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从账房拿到狐璨夜支给我的两千妖币，我便火速赶往蜘蛛精开的裁缝店，挑了其中一家赶制速度最快的，让他们火力全开，帮我赶制几身统一的制服，直接衣进行改装，借鉴妖界古老传说中的凤凰、龙族等元素，搭配璀璨夺目的颜色，要的就是能瞬间吸引住众妖的眼球。

        我跟裁缝店老板蜘蛛精好说歹说，他们答应再免费帮我做一只龙玩偶头套，条件是以后星河乐坊有什么布料的生意，都要第一时间找他们这家店做。

        搞定了制服和玩偶头套，我又专程做了去了一趟花市区。除了经营花草种植业务，花妖的另一个专业技能，就是制作各种花香味的香水香料。妖界的妖大多有较重的体味，又追逐人界风潮，人族喜欢使用香水，连带着妖界的妖们也都对香料香水趋之若鹜，这花市区的生意说得上是炙手可热。

        我这番前往花市区，便是要借妖界对“香料”的痴迷，为我的宣传活动添一把火。

        花市区刚刚发生了一起失踪案，今天的客流量并不多。

        我先去了人族和妖族都趋之若鹜的牡丹花坊和玫瑰花坊，但他们的掌柜听闻我不过是星河乐坊的小小杂役，都不肯接见，推脱说产品最近销路火爆，一下子拿不出我们做活动需要的那个数量。

        一等一的花坊不行，我便沿着街道一家家货比三家，比较各家花坊的产品和价格，盘算着哪家合作起来能让双方都利益最大化。

        刚出了一家月季花坊，我突然听得不远处似乎有争执声。我抬眼去看，前方几只狼妖警卫兵正围着一只花妖，那花妖原本支了个小摊子，此刻正被警卫兵强行没收。

        我连忙走上前去。听得那警卫兵道：“你这桂花精，真是固执至极，已经跟你说了多少次，花市区内不得摆摊，影响交通和区貌，已经好几家花坊投诉你把摊摆在他们门口，影响他们做生意了。再说，你又不是没有店面，为何不去好好经营你的店面，偏要在这里摆摊给大家添麻烦？整日调查失踪案已经够烦心了，还要处理你的事情。”

        “你们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祖传的那块店面地段多好，偏生被牡丹花坊联合花族征去了，给我家补偿的那块店面，又破又小又偏，根本就没有客上门。花市区发生了失踪案，现在更是一个客人都没了，我也是实在没辙，才在这摆摊招揽客户的。”那花妖又气又委屈，声音都染上了哭腔。

        狼妖警卫兵却哈哈大笑：“你这桂花精，分明是桂花香料不如牡丹香料，没妖愿意买，你却在这怨天怨地，真是可笑。兄弟们，快收，收完哥几个去乐坊喝花酒去。”

        说罢，他们便动作更大地花妖手中夺过摊子，摊子上的香料散落了一地，满地都是香水瓶的碎渣，那花妖试图抢救摊位，但他瘦削的身躯哪里敌得过强壮的狼妖警卫兵，被其中一只狼妖狠狠一搡，整只妖飞出了五米远，正跌落在我面前。

        我连忙上前扶起那花妖，关切道：“你没事吧！”

        花妖摇了摇头，惨白着一张脸，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我气得握紧了拳头，这几只警卫兵好不讲道理，怎能将良民打成这样？

        “住手！”

        几只警卫兵回头，看我不过是一个狐族的小姑娘，也没太当一回事。

        “这位狐族的小姐，请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你们是在执行公务不假，但哪条公务允许你们将良民打伤？”我指了指怀中口吐鲜血的花妖，又指了指满地的狼藉，“执行公务，也没有道理砸烂良民的财产物资吧？你们这是粗暴执法。要是现在再不停手，我便去妖界行政公署告你们。”

