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三章：

        12月30日，年末年始连休第二天，上午。

        高野区一片繁荣，商店街人头攒动，路旁的行道树挂上了节日的彩灯，公园播放着热闹的音乐。住户前，已有人装饰上了门松，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准备过大年了。与此相对，检察署内空空荡荡，步子踏在走廊上，回声就从四面八方反馈回来。

        城山青叶叩响了值班室的门，问打着瞌睡的保安大叔借来了档案室的钥匙，拿了些久远的卷宗，去了御剑怜侍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人。当然没人。任何一个拿工资的普通上班族，都不会在没事的情况下，还在连休的日子来公司主动奉献。

        青叶打开暖气，把卷宗放在沙发上，望着御剑空空荡荡的位子，有些出神。她想起昨天上午的一些对话：

        “起诉书会写吗？卷宗看过吗？知道案件的审理流程吗？”御剑问她。

        “不会。”无论哪个问题，她都只能摇摇头，告诉这个表情严肃的男人：“我不会。”

        ‘不会’本身，其实是并没什么问题的。她才刚刚入职，对检察官这职位的了解，无非是在学校时听老师说过，面试前自己在网络上做的功课。她所能告诉御剑的，与她面试时背的那些没有什么区别。说回来，带教这件事就是为了带他们适应日常的工作，所以她‘一问三不知’，其实才是最正常不过的状态。

        即使如此……

        她翻开卷宗，密密麻麻的字码在一起，竟又萦绕成那副精致的面容。

        想起昨天他看到蟑螂那副动摇的模样，青叶弯起嘴角：“干脆先打扫个卫生算了”，但这想法在刚搬来抹布扫帚的下一秒就落了空。御剑怜侍的办公室中，桌椅光可鉴人，柜子一尘不染，一旁的书架上，书籍全是成套精装，又按照大小与类别摆置的清清楚楚。

        ……这哪里会像有蟑螂的地方，这办公室比她的房间都干净，说御剑怜侍有洁癖或强迫症还差不多，只能说昨天上午是个不幸的意外。

        于是她又研究起书架里那些法律典籍来。

        在岛国，普通书籍都已不算是便宜物品。像工具书词典这种动辄千页的书，多是采用轻型纸印制。御剑书架那些书，纸张肉眼可见的扎实，价格必定不菲。青叶想找些检察官工作有关的书看，又不知这些书能不能随意借用。想起昨日宝月主任给了她御剑的联系方式，便想打个电话问问看。

        “哔——哔——”，提示音从话筒传过来，下个瞬间，悠扬的钢琴声从走廊飘进。电话接通，紧接着房门打开，那个城山青叶想了半上午的人出现了，面前与耳边同时传来沉稳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我想过来找点卷宗看。”青叶说。

        “在连休的时候？”御剑扬了扬眉毛：“那这些呢？”

        当然，他是指书架旁倚着的扫帚和抹布。

        “因为昨天看到您很怕蟑……”“我、我怎么会害怕那种东西！？”

        ‘拜托大哥，你声音都变了……’

        蟑螂的话题显然不能聊下去，青叶也问他：“您怎么会来这儿？”

        “还有些事没办完。”

        “所以在连休的时候跑来加班？”青叶也学着御剑扬了扬眉毛，御剑没有回她，只是嘴角不易察觉地弯了一下。

        办公室在12楼，透过矮柜后面的大窗，能望向极远的地方。雪霁初晴，窗外银装素裹，微融的积雪反射着刺目的阳光。御剑打开窗子，放任冷空气卷进屋内：

        “房间温度太高了，思维会不清醒。”

        “好。”青叶打了个哆嗦，缩了缩脖子，收拾抹布扫帚出门的时候，把暖气也关了。

        再回屋的时候，窗子已经关上，暖气也重新开了起来。御剑玫红色的外套和西装马甲都挂在衣架上，只穿着一件整齐的白衬衣，坐在办公桌前，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敲着键盘。

        “您也会觉得冷吗？”青叶问他。

        “你说呢？”

        着实，看这单薄的穿着，确实不像怕冷的样子。

        “您是怕我冷吗？”青叶又问。

        这下，御剑不说话了。眼神游离到电脑屏幕上漫无目的的飘了几秒，又游离回青叶这边：“城山青叶。”

        “是。”

        “这是师父的命令：你不要再问了！”

        “……是！”

        ……

        一小时后。

        “御剑先生，您的红茶送到了。今天点的是两·杯·呢。”

        服务生打开办公室门的瞬间，蒸腾的热气喷涌而出。说这房间已经是晚春的温度也不夸张，卷宗瘫在沙发上，电脑屏幕也早就飘着屏保了。御剑研究着柜子里那些装着红茶的瓶瓶罐罐，青叶倚在沙发上，眼前的茶几摆着御剑给她的点心。

        说好的干活呢？说好的学习呢？？

        服务生愣了几秒，重复道：“您的两杯红茶送到了。”

        “放在桌子上就好，谢谢。还有，以后每天都送两杯来。”

        “每天……吗？”服务生看了看吃着点心的青叶，又向御剑确认了一番。

        “这是我的学生。”御剑解释道。

        “诶？”青叶还沉浸在每天多送的那杯红茶里，寻思着自己要掏多少钱。

        茶几上端的几盘点心，已是风卷残云，就剩下盘子底儿了。青叶手上还剩最后一口的量，望着点心的眼神多少带点恋恋不舍。

        “喜欢吃甜点吗？”御剑面无表情地问。他的声音实在太过冷冰冰，以致其他两人都听不出任何的主观感情。

        这凉飕飕的一问，让城山青叶刚才吃甜点期待红茶的心满意足彻底飞了。她整个人端正起来，直直地坐在沙发上，开始思考御剑问这问题的用意。——‘他是在想我刚刚的表现太过怠惰，明明说要来学习结果点心吃了半天？这时候是不是委婉地否认下比较好？可这堆空盘子是铁一样的证据，我要怎么说……？’

        “虽然是……”她思来想去，只能这样小心地回道。

        “服务生先生，明天开始，每天再追加一盘蛋糕。”

        “这，这不好吧！”青叶猛地站起来。御剑已回头摆弄他那些瓶瓶罐罐了，她只能对服务生投去求助的目光。服务生摇摇头，给她使了个眼色，眼色里满满的写着：“放心，你师父有钱！”

        一片莫名的沉寂中，服务生行了个礼，轻轻地关上门走了。

        青叶把其中一杯红茶端到办公桌前，望着御剑的背影，颤颤地叫：“师父。”

        “嗯。”

        “我看，我们还是把窗子打开吧。”

        “你不怕冷了？”

        “我，那个，现在……，确实思维有点不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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