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雪色晓风

永承九年，腊月廿一。

        阳光微暖，街道两旁的厚雪在阳光照耀下，成雪化水，屋檐之上的冰棱也慢慢消融了。

        外面也是热火朝天，张灯结彩。今天可是陛下登基以来，办的最隆重的祭天大典，陛下早已昭告了天下，虞国自是举国欢庆。

        沈肆早已被他爹接回了府中，要在平时他自然可以赖在宁渊的府里。大臣们都知他们关系好，据说还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自然不会说什么。

        可是，今天他代表的可是沈家的颜面，更何况他还是陛下亲封的太子少师。隐隐之中，还代表了皇家的脸面…

        府中的人早已为他换上了他的朝服，他的手指滑过细锦。看着镜子中比平时更加的庄严与肃穆的自己。他莞尔一笑，风华月貌。

        真不知道，宁渊看到我这幅样子会不会高兴…说来我也好久没穿这套衣服了。他会不会不喜欢啊…

        他从袖中拿出一把水墨玉扇，扇面上绘制的是锦绣山河。这是宁渊送给他的。

        他知道他喜欢游山玩水，但自从被接回京城过后便一直没机会。一直到现在…

        沈肆还记得他当时还有些失落，他虽极力掩藏，可是还是被宁渊看出，他当即决定送他这把玉扇。

        沈肆现在还记得那个一身黑袍丰神俊朗的人，一双乌黑深邃的眸子里点染了吟吟笑意。

        这有什么难的，我虽不能带你去看。但我将那见过的风景都画下来送你。

        山河无阔，你又怎画得尽呢…

        我自是会将我见过的最美的风景画下来给你，寻常的风景不足以配我的沈哥哥…

        宁渊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如同在他耳边低语，带着丝丝郑重。直直抵在了沈肆的心尖，让他甘之如饴…

        自此，这把玉扇便再也离过沈肆的身了。他时常把他拿出来把玩，除了自己谁也不让碰。

        繁花美景与汝作配，心尖灼灼映墨花。

        沈肆他现在迫切的想要见到宁渊，他已经整整四天没见到宁渊了…

        沈府的马车并没有直接往皇宫去，而是往纵横的街道中央去，沈肆要去找宁渊。两府之间并未离的太远，不一会儿就要到了。

        沈肆扇面轻轻一挑，车帘被弄出一条豁口。不知道是不是沈肆久病的缘故，沈肆的五感倒是变得越发灵敏起来。

        他从窗口远远望去，只见一个同样身穿朝服的人早早站在门口等候。他身旁还有两个人应该是府里的人。

        随着马车不断往前，身旁的景色不断后退。只有那人的眉目越发的清晰，所有的都在倒退，只有我们在向前。

        万物都会被洗刷褪色，唯有我们在对方的眼里永恒。

        我就知道你会等我。

        我就知道你会找我。

        停稳马车后，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话刚说出口，两人一愣，相视而笑。

        好了快些上来吧，外面冷得慌。沈肆掩唇轻笑。

        宁渊登上了马车，好了，今日我就坐沈世子的马车。你们也不用站这了，回去吧。宁渊看着身后手足无措的两人手抬了抬。

        在这等多久了，脸都冻红了。沈肆忽然手掌摸上了宁渊的脸，哪里有，看错了吧。宁渊作势要拍开他的手，沈肆却抢先一步抽回了手。

        那你的脸怎这般的红。沈肆当然知道他脸没红，只是许久未见他只想逗逗宁渊而已。嘴角不自觉的翘起一抹笑意。

        不会是害羞了吧，宁渊端坐一旁不语。沈肆也是点到为止，转头说道:一会儿到了后山我带你去个地方。

        后山乃皇家重地，寻常人根本进不去。只有在祭天之时开放，历代帝王都埋在里面。

        宁渊知道沈肆潇洒肆意惯了，但不会平白要他去，他自有他的道理。他只需要护好他就行。

        沈肆饶有兴致的看向窗外，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里可是藏着秘密的，这还涉及一桩皇家的秘辛。

