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无人知道在孟萱出现的那一刻孔闻溪脑中都闪现出什么画面。

        孔闻溪看着孟萱高昂着头，由身边的婢女掀开珠帘走进她们的视线内。

        当真是一点都没变。

        众所周知大红正红等这类专属于正宫的颜色只有皇后才穿得，而孟萱她却极喜欢穿，因她受宠，旁人也不曾说什么，她衣服颜色很多时候都在介于红色系之中。

        如果说孟萱穿着不合规矩，可她所穿的颜色确实没有触犯到宫矩，可若是只看孟萱的穿着，瞬间的错觉会莫以为是皇后的服饰。

        这一点庄妃景雨燕，她不是没有在顾景文面前提过，然而顾景文他在孟萱宫内留宿后，被孟萱一顿撒娇，再加上刚温存后，顾景文每次也不过是轻言了事。

        对于死去的皇后牧婉灵，顾景文与她着实没有过深的感情，他能娶牧婉灵也不过是看重对方所能带给他的利益，彼此所需才是最稳固的关系，爱情在皇家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

        世人常说日久生情，这在皇家来看几乎是天方夜谭，对于顾景文来说后宫虽说不上三千佳丽，但大小嫔妃也有几十人，这里包括临幸和没临幸过的。

        在皇后牧婉灵还活着的时候，顾景文给了对方皇后的尊荣，顾其琛的太子之位也是坐得稳稳当当。

        而牧婉灵，可以说是一位合格的皇后，她从不奢靡贪享皇后之位所带来的荣华富贵，反而比较提倡一切从简，尽量缩减后宫用度，来支撑顾景文所需。

        顾景文在登基两年后的夏季遇到了洪灾，冬季又遇上了急来的寒流，许多百姓未准备过冬的物品冻死不少。

        多亏牧婉灵这位贤内助，让顾景文不必有后顾之忧。

        同时牧婉灵不是做事刻板之人，该简朴的地方简朴，该显示出皇家地位尊荣的时候，她也会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不会让人私下嘲笑皇室穷酸。

        她做事掌握的分寸非常恰当又很得体，让顾景文很少能挑出错处来。又因牧婉灵是顾景文还是王爷府邸时的王妃，可以说即使顾景文宠爱后宫其他女人，诞下多少皇子公主，都威胁不到牧婉灵和顾其琛的位置。

        可是在其位就要遭人嫉妒，甚至可以说是嫉恨，牧婉灵为何多年来只生了顾其琛一个皇子之后再无所出，这件事着实值得人深思。

        牧婉灵在世时，曾对顾景文宠爱孟萱之事点出过一二，当时的顾景文便让孟萱少张扬一些，但每次顾景文说过孟萱之后，为了安慰她，送去不少赏赐。

        皇后在世时尚且如此，更不用说现今代管后宫，名分上略有不足的庄妃景语燕。

        孟萱本就对景雨燕没有好感，也很不满景雨燕手中掌握皇后金印管理后宫之事。

        孟萱她清楚自己为何无法管理后宫，只因她生了两位公主，身下无一位皇子，这件事让孟萱一直耿耿于怀。

        她之前怀孕太医检查出是双胞胎，这本是一件欢喜的事情，可是谁能料到，怀孕前期都很顺利，女儿也顺利生出来。

        但是！

        女儿刚出生后小儿子却因为胎位不正，半天没生出来，当终于生出来后发现已经死亡。

        孟萱简直无法接受这件事情，她宁愿用女儿的性命去换她儿子活过来！

        她若是有了儿子怎会被景雨燕那个女人一直压在头上作威作福！

        这件事说起来根本怪不了先出生的孩子，但是宫中迷信的人多，很多人都觉得这个孩子带来的是不幸，她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弟弟。

        后宫一直不满孟萱霸占皇帝宠爱的人趁机散发流言，流言所传播的都是孟萱本人命格不好，克死了自己的孩子。

        皇家从来都是有些迷信的，尤其是对于不好的传言，顾景文也因此许久没有去过孟萱宫中。

        孟萱在得知时想再运作已经晚了，只好将自己的传闻推脱到她刚出的女儿身上，又让人去请来顾景文，对顾景文一通流泪委屈，终于让顾景文心软松了口。

        顾景文对这件事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对待孟萱所生的四公主的态度就已看出，他对这个女儿是不喜的。

