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故人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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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不能光让梧萧萧找她的麻烦,她也得去找别人的麻烦。
目标锁定陶天涯!
于是她笑嘻嘻地来到过清居,看见陶天涯在摘草药。陶天涯看见夕蓬莱来了,本身就够令人害怕,关键是夕蓬莱脸上居然带着笑——夕蓬莱一旦笑了,很有可能会出大问题。他的手一抖,药草直接从根处断了,他感到十分可惜,这株草的根部有极强的药用价值。
有时候他真痛恨他那敏锐的直觉。
夕蓬莱拍拍陶天涯的肩膀:“陶兄,你平时摘药草可不这样啊。”
陶天涯心道,还不是被你吓的。但他当然不能这么说,于是他装成一副后悔的模样:“唉,都怪我太大意了。贤弟啊,你没事来这儿干什么?”
夕蓬莱道:“谁是你弟?”
陶天涯感到十分无辜:“你先喊我陶兄的。”
夕蓬莱冷笑:“怎么,你脑子出问题了,遗忘了我的性别?”
陶天涯:“那……夕妹?”
夕蓬莱轻飘飘地瞥他一眼:“给你一个机会重说。”
陶天涯连忙改口:“少主!”
夕蓬莱正想来找找陶天涯的麻烦,却被陶天涯抢先了。陶天涯道:“我之前出门转了一圈,似乎听到了一个传言。”
夕蓬莱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什……什么?”
陶天涯尽量让自己脸上的表情正常一些:“据说,咳,是据说,有一个你的追求者,千里迢迢从玉京赶到长风断水,就为了看你一眼?不愧是夕少主。”
夕蓬莱: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不愧”的?
但陶天涯的“据说”并没有到此为止。他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夕蓬莱的神色,继续说:“还听说太子殿下和你重归于好,你们,马上就要成亲了。”
夕蓬莱冷笑:“你说的太对了。昨天我们刚大吵一架,我还拿剑要杀他,今天可就要成亲了。”
陶天涯没听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他疑惑地说:“少主你今天就要成亲了?”
夕蓬莱深深地感慨:“我发现之前我做的一个决定实在是太明智了。”
“什么决定?”陶天涯问。
夕蓬莱怜悯地看着他:“给你看爱情话本。如果你没看它,还不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说不定比现在更糟。”
陶天涯:……
夕蓬莱道:“我一直有个疑问。”她没等陶天涯允许就坐在了陶天涯对面的凳子上,单手托腮看着陶天涯,“你和梧萧萧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为什么没被人打死?这句话她没说,主要是为了给陶天涯留几分面子。
陶天涯咬了咬牙:“我也有个疑问。”
夕蓬莱懒洋洋地说:“讲。”
陶天涯道:“少主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这是真心话。少主脾气是真的稀碎。
夕蓬莱倒也没生气,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我武功还不错。以前我老做一些蠢事,但每到关键时刻,总有人冲出来保护我。可能是因为我命好吧。只是现在,不会有人再保护我了。”
陶天涯竟然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丝落寞的感觉。他抬眼看看少主,正想安慰她一下,却听见她说:“这个传闻,你是从哪儿听来的?我看看是谁在背后说三道四。”
陶天涯顿时不想安慰她了。他想了想,只好拉别人下水:“从念墨轩那儿听来的。”对不起,梧萧萧。
夕蓬莱并不吃惊:“倒也不怎么意外。也只有她,一天到晚闲的没事去传别人的八卦。”
夕蓬莱居然没生气,正常情况下她难道不该直奔念墨轩把梧萧萧揍一顿吗?陶天涯十分意外。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昨天关于“夕蓬莱说弈珣和她之间没可能这句话说得对不对”的这个辩题,她和弈珣争执了很久都没能决出胜负,最后还是夕蓬莱出了个绝招才结束这次辩论:“弈珣,你看咱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不如就用武力解决问题吧!”
弈珣:“你明知武功不是我的强项。”
夕蓬莱:“对啊,要不然我为什么要找你比试武艺?以己之长攻彼之短乃制胜之道!”
弈珣:“……”
所以夕蓬莱赢了。弈珣在深深悔恨自己为何不好好练武的同时坚决不承认自己输了。
所以夕蓬莱十分开心。想让夕蓬莱开心其实很简单,让她赢一次她以前从来没赢过的人就行了。
她压低声音对陶天涯说:“那个莫三皇子,你知不知道他……”
陶天涯道:“我不关心他怎样,我只关心他妹妹怎样。”
夕蓬莱:“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陶天涯十分委屈:“少主,这话你应该对他妹妹说。”
夕蓬莱奇道:“嗯?难道竟不是你追的她?”陶天涯小声说:“少主我看你是被太子殿下刺激到了。太子追你,你就以为天下所有爱情都是男追女吗?”
