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两人一个朝下面看，一个抬头望向上方，视线相撞，彼此错愕。

        顾其琛未曾料到对方竟这般警觉，自己视线刚停留在对方身上不过片刻就被其察觉到，还抓个正着，心中不免有些尴尬，然而视线却没有收回，面色淡定地朝对方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孔闻溪万万没想到入宫当日会与顾其琛相遇。

        时隔多年，她以为早已忘记对方少时的模样，不曾想再见到顾其琛的瞬间，隐藏在记忆海深处的容貌清晰与之相融，变成眼前人。

        恍惚间她好像有种时间交错之感。

        顾其琛少年时容貌还稍有些许稚气未褪去，但从他落拓锐利的眉眼已然能看到成年后逼人的锋锐。

        然而现在的顾其琛，孔闻溪一看便知对方在宫中的处境并不太好，手中没有前世的权力，整体气势比前世弱太多。

        顾其琛现在不过是个还未长大的幼虎，何其惧也。

        孔闻溪止住回忆，眨了眨眼，对顾其琛露出浅浅的微笑，毫不留恋回头跟上秋词的脚步，转身间，头上戴的翠玉粉贝珠步摇相碰发出脆响。

        顾其琛看见孔闻溪远去的身影，不解刚才孔闻溪对他露出笑容时，心脏处为何突然一阵针扎般的痛感袭来，像是有心悸之症的人。

        顾其琛放下按住心口的手，目光深邃地注视着消失的人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远瞧见自家殿下与下方孔家小姐间的互动，心中某一念头快速闪过，却没有抓住，继而道：“最近各宫娘娘听闻孔小姐入宫的消息都有不满，但陛下已经应允无可更改，现下各宫的视线都在落在了玉和宫，想来孔小姐即将要面对各宫的问候了。”

        顾其琛站在城墙上望着孔闻溪等人离开的方向，道：“原来她便是孔闻溪。”

        “是啊殿下，奴才刚才看着下方是玉和宫的秋词，能让她亲自来接的必然是孔小姐了。”宁远笑了笑，说道：“况且宫中还从未见过如孔小姐这般惊艳夺目的容貌，之前奴才觉得昭妃娘娘国色天香的容貌在后宫中无人能比，如今见了孔小姐才终于知道什么叫惊艳夺目，惊魂夺魄。”

        顾其琛一直安静地听着宁远叨叨。

        路上只有两人，宁远不过是个十二岁少年，自幼侍奉顾其琛，私下里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宁远比顾其琛要矮半头，跟在顾其琛身后身体微微前倾道：“昭妃娘娘一向自诩容貌无人能比，若是见到孔小姐，怕是难以容下。”说着说着又感慨起来，“都说当年京中第一美人是季夫人，奴才没见过这位季夫人的容貌，但今日看见孔小姐也能猜想到，怪不得孔大人当年……”

        “慎言！”顾其琛停下脚步侧身呵斥道，“闲暇时难道是给你八卦的？身为我的内侍，要是让旁人听到从你口中说出这些话后果如何，你可曾想过？回去上宁言那里领十戒尺！”

        宁远被顾其琛厉声训斥立刻收回前倾的上半身站直，低头认错：“是殿下，奴才错了，该罚。”说着抬手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碰巧这时宫中巡逻的侍卫走到这条路，领队的侍卫看到顾其琛，带人停下脚步对顾其琛行礼问安：“太子殿下。”

        顾其琛对带刀侍卫领队的李景枫点了点头：“李侍卫。”

        李景枫视力极佳，他刚才一眼瞧见太子身边的小内侍表情不对，不知是遇到了何事。

        李景枫的上官一直认为太子殿下式微，对太子殿下的敬畏不过表面。

        然，李景枫老实忠厚，甚至性子有些直，曾得罪过上官，家中又无银钱上供，导致升官之路艰难，如今还是一个小小的宫廷侍卫，说好点就是领着一小队的侍卫队长。

        李景枫内心忠于朝廷，忠于正统，对于太子殿下尊敬万分，他自认自己只是一个小小侍卫，没想还能被太子殿下记住，内心激动不已，上前一步询问道：“殿下可有吩咐？”

        顾其琛抬手按下，道：“并无，宫中安全还需尔等尽心尽力。”

        李景枫等人朗声回道：“是，殿下！”