        皇帝不喜，生母厌恶。

        长姐又在母亲身边常听父皇对她们不喜都是因为她的出生，这让本来对妹妹期待的长姐对她失去了喜爱。

        三人的态度导致四公主顾新柳在宫中的处境很是不好，时常被哥哥姐姐欺负，就连伺候她的宫人对她都十分怠慢，没将她这位公主当回事。

        可以说四公主顾新柳在宫中的处境与失了生母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比他们更艰难，只因她一出生就被自己的生母按上了克死了自己的同胞弟弟的罪名。

        唯一幸运的是，四公主顾新柳出生时，牧婉灵还在世，由她操持着后宫大小事务，对后宫管理严格，宫人们也不敢做出以下犯上，欺凌主子之事。

        后来，牧婉灵得知四公主的处境后，便让自己的儿子顾其琛多留意顾新柳，能帮的时候便帮上一把。

        顾其琛从来都听母亲的话，母亲让他护着点昭妃厌弃的孩子他也照做。

        这导致顾新柳每次一要被欺负时，都能特别凑巧的碰见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一出现，其他的皇子公主们也不敢再继续欺负她。

        可以说，顾其琛对于顾新柳来说简直就是她的天神，每次在她危难之际都能救他于水火。

        在顾新柳心中，她的亲生母和亲姐姐对她完全无法与皇后娘娘和太子哥哥相比拟，她早已经暗自把皇后当做了自己的母亲，把顾其琛当成了自己的亲哥哥。

        得知皇后去世的消息时，顾新柳心中悲痛不已，守灵那几日更是每每都泪如雨下，悲戚难忍。孟萱看到自己的女儿在皇后丧礼上哭得悲戚难忍，心中已是不满。回宫后，见四公主还是难掩悲痛，孟萱心中就越发膈应，为了惩罚她，孟萱便让她在院中跪了整整一夜，以成全她的孝心。

        若不是顾新柳中途晕了过去，孟萱一定会让她跪到第二天清晨。也是此时，四公主才知道自己的生母孟萱，曾因做事不合规矩，曾被皇后多次说过，告状到父皇那里。父皇也是让她听皇后的，莫要与皇后不对付，可生母孟萱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因此记恨上了皇后。

        这次的责罚也只不过是生母见不到自己对皇后真心悲痛，才借由头来惩罚她。也是这一次责罚，让顾新柳对孟萱彻底失去了最后期盼的母女情分。

        孟萱根本就不在意顾新柳这个女儿如何想，她自认为给了顾新柳生命又抚养她长大，供她吃穿教养，她便做到了母亲的职责。

        孟萱从不觉得亏欠顾新柳，这一次听闻孔绮琴以生病的借口让自己的侄女入宫陪伴，而皇帝竟然还同意了这个不合规矩的事，让她难以接受。

        陛下从不是打破自己立下规矩的人。

        孔闻溪是什么人？不过是一个平妻之女，还是生母刚刚过世，正在孝期中的闺阁少女！

        这样的人进宫来，带着孝，也不嫌晦气！

        这件事不只是孟萱，宫中得知的人无不惊讶，都在猜测顾景文究竟是何意。

        本来大家开始的目标是孔绮琴，但当孔闻溪入宫候，众人见到她的容貌时，瞬间恍然大悟，都知道了孔绮琴的目的是何。

        知道了孔绮琴的目标为何，众人私下里更是不由得鄙视孔绮琴，至于这般着急让人进宫吗？这孔家二小姐的生母才刚刚去世，孝期都未满，还是热孝期间，就将她宣进宫了。这孔家的吃相过于难看了。

        孔绮琴可不是这么想的，她的目标是顾景文，顾景文同意就可以了。至于别人如何想？呵，她并不在乎。

        众人得知孔闻溪的容貌，纵然心中有些鄙夷孔家的吃相，但宫内嫔妃们的危机感却是骤然剧增。

        后宫中的女人谁不盼着皇帝能陪伴自己的时间多，但谁都知道皇帝留在谁身边时间多，那相对留在自己身边的时间就少，皇后去世，后宫没了皇帝每月必须陪皇后的日子，那皇帝到底要去谁那里，就完全随自己的心意了。