        狐族在妖界地位超然，便是行政公署也得卖几分面子，再加上他们确实理亏，若是真打起官司来，这几个警卫兵定讨不得好。

        他们私语了一阵，便决定认了这个怂，一溜烟地消失在我面前。

        花妖想感谢我，但他那一拳被打的不轻，连行走都困难。我连忙摆手，示意他不必说话。我将他扶在墙根下休息，自个回去帮他收拾散落一地的香料和香水。

        我刚一触碰地上的香料，便闻得一股极好闻的味道，不同于妖界流行的牡丹花香和玫瑰花香，这味道清甜中又带着清香，久闻不腻。我心中突然升起一个主意，转身朝那花妖问道：

        “这位兄台，你卖的这是什么花的花料？”

        “桂……桂花……”

        原来是一只桂花精，我再打量他的容颜，他身型非常瘦削，个子却不低，面孔极度白皙，五官却生的精致好看，整个妖散发着一种病态的美。

        我沉吟了一下，道：“这位兄台，摊子被拆的事你别放在心上，你的桂花香水我买了。”

        “真的？”桂花精欣喜若狂，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拉着我的袖子便要往前走，“你别收拾这些了，都烂了，去店里，我店里有好东西。”

        我跟着桂花精绕了不知多少条街巷，终于到了他的店铺门口。难怪桂花精宁可违规摆摊也不肯坐在店里，这么偏僻荒芜的店面，确实不可能有生意。

        进了店铺，出乎我的意料，店面虽小，却被他收拾的纤尘不染，干净整洁。

        桂花精翻箱倒柜地把各种桂花香料和香水拿出来给我看，我一一闻过，质量都是极好的。

        “这位桂花兄台，您的香料香水，卖多少钱呢？”

        桂花精犹豫了一下，伸出了四个手指：“四十妖币一瓶。”

        这可比牡丹和玫瑰花坊三百妖币一瓶的价格公道多了，但离我的预算还差得远。

        “二十妖币一瓶，我买五百份，如何？”

        桂花精眼睛一下子亮了：“五百份，那便是一万妖币！能行！绝对能行！”他不可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脸，“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客官你是真的要买吗？”

        我看他欢天喜地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当然是真的，但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他沉浸在“天降一大笔横财”的欢喜之中，根本没听到我说什么，只一个劲在口中念念有词：“谢天谢地！肯定是爹娘你们在天有灵保佑我们桂花坊，才派了个美丽的狐姐姐来拯救我，爹娘我向你们发誓，只要我桂花坊还开的下去一天，我就一定要将我们桂花香料发扬光大，绝不去其他花坊打工……”

        他嘟囔了半天，神色才恢复清明，回过头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这位客官，我看你这般年轻，可能是第一次来我们花市区，有些事情我不能骗你，得先跟你说明白了你再买。你放心，你愿意买就买，不愿买我桂伦镁也绝不会干强买强卖的事，我们桂花精的祖训就是公平交易……”

        我立即打断了他的碎碎念：“什么事，你快说。”

        “我不知道你买五百份桂花香水有何用途，但我要提醒你，妖界流行的是牡丹花香水和玫瑰花香水，我们桂花家的香水是无妖问津的，你一下子买五百份，我真担心你会亏钱。”

        “你觉得这是为何？”我问他。

        “啊？”桂伦镁好像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思索了一番，道，“我不知道，但妖界一向追逐人族审美，当今人族以牡丹花和玫瑰花为尊，所以这两种香水也受妖界欢迎。至于桂花，我听闻人族一向不太喜欢桂花，甚至乡野村夫都以‘桂花’做名字，进一步拉低了桂花在人族的风评，继而在妖界也无妖问津了。”

        我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

        “怎么样，客官，这香水你还买吗？”桂伦镁试探着看我，表情紧张。

        “怎么不买，当然买，但我有三件事与你商量。”

        “哪三件？只要能赚一万妖币，十件我都依客官你的意思。”

        “第一件，你提供的五百件货物不能有任何质量问题，明晚便要先送一百五十件到星河乐坊，后面两日再补齐剩下的三百五十件。”

        桂伦镁用力地点了点头：“你放心，客官，我这里有二百五十件库存，都是先前做好没能卖出去的，这几天我再加班加点的做，一定能保证您那里供货不缺。”

        “第二件事，你提供我的包装得与你这里卖的其他产品都不同，而且你店里的这些个桂花香水，标价都要给我上提，至少上提到一百五十妖币一瓶。”