夕蓬莱道:“我给你一次机会重说。”
陶天涯:“少主英明神武!”
夕蓬莱仔细回顾了一下陶天涯的这段话。“不对。”夕蓬莱沉吟,“天下所有爱情?你们发展这么快?”
陶天涯:“呵呵,我痛恨官员更痛恨皇族!我这辈子都不会沾染上什么昇安皇族,我重申过很多次了!”
夕蓬莱怀疑地看着他,显然并没有相信他的话。她说:“所以你知道不知道莫尚锦想和萧萧私奔?”梧萧萧你敢造我的谣,就等着我把你和莫尚锦的事传得满天飞!
陶天涯道:“这才几天啊?”
夕蓬莱一脸沉痛地说:“真事。我亲眼见证了。”
陶天涯茫然地说:“少主你是证婚人?”
夕蓬莱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陶天涯:“陶天涯你没救了。”
作为一个没有谈过恋爱——他不承认自己和昇安国某公主的绯闻、情商几乎为零——仅有的那一点儿情商还是看爱情话本看出来的江湖神医,他觉得,他已经搞不懂了。
他平时什么消息都知道得最晚是有原因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过清居有些偏僻而他又不爱出门,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身天性上的迟钝。那一天他之所以感知梧萧萧会欠风流债,是因为夕蓬莱给他的爱情话本上就有这个情节。
但他同时又是一个很好的心事收纳箱。陶天涯长得不是特别出众,不像弈珣那般温润惊艳,也不像莫尚锦那般明媚惹眼,但他很耐看,毕竟能和夕蓬莱、梧萧萧当朋友的,长相都差不到哪儿去。
陶天涯不是元平国人,是昇安国人。他父母双亡,年幼时一直在昇安国生活,但他从未提过这段经历。他甚至很少提自己,夕蓬莱知道的关于陶天涯的一切信息都是通过非正常渠道了解的。
经常有人来找陶天涯治病,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女孩,陶天涯就经常一边给她们治病一边听她们抱怨各种各样的事情,陶天涯基本上都听不懂,只好专心给她们治病。然而这个沉默的倾听者却让女孩大感满意,之前有个女孩在陶天涯开完药方后还羞涩地说:“陶公子,我以后还能来看你吗?”
陶天涯想了想,出于他医生身份的考虑说:“以后还是尽量别见面了。”
……
夕蓬莱问:“陶天涯,三皇子现在身体怎么样?”
陶天涯答道:“他说他觉得还得在长风断水待上一阵子,但我觉得他已经不需要我的照顾了,我只想离他远远的。”
夕蓬莱一脸愤恨:“莫尚锦借着养伤的由头不走,还骚扰梧萧萧,为了维护长风断水的稳定与和平,作为长风派的少主,我有责任和义务把他驱逐,为长风派弟子的和谐美好幸福生活打下重要基础……”
“好了好了,”陶天涯连忙打断夕蓬莱,“我师父就够唠叨了,不需要你再来长篇大论。”
“可是如果是为了维护长风断水的稳定与和平的话,难道不该先把太子殿下驱逐……请走吗?”
夕蓬莱:“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厌恶皇族与官场的你,愿不愿意为了和平与我一同赶走莫尚锦?”
陶天涯先看了看四周有没有偷听者才小声说:“十分愿意。可莫尚锦是昇安国三皇子啊!”
“反正这活交给你了!为了长风断水,加油吧!”
夕少主走后,陶天涯身后的一个窗户突然打开了,一个男子倚窗而立,如一副天上画卷:“咦,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夕少主志得意满地回到衡阳轩,甫一进门就看到弈珣悠闲自在地躺在躺椅上。
她走上前,轻轻喊了几声:“殿下!太子殿下!”
弈珣没反应。她又轻喊道:“弈珣!”
弈珣无法理会她,因为弈珣睡着了。
其实平日里的弈珣看上去很高贵,但现在的他更像个邻家大哥哥,高贵不起来。
嗯——要不要趁此机会恶整之?
当然!