        像以前他们还会数着除了皇后的日子，皇帝会去谁身边，余下的日子大概会分给自己多少。

        自皇后去世，没人管了，孔绮琴又弄进来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谁能忍得了？

        顾景文已经几年没有大选，后宫中这些年很少有新人，现在可以说孔闻溪是后宫女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位。

        昨日孟萱派出去的人打听好，今日便回宫向孟萱禀报了孔闻溪的事情。

        孟萱听了后半响没有说话，等她再开口问的却是：“本宫与孔闻溪，究竟谁更美？”

        孟萱派去的小太监迟疑了一瞬，他确实被孔闻溪的容貌惊住了，他见过后宫这么多各种类型的美人，可在看见孔闻溪的瞬间全忘了，眼中只有孔闻溪一人。

        奴才的迟疑让孟萱大怒。

        她在后宫多年容貌绝顶无人可比，如今伺候自己的奴才却迟疑了，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一时间，孟萱不知是该生气身边的奴才蠢笨，还是该气孔闻溪年轻貌美超过她，再或者，两者皆有。

        跪在地上的奴才倒也及时反应过来，为了保命，赶紧留须拍马，贬低起孔闻溪：“娘娘，奴才刚才迟疑是觉得孔闻溪根本无法与娘娘相比，她不过还是个丫头太过青涩，哪里有娘娘千娇百媚又懂得陛下的喜好。奴才专门打听过了孔闻溪在宫外的名声，着实难以说出口。”

        跪在地上的太监这么一说，倒让孟萱心头的怒火略微平息了些，也有了兴趣，眯着眼睛冷笑：“哦？那就说说吧，你若说的仔细，本宫便不罚你了。”

        “奴才谢过娘娘！”

        小太监暗地里松了口气，对孟萱磕头，行个大礼，随即开始说起孔闻溪在宫外都能打听到的传闻，还有她母亲刚去世这件事。

        孟萱听完后却嗤笑道：“你说的这些，不过是老生常谈罢了，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说是这么说，但她还是对孔闻溪起了好奇，孔绮琴进宫多年，不至于这么蠢啊，明知道侄女正是孝期，为何还让她进宫？这实在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孟萱转头对身边的心腹成蓉道：“按照我对孔绮琴的了解，她怎么会选孔闻溪这么爱闯祸的人入宫？难道她就不怕孔闻溪不按规矩惹怒了陛下，非但没复宠反倒彻底失了陛下的宠爱？而且她还是带着热孝的人，这般身份进宫，难道她就不怕毁了孔家的名声？”

        除非皇上真是昏了头了，在孔闻溪热孝的时候都不顾规矩纳她进宫，册封位份。

        但孟萱觉得，皇上不至于这般昏头。

        那孔绮琴走这一步，到底意欲何为呢？

        孟萱自认自己的脑子确实比不上庄妃景语燕和孔绮琴，但是她有一位头脑灵活的贴身婢女成蓉，一直为她出谋划策，才让她至今都荣宠不衰。所以，她对成蓉一向是信任有加，有什么想不通的，都会问她。

        成蓉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娘娘，此事并非那般简单。虽然孔小姐在京中的名声一向不好，但观孔小姐之前所做的事绝对不是蠢人。她若是蠢人，惠妃必然不会让她入宫，孔家也不会推她出来。惠妃想让孔家再送一个姑娘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娘娘你也明白。无非便是想帮着惠妃固宠，亦或者说，是想诞下一位孔家血脉的皇子。而这，就是为日后的筹谋了。”

        孟萱缓缓点头，赞同道：“你说的不错，这确实是惠妃一直都想要的。那个老女人自己生不了，就想着让自己的侄女生，真是让人恶心。“

        但说到诞下皇子，孟萱也是想的，只不过她更想自己生，而不是借别人的肚子生出来，毕竟隔着一张肚皮。

        成蓉顿了顿，继续说道：“再者，难道陛下不会去调查孔小姐吗？您是知道陛下的做事风格，陛下能同意让孔闻溪入宫，定是对其做了一番详细的调查，且对她非常感兴趣。否则陛下不会做出这般不合规矩的事。娘娘，您看陛下何时为了后宫之人做出不合规矩的事？”

