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寒云君，我说过我要活捉你

杨璟腰背微躬，双手执剑，旋身掣肘，全身肌肉绷紧，眼尾挑起，目光犀利如刀盯着对面的黑衣人，如一头俯身草丛静候时机扑向猎物的虎崽。

        是夜，天空深蓝，星河璀璨。

        那黑衣人，腰背挺直端坐于一匹毛发油光水滑的黑色骏马之上，眼帘微垂看着马背上跃跃欲试的杨璟。

        这男子身形不甚壮大，却肩宽腰紧，龙形鹤势，一袭黑色织纹的锦袍十分得体地勾勒出他精悍利落的身体线条。

        杨璟一眼便看出这男子是个身手不错的劲敌，心中不敢怠慢，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以免一丝一毫的疏漏将自己陷入被动。

        这男子是个做汉人打扮的契丹人，他年轻，却衣着华贵，也并没像大辽北院契丹人那样髡发。

        他留着一头乌溜溜的长发，只是将一头头发结成整整齐齐的小辫子，每条小辫子下部都装饰着宝石和金玲，随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那些小饰物便在星光下闪闪烁烁，摇摇荡荡，发出细碎清脆的轻响。

        隔着一段距离，杨璟也看不清这男子的长相。只看见他手里那支手臂粗的棒子。

        那棒子是由精铁铸成，上粗下细，除了手握的那五六寸把手处，全是尖锐的倒刺。

        狼牙棒！杨璟蓦然醒悟，他咬着牙说：“原来你是…”

        “没错！”那男子将狼牙棒在手中轻描淡写地转了转，慢条斯理地用标准的汉话说：“我便是这次大辽东征军主帅，萧卓力之子萧太衍！”

        这萧卓力是大辽萧太后一系的外戚，在大辽北院身份颇为尊贵。

        这萧卓力效力于大辽皇子耶律朝哥帐下，曾屡次侵犯、骚扰大宋西北部边界，是杨家的宿敌。

        “放马过来！今天你我拼个你死我活！”杨璟瞪视着萧太衍，声音沙哑地说道。

        “哈、哈、哈！”萧太衍转动着手里的狼牙棒笑了：“寒云君！我今儿来是来救你的！不是来杀你的！”

        “哦？你打算如何救我？”杨璟也笑了。

        “我是替我爹爹来劝降的！”萧太衍偏着脑袋看着杨璟说。

        “呸！”杨璟忍不住唾了一口，厉声道：“放屁！我老杨家人宁死也不降敌！”

        “可惜！可惜咯！”萧太衍摇头叹道：“早就听闻，杨家七郎少年英俊，丰神俊秀，武功盖世，气度不凡。今儿一见，竟比传言还更胜几分！像你这般的少年英雄，前途无量。为大宋那昏庸懦弱无能的皇帝老儿出生入死，真真是可惜了！不如投奔我大辽如何？我朝萧太后，定然会高官厚禄地重用与你，给你无限荣耀和恩宠。”

        “住嘴！”杨璟怒不可遏地吼道：“我杨七郎绝不会做大辽的狗！今儿，要么你让我走！要么你杀了我！”

        “不、识、时、务”萧太衍似笑非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坐直身子，握紧手中狼牙棒，做出攻击的准备。

        “杨璟！我今儿不会杀你！我要活捉你！把你带到西峡关下叫门！你爹要是不肯开城门，我就割你身上的肉！一刀！一刀！看他能撑多久！”萧太衍声音中的寒气直透骨髓。

        “哼！”杨璟冷冷一笑道：“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音未落，杨璟狠命一踢千山飞雪的肚子，一人一马闪电一般地向着萧太衍冲去。

        萧太衍也用力一扯马缰绳，催马向着杨璟冲来。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两个人都高高举起了手中兵器。

        杨璟知道萧太衍的狼牙棒分量颇重，高速击下的杀伤力难以想象。

        那铁棒上的倒刺，会钩住人的皮肉，在铁棒提起的一瞬间将人的皮肉抓的稀烂。

        但是他也知道，他不能用手中的剑去格挡，剑刃会被倒刺钩住，剑就会很轻易地被带飞。

        在与萧太衍面对面的一瞬间，杨璟看见了他那双阴冷而凶狠的细长眼睛。

        他的两只瞳孔，一只黄，一只绿，像一只成了精的狼崽。

        杨璟也感觉到了头顶那狼牙棒带起的风。

        他不打算格挡，也不打算躲闪。

        杨璟的身子迎着萧太衍狼的牙棒而去，向右微微一倾，提起手中剑向着他的心脏刺去。

        他要拼着皮开肉绽，骨骼碎裂，一击直取萧太衍的性命。

        萧太衍的狼牙棒快，而杨璟的剑更快。

        萧太衍见状一愣，身子后仰，躲过了杨璟的一刺，手中的狼牙棒也无力地垂下。

        杨璟乘胜追击，催马紧追，举起手中剑向着准备起身的萧太衍刺去。

        萧太衍看见一抹剑锋向着自己刺来，顾不上坐起，挥动手中狼牙棒便挡。

        杨璟手中剑刃被狼牙棒的利齿咬住，不得动弹。

        杨璟手臂用力往外一转，趁着萧太衍仰面朝天的姿势难以发力的瞬间，将狼牙棒从他手中挑落。

        这下萧太衍手里没了兵器，杨璟笑了，挥舞手中剑对萧太衍道：“来啊！活捉我！”

        萧太衍一言不发，看着杨璟，忽然间他双脚离蹬，纵身向着杨璟扑去。

        杨璟一个不妨，被扑下马去，两个人在地上滚做一团，挥拳互殴。

        几个回合之后，萧太衍被杨璟几拳砸在太阳穴上，晕了过去。

        这时，身后传来了兵卒嘶喊，和盔甲碰撞的声音，熊熊燃烧的火把光芒也清晰可见。

        看来是那些大辽追兵又追过来了。

        杨璟不敢恋战，走回到千山飞雪身边，捡起宝剑，翻身上马，沿着小道向东奔去。

        忽然间，他觉得背后像是被什么重物砸了一下，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闷痛感穿透后背直达前胸。

        他意识到自己中箭了。

        杨璟回头一看，只见一身黑衣的萧太衍笑吟吟地站在自己身后，右手里正握着一把手弩。

        “我真该杀了你！”杨璟看着他，咬牙切齿地说。

        “你没机会了！”萧太衍笑容又加深了几分：“你看看你前面是什么？”

        杨璟一脸疑惑，纵马往前跑了几步，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通往泰仓山的近道。

        这条路的尽头是一片断崖，杨璟坐在千山飞雪的背上能看见脚下山谷中云雾缭绕，河水潺潺流动的声音传了上来。

        杨璟闭上眼睛，长叹一声：“高留害我！”

        萧太衍收起手弩笑着说：“我说过了，我会活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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