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坚持不懈

受到挫败的胥歆然趴在桌子上，眼神无光看着手指敲点着桌面，心想要是能见到本人就好了，面对面交流更加方便。

        猛地坐起，接着发邮件，按网络用语来说，她现在就像三水的舔狗。

        但邮件仿佛都石沉大海，再也没收到回复。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这是目前胥歆然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她拜托刘诗诗再问问自己姑妈最近有没有展会在展示三水的作品。她想试着现场蹲点，或总能找到一个突破口。

        刘诗诗也是有些内疚，不曾料到自己最先接手的任务竟是这么艰巨，连声答应。

        “歆然，我问过了，姑妈最近人在国外对不起”

        胥歆然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又被浇灭，来不及悲伤，只听梁怡来叫她：“歆然，我记得你会手语对不对，跟我出趟外景！”

        “啊？可我什么都没准备…”胥歆然猝不及防地被梁怡拉走。

        在车上，梁怡解释道：“情况有点突然，今天我们要去特殊学校拍一个公益短片，需要有一个手语交流环节，但原先的手语老师昨晚感冒发烧了。我这不是想起来你也会，所以请你帮忙顶上。”

        说罢，将手前的资料放在胥歆然的大腿上，“去的这段路上你把资料看看，到时候可能会要你采访几位小朋友”

        “我？”胥歆然还没正式进行过采访，疑惑的同时又有些担忧。

        梁怡坚定的拍拍胥歆然的肩膀，“已经和菲姐报备过了。我相信你可以的，这方面你可是专业的啊！”

        到达学校，学校面积不算大，但绿化做得很好，整个环境都很安静。

        为了不惊扰到孩子们，这次外采团队，除了梁怡胥歆然，就只还有一位摄像师。

        胥歆然跟着梁怡和学校负责人林校长碰面，梁怡礼貌点头伸出手，“林校长您好，我是之前和您联系的梁怡。”

        “梁小姐你好！”

        “林校长好，我是胥歆然，我主要负责这次的手语翻译。”

        “胥小姐你好，没想到这么年轻竟然会手语！”

        “我的外婆曾经就是一名手语老师，都是跟她学的。”

        梁怡控场，“林校长，我们今天为的是拍摄公益短片，捕捉孩子们日常生活中的状态。采访的时候，您也不要紧张，放松说就可以了。”

        林校长也是第一次接受画面采访，嘴上虽说着不紧张，但额头出现的汗珠还是出卖了自己。边走边介绍校园环境：“我们这个学校占地面积不大，你们现在看建筑啊环境什么的很好看，但以前是很破的。”

        林校长指着远处那栋三层楼说：“那栋是我们后来重修的，主要多亏了一位好心人，他每年都会定期给我们学校捐款。”

        “常年定期捐款，或许我们可以知道这位好心人的姓名吗？”

        “我也很想告诉你们，但他为人低调，不希望把善举扩大宣传。对了，你看教室里的新桌椅，也是他提供的。除此之外，他时不时会来学校看看孩子们，他真的是一位很善良的人。我们这里的孩子们本身受到的关注就小，一些先天性有残疾的孩子，容易遭受他人异样的眼光，我希望大家能够平等地看待这群孩子们，他们只是身体上有缺陷，但不意味着他们内心也是如此。”

        胥歆然站在镜头外默默点头赞同林校长的说法，人残心不残，他们之间只是在外表上会有些不同，说到底，都是普通人罢了。接着，梁怡将话题自然过渡到孩子身上，进行胥歆然的采访部分。

        小男孩有点胆怯，第一次看见好几个陌生面孔，紧紧抓着陪同老师的手不放。老师摸摸他的脑袋进行安抚，胥歆然小心翼翼地走到孩子身边，蹲下用手语和他交流：“你好，你不要紧张，我们简单地聊个天好吗？”

        见男孩没有后退，胥歆然接着说：“我叫歆然，你呢？”

        “我叫李明。”

        “李明，那你以后想做什么呢？”

