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妹妹

其他参赛选手基本上全参加了之前的打斗，早在地上躺着，周岁野毫无疑问得了第一名。

        庄家表面上笑眯眯把钱转到两人卡里，出去后就派了好几波人跟着他们，甩了半个小时才甩掉。

        马路边，周岁野停车熄火，一脚踩在花坛边上，神情有些懒散：“少爷，可以打电话叫你家司机来接你了。”

        街边昏黄的路灯静静垂下一束光，司研清脱了头盔站定，垂眸将刚才转了钱的卡递过去：“给你。”他说了要帮周岁野，自然处处都会帮到位。

        月色下，拿着卡片的手指白如冷玉，周岁野嗤笑：“你这金主当得还真是称职。”

        他慢慢带好护具手套：“钱太多可以烧可以撕，更可以赏给你那些小情人，我们没有关系。”

        司研清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不悦，但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都缺钱到用命换了，他想帮他给他钱为什么还生气。

        司研清只好收回卡，月色下那双眼眸清凌凌的：“你家在哪里。”

        周岁野眸色更沉了，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怎么，这么想跟我回家？”

        司研清抬睫静静打量他，两辈子他都很少跟别人交流，遇到这种漫无目的的玩笑，往往理解不出潜台词。

        于是下意识反问他：“不可以吗？”

        月光如银，照亮了昏暗小巷，周岁野甚至能看清对方眼角的一粒小痣，嫣红，只有微微垂下眼皮、靠近了才能看到。

        他微眯了眼，一把夺过司研清怀中的头盔，撩起眼皮：“当然不可以。”

        话音未落，车已经没影了。

        司砚清垂下眼睫，这结果在他预料之中，倒也不是很失望，周岁野多疑又谨慎，第一次就能问出地址，他都怀疑是鸿门宴。

        满是青苔的漆黑小巷被车灯光照亮，根本不隔音的房子里发出一声尖叫：“草你妈哪个短命鬼，是眼瞎了还是能跌死你，这么亮的光怎么不去死！”

        周岁野眉眼晦暗，神色如常地停车，狭隘的小巷里随后传来男人恶俗的哄人话语，又响起吱呀床响。

        周岁野像是习惯了，弯腰打开被红漆写上欠债还钱的家门，里面只有一片空洞的漆黑。

        他打开灯，里侧的房间门悄悄打开一道缝隙，里面钻出来个长发遮面的女孩子，小心翼翼拿出一块漂亮糕点，掰开，递了一半大的过来：“同学给的，哥哥吃。”

        周岁野垂着眼皮看了会，手指握紧又松开，才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自己吃，回屋吧。明天给你买个大的。”

        “我不喜欢吃这个，哥哥不用买。”女孩子嘴巴动了动嘴显然像是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低着头小心翼翼捧着糕点回去了。

        直到那扇破旧的房门又关上，周岁野仿佛才回过神，伸腿勾出椅子坐下，头靠在椅背上。

        冷清的白炽灯下，他展开手心，里面是一团乌黑的灰烬，已经染得手心手指发黑——

        山上那些闪耀的星光，他忍着滚烫握住一把，然而现在只剩下一团漆黑，再也不会发光。

        果然是个耍戏法的骗子。

        周岁野从桌上抽了张纸把手心擦干净，打算扔进垃圾桶时，鬼使神差地扔进了抽屉里。

        凌晨三点，司研清收拾完一切，穿着睡衣坐在酒店窗边写符。

        灯光下，少年脊背笔直如松，提着毛笔飞快画完一张符咒，随后指节翻转，叠出一只纸鹤，开窗将它送出窗外。

        这纸鹤能够循着他先前留在头盔里的发丝飞过去藏好，到时候再循这纸鹤去找周岁野就十分稳妥了。

        其实事情本来没必要这么麻烦，分别的时候，他本想招了小姑娘过去跟着周岁野，她脸上有他的血，方便使唤。等他报完恩，替她解了未了心愿送她去投胎，也算还了因果。

        只是没想到，出山时硬生生一道大阵将她扯回山中，断了联系。

        阵法数以万计，司研清不可能全部见过，只能依稀判断出是用来收集、汲取生魂力量的，隐藏得十分巧妙。这样大的事情，不知道司家会派谁过来——

        当初玄学界一盘散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个人，将各个派别打到服，终于让玄学界结|盟，危险情况下相互帮助。

        后来又跟某些单|位达成协议：拨出一批资金供养你，但你要随叫随到处理不常规事，为了防止常人辨别不出不常规事件，各地方都留了专门的灵蝶，波动超过阀值，便会自行通知。

        而符咒阵法之类，正好囊括在司家范围下。

        按着这个阵法的规模，估计早在一个月前司家就知晓了，却没人告知他，显然是不想让他再插手司家的事务。

        司研清垂下眸子，慢慢拨动着手腕上的那根红绳，上面挂着的大小桃木剑碰撞出清脆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灯光太白，竟让人有了些脆弱孤寂的错觉。