        等到顾其琛带着宁远先行离开后，李景枫才带人从另一侧离开。

        回宫的路上顾其琛一直在回忆刚才所见的孔闻溪，不自觉呢喃出声。

        “孔闻溪。”

        紧跟在顾其琛身后的宁远听到顾其琛声音，以为是在吩咐他什么事情，小声问道：“殿下刚才说什么？奴才没听清。”

        顾其琛摇了摇头，继续深思。

        刚才见到孔闻溪第一眼时他就知道了惠妃的打算，父皇已许久不曾去过玉和宫，庄妃此时再次怀有皇嗣，惠妃此举想必是要凭孔闻溪复宠，他能看出，更何况后宫那些人。

        父皇从不是做事没有目的的人，能答应惠妃的请求绝不是因惠妃生病心疼，不然，怎么不见庄妃有孕父皇让庄妃的亲人进宫日日陪伴？

        定是前几日父皇去玉和宫时见到了孔绮琴准备的孔闻溪画像。

        父皇对孔闻溪动了心思。

        凭孔闻溪的家世及容貌，绝不会缺少求亲之人，她可是自愿入宫？

        难道是因为权势？

        想到此，顾其琛脚步停了下来，放在腰间的手攥紧，指尖扣在掌心。

        这时的顾其琛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为何会对只有一面之缘的孔闻溪念念不忘。

        宁远赶紧停住脚步，避免撞上前面的顾其琛。

        殿下今日是怎么了？

        宁远不解地看着顾其琛的后脑勺，不敢出声询问，只站在后面安静地等待着。

        停下脚步的顾其琛，大脑快速运转，捋出有关孔闻溪入宫后所能牵扯到的所有人，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忽然翘起，松开了攥紧的手，迈开长腿继续前行。

        另一边，与顾其琛分开的孔闻溪则是被秋词告诫了。

        刚才孔闻溪仅有短短几秒的回望停顿也被细心的秋词注意到了，秋词也扭头看了过去，转头对孔闻溪道：“刚才城墙上的人是太子殿下和其内侍宁远。”

        孔闻溪装作惊讶，疑惑不解地问道：“原来是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出行竟只带一位内侍？我还以为那等地位的人会有许多侍从跟着。”

        秋词好心提醒道：“陛下对太子殿下的态度很微妙，有关太子殿下的一切勿要打听，少接触，尽量远离。”

        孔闻溪即使早已知晓一切内情，但现在的她还是刚入宫万事不知的人，自然装作好奇，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询问道；“太子殿下可是储君，难道是……”

        秋词明白孔闻溪未尽之言是什么意思，道：“姑娘勿急，宫中一切需要您知道的事情，娘娘都会一一告知姑娘。”

        孔闻溪点点头不再言语，恢复正常，谋算着到了玉和宫后该如何行事安排。

        这时的顾其琛羽翼未丰，宫中地位还要看顾景文对其态度。

        她记得在顾其琛能入朝堂前的这几年，后宫对他的陷害一个接一个，有一次甚至差点被废黜，期间庄妃一直让父亲在朝中的党羽支持废太子，暗搓搓表示三皇子更适合。

        要不是顾其琛的舅舅牧云大胜得归，顾其琛的太子废定了。

        孔闻溪微微眯眼，回忆起当年那件事，还是后来她和顾其琛查到，是庄妃景语燕暗中指使人陷害。

        当年的事情很是复杂，许多人都先后参与进去。

        后来牧云的死很难说不是顾景文的手笔，他那年若不死，边疆也不会死那么多的将士。

        楚霄当年也是抓住了时机，在南朝最需要将领的时候一步一步走到后来位置。

        若这一世与顾其琛合作，有些事情就要有所变动，楚霄她必须负责！

        孔闻溪陷在思索中，不知不觉间随秋词走到了玉和宫门口。

        众人脚步停下时，孔闻溪回过了神，抬头看着宫门上方的匾额，一步迈进，心中默念。

        顾其琛来日方长。

        同一时间。

        刚回东宫的顾其琛坐在椅子上，看着倒茶的宁言吩咐道：“留意玉和宫的动静，派人去调查惠妃的侄女孔闻溪，我要知道她的所有消息……”

        顾其琛停顿一瞬，相识不放心般，加重语气再次叮嘱一遍：“记住，是所有。”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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