        孩子露出青涩害羞的笑容，“我也想像王老师一样做一名手语老师，帮助更多像我这样的人。”说完躲在王老师身后，遮住自己的脸。

        胥歆然被他大白牙微笑所感染，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这么棒呀，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实现你的梦想！”

        梁怡跟着摄影师去采访校内别的老师并拍摄一些环境画面，胥歆然要完成的内容已经结束，她跟梁怡说想在学校里转转，梁怡同意了。

        走上三层，从高眺望远处，一个不是那么大的操场上有一群孩子正在踢足球，他们的笑容特别纯真无邪。托着下巴忍不住多看几眼。

        楼梯口传来一阵一阵的哭喊声，胥歆然有点担心，循声走去。

        一个小女孩因为接收不到对方的有效回应而干站着哭泣。胥歆然见状急忙小跑来蹲下安慰女孩，着急问：“小朋友，不哭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别的同学和老师呢？”

        女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双手伸出摸索着，碰到胥歆然手的那刹那，便紧紧勾住了她的小拇指。抽泣道：“我和他们走丢了。”

        “那我带你去找老师，和我走好吗？”胥歆然想起刚才林校长提过，孩子们有时找不到老师的时候，就去办公室。

        只顾着看孩子，浑然不知旁边还有个男人。

        关一洲正准备下楼离开的时候碰见在楼梯口哭泣的小女孩，想安慰奈何又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胥歆然出现了，诧异又惊喜。

        可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关一洲不得不假装咳嗽一声以示存在。

        胥歆然拉起小女孩的手站起来听见有人咳嗽，循声望去，眼前的男人看着有些眼熟。“你是…上次掉钢笔的那位？！”因为他说话语调有一点奇怪，胥歆然很难对他没印象。

        胥歆然内心有很多的困惑，思考着，看刚才那副完全不会处理小孩紧急状况的样子，一定不是这里的老师。边牵着孩子的手，边走边对他说：“如果你不是老师，教学楼还是不要随意进来比较好。”

        “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刚才，遇到这种情况时，至少先蹲下安抚孩子，那样冷脸直板地站着，一言不发，孩子很有压力，不哭才怪。”

        “不过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一句回应都没有？”胥歆然停下脚步看着仍旧朝前走的关一洲，满脸不解甚至有些生气，他这不叫高冷，简直是不礼貌。

        关一洲走了几步发现身边两个身影不见了，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一脸茫然：“你在和我说话？”

        胥歆然面对他的反应有些不知所措，无法压制内心的怒火，“不然呢，当然是在和你说话啊。”

        关一洲的耳朵里嗡嗡的，只看着胥歆然脸色不太好嘴巴一开一合，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停在原地，一言不发。

        “难不成，你听不见吗？”胥歆然抱着开玩笑之意朝他说出这句话。

        “听不见”这三个字的口型，关一洲看过太多遍了，已经刻在内心深处。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在说什么，垂眸沉默片刻，隐藏许久的秘密竟在这种场合下被陌生人戳穿，“嗯。”

        胥歆然惊愕失色。

        她的一句玩笑话，竟让他道出了真相。

        所以展会那次她在背后叫了很多次，他没有回头；

        所以孩子哭着说话，他没法交流；

        所以刚才她念念叨叨好半天，他也没有回应。

        两个人之间变得安静下来，一人拉着孩子一只手，把孩子送到了办公室门口，交给老师。

        李老师带孩子们上体育课，点名时发现少了人，着急忙慌地赶回办公室，“谢谢你们，我找明雅找了好久。她刚来学校，对校园环境还不太熟悉。”又蹲下安抚明雅道：“明雅是不是太紧张了，记住哦，下次再有迷路或者找不到同伴和老师的状况，就来这里。或者不要乱跑，老师一定会找到你的哦！”

        见孩子脸上的泪痕，胥歆然心疼起来，翻找包，里面有根棒棒糖，询问李老师过后，将棒棒糖给了明雅。

        明雅因为刚才的事情有些亲近胥歆然，偷偷拽着胥歆然的衣角，小声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胥歆然。”胥歆然捋了捋明雅额头前的碎发回答道。

        “姐姐你是这里的老师吗？我可以经常看见你吗？”