        孟萱听到成蓉说的这番话，顿时脸色一变！

        在顾景文身边服侍多年，她可以说对顾景文没有十分了解，也能有个七分。

        她喜欢穿红衣，即使喜欢也不敢真去穿皇后的专属颜色，所以其他人无论是怎么告状或是有微词，陛下也从未真正的责罚于她，因她未越过那条界限。

        她知道顾景文本身就是一个严守规矩的人，很少能主动做出不合规矩的事情。

        太子这一次能恢复和陛下的关系，也是因为陛下顾念太子孝心赤诚。说起来，太子从未做出违规的事，从小到大事事在常人来看，完全符合顾景文心中太子的形象。

        顾其琛能完全做到符合顾景文的要求，自然不是一个简单的十四岁孩子。

        皇后死了两年，太子快要失了圣心，太子之位更是岌岌可危，但其实众人都知道，这并非是顾其琛这个太子有什么错。只是皇上开始对牧家不满，进而牵连到太子罢了。

        但就是这样的境况下，顾其琛还打了一把翻身仗，凭着日日不断的请安问候，挽回了危局。

        作为旁观者，这一次顾其琛所为，看起来确实漂亮。

        只要是能让庄妃景语燕不舒心能给她添堵的事，孟萱就开心。

        对于太子顾其琛重获圣宠她没有什么感觉，她只高兴这一次因太子的事情，景语燕受到了皇上的责备。

        可是没想到，她刚开心没几天，向来与她关系还不错的孔绮琴会给她添了个大堵。

        在后宫中，她与孔绮琴还有景语燕，当年几乎都是前后脚入的王府，但直到如今她们三人中只有景语燕诞下了皇子。

        孟萱开始觉得自己不幸，但有了孔绮琴无儿无女的对比，反倒觉得自己还不错，自然跟孔绮琴关系比景语燕处的和睦。

        可是谁能想到孔绮琴竟然来了这么一招，说是与她撕破脸倒也不是，只能说谁让人家的侄女长得倾国倾城呢。

        梦萱嘴上不承认孔闻溪有多漂亮，但她心里已经认证了这件事，因为从顾景文在孔闻溪入宫后一系列的事情当中就能知晓这一切。

        一开始孟萱还没有准备第二天去玉和宫拜访孔绮琴，可谁想到陛下竟将自己的鲜虾全部送去了玉和宫，这番举动，让孟萱再也冷静不下来。

        这孔闻溪还没成为陛下的妃子，就已到了这种地步，若她真成了陛下的妃子，再与孔绮琴联手，哪里还能有她的位置？

        加上孔闻溪如今才十七岁，正是好年纪，倘若她再生下一位皇子……

        想到这里，孟萱就心塞得不行！

        不行，绝对不行，一定不能让孔绮琴得逞！

        可是该怎么做呢？陛下在孔闻溪刚入宫的第二日，就应允了孔绮琴的邀请，一同用午膳，当着皇上的面，想要对孔闻溪下手不是一般的难。

        不，根本就无从下手！

        孟萱将自己的想法，还有顾忌都告诉了最信赖的成蓉：“成蓉，你说本宫如今该怎么办，真让孔闻溪成了陛下的妃子，她再有孔绮琴在后方使力，陛下身边哪还能有本宫的位置呢？”

        孟萱越说越担心。

        “你说孔闻溪若再生下一位皇子，那她岂不是越过了本宫？”

        成蓉倒是镇定，柔声宽慰她，道：“娘娘勿要着急。孔闻溪入宫不只您紧张，各宫对于此事关注之人甚多。不说其他人，光是庄妃娘娘就不会坐视不管。”

        孟萱却皱眉，道：“你说的是没错，可景语燕她有一儿一女，如今又怀了龙嗣，太医都说这一胎很可能是皇子。她在后宫地位稳固，再加上她的父亲手握兵权，娘家势大，这些岂是本宫能与之相比的？”

        孟萱闭了闭眼，略有些颓丧地说着：“景语燕命好。进宫多年，一直都有孕育皇嗣之功，三皇子又得陛下喜爱。她父亲手中的兵权，就连陛下也要忌惮几分。你说本宫有什么？本宫既无皇子傍身，就连父兄也是本宫入宫后才提拔起来的。本宫完全是靠陛下的宠爱，若失了陛下的心，本宫简直不敢想本宫的处境会是如何。”

        孔闻溪的入宫让孟萱意识到自己的位置是可被取代的。

        以色示人，终究会有色衰爱弛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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