        桂伦镁挠了挠头：“包装的事没问题，但我店里本来生意就不行，标价一百五十岂不是更加没妖愿意买了吗？”

        “你现在倒是标五十妖币，有妖买吗？”

        桂伦镁沉默地摇了摇头：“已经三个多月没生意了。”

        “既然这样，你便当我这一万妖币是买断了你这桂花坊一个月的生意，这一个月内，你都把店里的产品提到一百五十妖币一瓶，一个月后你要如何降价，便是你自己的事了。”

        桂花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三件事，我这一万妖币没法立刻付你，现下只能先给你七百妖币的定金，剩下的钱分批与你结算，若是运气好，三日后便能收回，若是运气不好，我只能保证一年内付清尾款，不知你能否接受。”

        我如今在星河乐坊尚无话语权，也不好向狐璨夜开口要更多的预算。为今之计，必须先做出一场盛大的成功，为乐坊赚到更多钱，向狐璨夜证明自己，才有资格提出要求分配更多的金钱和资源。

        若这次预热活动能一举成功，那固然好，我便能即刻还清桂花精的债务。但我也想好了，若不能成功，桂花精的欠款无论如何也是要还的，好在我当初在学校写话本还有些积蓄，加上乐坊开的工资，一年的时间也应该还得起债务。当然前提是，我能在乐坊待过狐璨夜定的试用期，和狐扯凰的十月之约也能顺利过关。

        我又如何不知自己这一步棋下的极其冒险，但我是一只不会魅惑的狐妖，常规的路没有我的分，我只有兵行险着，才能有一线生机。

        “一年才能付清……”桂花精愣愣地重复着这几个字，良久，他才咬咬牙，下定决心，“你放心吧客官，一年付清也没关系。我这里已经三个月一单生意也没了，要不是你来买我的香水，我就要关了店铺去其他花坊打工了，那样我们桂花族的香水就真的失传了。你愿意买我的香水，就算最后没有钱拿，也让更多妖知道了我们桂花香水不是劣等品，是真正的好东西，我爹娘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安慰的。”

        我听着桂花精这一番赤诚的表态，突然感觉心中不是滋味。小桂花啊小桂花，你可真不适合做生意，到目前为止连我姓甚名谁都不清楚，就已如此相信我，价值一万的货物说卖就卖，你爹娘若真的在天有灵，能不担心吗？

        我暗暗在心底下定决心。将无辜的桂花精牵扯进来，和我共同承担风险，已经很卑劣了。无论如何，我就算砸锅卖铁，也定要把桂花精的债还上，决不能伤了他的一颗赤子之心。

        现如今，制服、玩偶和香水都有了，我又跑了一趟犬四六家，让犬秋花和两个孩子出来帮我做三天临时工，我付他们一百妖币的酬劳，告诉他们如果做得好，我还会再额外奖励他们两百妖币。

        第二日我对活动需要用到的妖进行了一番简单的培训，到了晚上，各家的货终于陆续送到。我忙不过来，幸得狐千绮帮我接待卸货，清点数量。

        产品和服务都已经到位，还差最最关键的一件事，不过这件事，我早就已经布局好了。

        我到星河乐坊大门口，从信箱里拿出了鸽子精邮递员给我的三封回信。

        那日狐璨夜一答应我的活动计划，我便立刻让鸽子精给我的三个前男友寄去了信，他们都是金钱豹和熊猫族出身，现也都在各大钱庄和行政公署工作，我邀请他们明日参加星河乐坊的“妖界传说节”活动，带上他们的同事和老板，我会给他们安排大厅中最好的座位，并且赠送酒水饮料和珍贵礼品。

        我在信里循循善诱，一通分析，告诉他们参加这次活动不仅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也是一次能有效提升他们在单位妖际关系、公众形象的重要时机，要他们务必珍惜，牢牢把握住机会。

        我拆开三封回信，一个写着“会来，迟一点”，另一个写着“会来看你搞事情的”，最后一个写着“知道了，你还是那么聒噪”。

        都会来，我不由得如释重负。这三个大兄弟还是给力，不枉我当年给他们写了那么多话本。

        现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静候明日“星河传说节”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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