笑,凝视着他,沈三娘却像是个陌生人般远远站着。
翠浓柔声道:“现在你总算看见我了。”
傅红雪点了点头,喃喃地说道:“现在我总算看见你了。”
他冷漠的眼睛里,突然充满了火一样的热情,比这砂子还炙热。
沈三娘远远看着,也许这样的眼睛,在那些黑夜里,他曾为她展示过,只不过她一直看不见而已。
她面无表情,她只不过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事,为了复仇,无论做什么她都觉得应该的。
但是现在已经不同了,她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和傅红雪之间的那一段秘密,更不能让傅红雪自己知道。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呕心。
傅红雪还在看翠浓,全心全意地看着翠浓,只有这个时候,他的脸上才有了符合他年纪的年轻悸动。
翠浓嫣然一笑,道:“你还没有看够?”
傅红雪没有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翠浓笑道:“好,我就让你看个够吧。”
在风尘中混过的女人,对男人说话总有一种特别的方式。
但是沈三娘却不能让他们一直这样望下去。
她忍不住提醒道:“莫忘了我刚才所告诉你的那些话。”
翠浓叹口气,说道:“我现在让你看,因为情况已变了。”
傅红雪问道:“什么已经变了?”
翠浓说道:“万马堂已经……”
一阵马蹄声打断了她的话语,一匹矫健的骏马奔驰而来。
马上的骑手魁伟雄壮如山颤,但行动却矫健如脱兔,马还未停下,他就从马上跃了下来。
沈三娘的神色变得惊恐,她急忙躲在了翠浓的身后。
公孙断大步而来,黄沙一点都没有影响他的步伐。
他的怒火是对着沈三娘的,但是沈三娘面前有个翠浓,公孙断怒火冲天,对着翠浓吼道:“滚开!”
翠浓一动不动,公孙断的手抬起,掴向翠浓。
但他的手在翠浓的跟前停住了,一柄黑刀挡住了他的铁掌。
公孙断对着持刀人呵斥道:“又是你!”
傅红雪冷冷道:“是我。”
公孙断怒道:“你给我滚远一点,我今天不想杀你!”
傅红雪没有动:“我就喜欢站在这里。”
公孙断看看傅红雪,又看看翠浓,脸色露出古怪的笑容:“难道她是你的女人?”
傅红雪说道:“是。”
公孙断大笑起来,这么可笑的事情居然让他听到了:“你难道不知道她是一个□□?”
傅红雪的脸变白了,他的脸色本来就是白的,但是现在已经白得透明,他的手也开始发抖。
公孙断笑够了,不再理会他。
没想到傅红雪突然开口了,一字一句:“拔你的刀!”
公孙断愣住了。
他不敢置信。
他看着傅红雪,说道:“你说什么?”
傅红雪脸如白雪,声音如雪山上的冰:“拔你的刀!”
这句话公孙断对傅红雪说过很多次,没想到有一天,傅红雪会反过来对他说。
空气还是那么热,热让人心无法平静。
但是公孙断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冷静,傅红雪的刀在手里,他的刀在腰间,他的手也移到了刀柄上。
这片黄沙吸收了很多热血,但从来没有上限。
风还在吹,可以迷蒙路人的眼,但是公孙断眼里的傅红雪清晰无比,他看到了他的刀,和他眼里的杀意。
他的脑袋里面回响着四个字。
“拔你的刀!”
是傅红雪说的,也是自己说的。
傅红雪是今天说的,他是那天晚上说的。
不管是谁说的,何时说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拔刀或者不拔,杀人或者被杀,他不会做后者,任何人都不想做后者。
他的身形动了,但是动得更快的是他的刀。
在烈日下,划出了一个大大的圆弧,耀眼夺目,斩向了傅红雪的脖子。就像那天晚上,被斩杀的马一样。
傅红雪没有闪躲,因为他不需要闪躲,他左手持鞘挡住了公孙断的刀,右手已经握住了刀柄。
剑刺入身体的声音很轻很脆,刀砍入人体的声音很钝很闷。
公孙断的耳朵听到了这种钝钝的声音,他的眼睛看到了傅红雪的刀柄,但是没有看到刀,因为刀身已全部陷入了他的肚子里。
他还是没能看到这把刀长什么样,至死都没有看到。
他的身子从刀上滑了下来,傅红雪刀没有动,是他的身子动了,他的力气已经从刀口流失,支撑不了他庞大的身躯。
血从伤口涌了出来,公孙断倒在了血泊之中,也许再过一会,这鲜血就会停止流动,但黄沙不会,会慢慢将这场杀戮掩埋,但是现在,那鲜红的血还在,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池。
傅红雪的手突然握不住他的刀,刀落了下来,他的身子也狠狠倒在地,大声呕吐起来。
这里的血不算多,血腥味也不算浓,起码比不上他那天晚上在万马堂闻到的那次。
那时候,他无动于衷。
这一次,一丁点的血腥味就能让他反胃。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每个人第一次完成亲手完成的事都应该让人觉得有成就感,傅红雪没有,他只觉得好恶心,恶心得想吐。
他吐了出来,吐得撕心裂肺,他的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沈三娘在他身后怜悯地看着他。
风还在吹,傅红雪、沈三娘、翠浓却已经不见了,一匹马驮着公孙断的尸体在慢慢前进,老马识途,再过一会儿,这匹马就会回到万马堂。
另外一匹马从它前进的方向赶来,骑手一勒缰绳,跃下马来,他拍拍公孙断的马,马就乖乖停下了,来人从马上抬下了公孙断的尸体,搬到了自己的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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