        上次的战火来得太急，沈肆根本没有时间把那样东西取来。不然，沈肆轻蔑一笑，区区晋国来犯哪里需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弹丸之地，弹指可灭…

        说来，那样东西可是连当今的…圣上都不知道啊…毕竟，沈肆看着窗外的风景勾起了凛冽的笑意，那里面没有丝丝暖意。

        喃喃自语的说出一个巨大的秘密:

        他可是半路出家的啊，当然不会知道。

        他的皇位都是让出来的，真不知道他能否坐稳。

        沈肆褪去了温和的外表，露出内里的尖锐。他没有再称圣上为陛下，话语里也不见丝毫敬意。

        他看向宁渊，眼神又变回往常那样。要不是他…

        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哪怕用尽手段，机关算尽，我只盼你能如愿。

        碧绿青山，险峻高远。在后山的山脚之下，全部有资格来这皇家子弟的全部到齐了。

        龙生九子，各有千秋。大皇子也就是当今的太子，温润如玉，清雅俊逸。可只有沈肆知道在这副温润的皮囊之下隐藏着的巨大野心。

        想当初，沈肆被封为太子少师之时太子已经十五有六了。他教他大秋道义之时，问他如若敌国来犯，正值国内内乱猖獗之时汝该如何？

        他说道:病从内生，要想解决问题必定要先从内部找起。我认为攘外必先安内，只有在内部稳定后，才能有足够的精力去永绝后患。

        沈肆又问到:假如有人和你意见不合，汝该如何？

        太子温润一笑，像三月春风拂面。口中的话语却是冰冷的，让人不寒而栗。

        不同意，那杀了便是。用他们的鲜血去铸就我的路。

        当时尚且年少的太子，却说出了如此杀气腾腾的话。杀气过重，但让他忌惮的是沈肆在那一刻他看到了，看到了他自己的影子。

        他也看清楚了太子跟他是一类的人，也深知他们这样的人为了自己的目的和利益，可以不择手段。

        罔顾人命，独断专行。沈肆一眼就看出了这不是一个不甘做太平君主的人，也不是他心中的最佳人选。他教不了他什么。

        毕竟他的阿渊已经征战这么久了，他想在他仅有的时间还他个太平盛世。

        自此，他始终和太子保持若有若无的疏离，一直到了他病倒之后。

        老师，你好了吗？说曹操曹操到，太子这边看见了沈肆。便过来向他与宁渊打招呼，宁将军，他微微欠身。对于这个虞国的战神将军他还是敬重的，不敬重不行啊。

        宁家世代为将门，宁渊的爷爷是虞国的开国功臣。这片大好河山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他爷爷戎马一生打下来的，他的父亲也是威震一方的猛将大臣，官位一品。

        他的母亲更是先帝皇后的妹妹，位高权重。宁渊自己更是虞国最年轻的战神将军。

        北州一战，他带着十万将士从汴州一路北上。将紧逼京城的敌军驱逐出去，一路血战，十战不败。

        在漫天血雨之间，山河将顷。是他将摇摇欲坠的江山，守得固若金汤。

        身为太子，他也知道一些外人所不知道的事:他的父皇，也是当今圣上身后那把令天下人所趋的帝位。

        也是被这位大将军扶到那个位子上的，如果不是他，这位子根本轮不到他父皇。

        他还听说在当时先帝气血上涌，驾鹤西去而后皇室内乱是他带兵而来平定的。

        他本来是可以自己当皇帝的，让江山易主的。可自己放弃了，辅佐了他父亲上位。这才有了今天。

        想到这他看向了宁渊身旁那同样风姿绰约的人，传言隐隐中还捕风捉影的透露过:陛下，能坐上这个位置还与这沈家世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不，皇族的祭天大典满堂朝臣三千客只有他俩有资格受邀陪同。

        太子心中对两位的敬重又多了几分。

        对于，太子的话沈肆收起了在宁渊的样子。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了…

        霜花故里间，落花碾作尘。我终究没能给你携手同看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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