        第二日清早，司砚清叠了纸鹤去寻人，走走停停几个小时后，终于把范围缩小在一个有些破旧的小学后面。

        这里居住的都是些比较辛苦的人家，狭小多折的街道上有不少老人挑了菜在卖，还有吸引小孩的各种玩具摊子，来来往往许多家长正接了孩子买菜回家。

        司研清一直以来都是自学，没有和同龄人一起上学的经历，路过时不免多看了几眼。

        然而此时，距离这里不远处，几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正围着一个女孩打骂。

        女孩校服已经洗的发白，头发很长，遮住了大半边脸，抓着书包肩被推搡地不断往墙上撞。

        “躲什么躲，上不起学就别来上了，今天的舞蹈服就你一个人没买，害的我们班没被评上优秀班级。”

        女孩像是习惯了，也不躲，只是声音很低地哀求：“…对不起，别打我脸，我哥哥会看到……”

        “脸？”另一个人直接将人拽过来，扯开她遮住脸的头发，里面是一道褐色疤痕：“你个丑八怪，就打你脸怎么了？别以为魏轩然问你几个题目就能丑小鸭变凤凰了，我妈说你哥是个坏种，欠了一屁股债，没人会娶你的，贱货。”

        细细碎碎的哭声传出来，女孩拼命用手挡着那道伤疤，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浑身发抖：“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然而更让她绝望的还在后面，站在一边的男生直接上手去扯她的校服外套，女孩如同惊弓之鸟拼命往后躲，反而惹得众人大笑，男生更是得意，“什么没有啊，给我看看呗——啊！”

        男生惨叫一声，捂着手疼得说不出话来，低头看到了地上金灿灿圆滚滚的铜钱。

        司研清对女孩招了招手，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那么生冷：“过来。”

        女孩子连哭声都不敢大声，攥着校服衣领就往这边跑，缩着身体躲在司砚清身后。

        短暂的触碰让司研清身体僵了一下，他不太会安慰人，尤其还是个女生，只好蹲下来僵硬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了。”

        对面女生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哥哥，你误会了，这个人她哥欠赌债不还，而且她妈还是个□□，就是专门勾引人的那种，她长大了肯定也是。”

        话音刚落，面前的女孩就猛地瑟缩了下，好像生怕司砚清不管他，不顾还在往下掉的眼泪，连忙翻出书包里的试卷：“我，我没有，我成绩很好的……”

        司研清按住她的书包：“没事的。”

        随后回眸望向说话的女生：“闭嘴。”

        这群学生也才十一二岁，显然被这样冷漠的口吻吓到了：“为、为什么让我闭嘴，我又没说错，墙上都写着呢，落羽才是坏人。”

        司研清顺着手指方向看去，果然不远处的水泥墙上被人用白漆刷了各种各样辱骂的字样。

        凭着这些细枝末节，司研清大概能猜到了事情的起末，但跟这群小孩子根本说不通，直接盖棺定论：“过来道歉。”

        再怎么坏，毕竟还是小孩子，一听到批评眼泪都下来了，哭着嚷着不肯道歉。

        四个小孩围着你哭，司砚清揉了揉眉心，结果一抬头，看到站在树底下的周岁野，这才发现手心纸鹤早已停了，他耳尖微红：跟群小孩子争论，司研清，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面前几个小孩子早就哭岔气了，揉着眼睛就想跑，结果被大步走过来的周岁野一手一个拎住了衣领，摔在地上，哭得更大声了。

        周岁野拿出手机就拨通了班主任，顺带报了警，一双锐利的凤眼瞥过他们，整张脸都沉了下来：“欺凌同学是吧，等我之后收拾你们。”

        小孩瞬间就被吓得连哭都不敢哭，引得街道上不少人都交头接耳地往这边瞧。

        周岁野这一连串的举动让司砚清有些莫名，没想到下一秒对方大步过来，单手抱起落羽，司研清听到她低低喊了一声：“哥。”

        周岁野轻轻拍了几下她的后背，落羽终于抱着他的脖子哭出来。他扭过头，嗓音微哑：“刚才多谢你。”

        两辈子，司砚清第一次从对方嘴里听见好话，想到刚才那些孩子骂人的话语，意识到那个欠了赌丨债的哥哥原来就是周岁野。

        虽然他不相信谣言，但周岁野处境的艰难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司砚清颤了颤眼睫，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说什么才是正确恰当的，想来想去竟说了和刚才哄落羽一样的话：“你很好。”

        抬眸，撞进一双漆黑晦暗的眼眸，司砚清浅淡的眼眸望着他，声音清冷：“怎么了。”

        周岁野错开视线，余光扫过围拥上来看热闹的人群：“马上人更多更乱，你恐怕见不惯这种场面，趁现在能走赶紧走。”

        这话实在是瞧不起他，司研清抬眼：“妹妹被欺负到现在才出现，该走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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