她坏心突起,悄悄向四周望了望,成功发现一个小湖,还有一艘小船停靠岸边。她小心翼翼把弈珣从躺椅上抱起来,本以为会抱不动,结果弈珣倒是挺轻的。
弈珣依然在睡。看来睡得挺熟。
然后,她把尊贵的、高雅的、玉树临风的太子殿下抱进了小船上,脚一蹬小船,很快小船飘到了湖中心。
其实她还是很好心的,至少没有把桨拿走。不过估计拿走与没拿走也没什么区别,她从未听说过太子殿下会划船。
她举目远眺,太子殿下躺在船上双眼紧闭,像一个睡美人。
不知道太子醒来后会是什么反应呢?她好期待哦。
夕蓬莱回到屋子里,盖上被子睡午觉。
唉,春困来袭。
夕蓬莱睡醒了,一出门就看见弈珣正坐在湖中心的小船上悠然自得。
似乎跟预想的不太一样。
夕蓬莱提气,三两下踏水来到小船上。
弈珣微笑:“为什么我一觉醒来,身边突然换了个环境呢?”
夕蓬莱:“哈哈,这种事问我我怎会知道呢?”
弈珣叹气:“你这惯爱撒谎的性子能不能改改?”
夕蓬莱保持着笑容不变:“我从不撒谎。”
弈珣上身微微前倾:“是吗?”他盯着她的笑容,道:“你以前的笑容比现在真诚。”许是怕伤着她的心,他又摇了摇头,“算了,不说这个。你既然从不撒谎,那我便问你个问题。”
夕蓬莱:这都是他计划好的!
弈珣道:“当初,你为何放手?”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夕蓬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道:“你要是靠猜,我打赌你一辈子也猜不出来。”
弈珣一笑:“所以才来问你。”
夕蓬莱收敛了那本就不真诚的笑容:“其实答案很明显,不是吗?”
“我大概猜得出缘由,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弈珣皱了皱眉,他不想多提那件事,想了想,重又舒展了眉头,“算了,那就一辈子猜不出好了。”
夕蓬莱突然伸出了小指:“弈珣,我希望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怨我,可好?”
“自然。”
“拉钩。”
两根小指微微一拉,她笑了。
希望帝王家的誓言,能够坚持到海枯石烂。
她摇起双桨,小船向岸边驶去。
十七岁的夕蓬莱发现自己总是陷入以前的回忆,自从弈珣来了,次数也多了。
与三年前的自己重逢,一切又回到原点。想推开他,却又爱上他,结局又必然是离开他。
夕蓬莱前往过清居,她要把莫尚锦一脚踹出长风断水。
陶天涯已经来找夕蓬莱诉苦过了:“莫尚锦说,想让他离开长风断水就必须要打赢他。我打不过!”
于是夕蓬莱找上过清居,对着莫尚锦后脑就是干脆利落地一劈。
陶天涯问:“怎么处理……安置?”
夕蓬莱一笑:“扔寒蝉林里。”
于是二人合力将莫尚锦扔到寒蝉林。从哪来打哪去!
尚锦仁兄并不重,所以他们很快把他扔到了寒蝉林,并丝毫不担心是否会有灭派之危。
长风派虽然统领江湖,但还是不能和昇安国比较的。
陶天涯担心地问:“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夕蓬莱道:“放心,弈珣我都敢得罪,何况乎三皇子?”
陶天涯认同地点头,毕竟能拿剑指着弈珣的也就只有夕蓬莱了。
夕蓬莱随意地朝远处望了望,脸色一下子不好了:“陶天涯,那是不是,太子仪仗?”
陶天涯朝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喃喃道:“太子仪仗?他要回京了?”他立刻回过神来,“现在追还来得及。”
她突然难过起来。她说:“我对他说过,我们不会在一起的。现在追上去,又有何意义呢?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和他相忘于长风断水,于我于他,都是好事。”
“就当……就当,这一年后的重逢是老天赐予的缘分,现在,只不过是缘分已尽罢了。”
陶天涯真想把夕蓬莱痛骂一顿,最终还是忍住了:“那……道别?道别总行吧?好不容易故人重逢,分别是说声再见,总可以吧?”
告别?
她记得,他们每次分离时,都没有完整的告别。似乎去告个别,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点点头,拔腿狂奔。
她突然又觉得,自己回到了当初,于爱情的道路上热烈狂奔,不肯对命运认输。
她发现太子的仪仗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停留在原地,像是在等候什么人。
她屏住呼吸,一步步走过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巨大轿子。她走进轿子,看见弈珣面前桌案上放了两杯茶,一杯在他面前,一杯推向她的方向。
他笑了,笑容十分温和:“你来了。”然后话锋一转,“故人来此,当共饮一杯。”
夕蓬莱今年十七岁,早已及笄,可以嫁人了。
每当梧乔木说起这件事,她总笑笑,不答。
所有人都知道,夕蓬莱是想在余生中把他珍藏在心里,在她心中,他就不再是元平国太子,受万人敬仰,而是长风断水的邻家公子,一位翩翩佳公子,能够与之亲近,不受世俗的妒忌。
没有人可以干预、阻止,她可以与他在一起,和记忆中的那两年,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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