        胥歆然愣住了，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老师，微笑着说：“姐姐虽然不是这里的老师，但如果明雅想见我的时候，打电话给我，我有空一定会来找你哦！”

        于是，胥歆然把个人联系方式给了李老师，李老师牵着孩子接着去上课，楼道上只剩下胥歆然和关一洲。

        关一洲在一边不开口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猜到一二。顺着孩子离开的方向，转身背对着胥歆然。

        胥歆然反思起自己先前对他不礼貌的行为，甚至在内心骂过他这个怪人，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左肩，手语表示：“对不起，是我没搞清楚状况就对你发脾气了。”

        “你会手语？”关一洲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嗯？”胥歆然想过对方可能给的无数个回复，但没想到竟是一个问题。她点点头。又表示了一次：“刚才对不起。”

        因为听觉障碍这个问题，关一洲消沉过好一阵日子，一边跟自己较劲一边偷偷自学手语，现在的他完全能读懂手语表达的含义。见她这么诚恳的道歉，关一洲眼神不自然地四处飘动，粗略瞥见她胸前挂着的工牌，胥歆然？

        没指望对方会有所回应，胥歆然此刻走也不是，原地站着也不是，进退两难。两次见面，自己态度那么差，内心充满歉意。

        关一洲自从听不清声音以后，交际圈缩小到只剩下自己的妹妹和司机阿姨，现在和眼前这个女孩短时间内有了这么多交集，不知是好是坏。

        胥歆然低头看脚尖，对方也没动，就这样脚尖对脚尖地站着。她才不敢抬头，怕看见对方捉摸不透的眼神，自己作为有错的那一方，不对视就没有尴尬。

        “歆然，你站在那干嘛？我们这边结束了，该走了！”梁怡结束工作找胥歆然没找着，听别的老师谈到一个找不到的孩子被不认识的好心人送回的故事，学校里算得上“不认识的”，她立刻联想到胥歆然。

        大老远就见她头低着对人，两侧头发遮住了脸颊，不是做好事吗，怎么现在一副做错事的样子。梁怡也顾不上其他，当下是赶过来替她和面前的男人道歉：“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公司新来的职员，如果打扰到你，我替她向您道歉！”

        关一洲有些措手不及，怎么又来一个，他后悔今天出门。胥歆然看了眼关一洲，换位思考，若自己有听障问题却从别人口中说出，一定不开心。本来被陌生人发现就够尴尬了，要是被好几个同时发现…

        于是连忙拉着梁怡离开，解释道：“学姐你误会了，我和他一起送孩子回来的。你那边都拍完了吗？那咱们快回去吧！”边走身体倾斜，在梁怡身后又对关一洲比划了一次“对不起”。

        关一洲有些意外，她没有告诉她的朋友自己的情况，也没有看到曾经他从别人那里接受过的怜悯的目光。

        他在心里再次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胥歆然。

        车上，梁怡边系安全带边忍不住提问：“刚才那个帅哥是谁？”

        “什么帅哥？”

        “还跟我装傻，刚才你见到的不就那一个！”梁怡回想起那个男生的长相，内双眼睛却很大，鼻子高挺，嘴唇饱满，文文静静很有艺术家气质，站得十分挺直，不说话的时候冷冰冰的氛围感直击人心。要知道学校里有这么帅的老师，她一定会借采访名义加个微信的。

        胥歆然意识到自己都没怎么注意看那个男生的长相，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打马虎道：“楼梯口碰巧遇见了。”

        “我还以为你认识呢，不然介绍给我！”梁怡十分主动，傻笑着。

        胥歆然摆摆手，撒谎道：“他好像有女朋友，我碰巧听见他打电话来着，挺甜蜜的。”

        “行吧，果然帅哥都和我没什么缘分。你那边采访三水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胥歆然头就疼，摇头道：“毫无进展。”

        “别说我没提醒你，这都几天过去了，你还在起跑线上待着呢？这样有点危险哦。”

        胥歆然哪能不知道最糟的结果是什么，可她真的没法了。只能边叹气边掏出手机，接着发邮件呗。

        关一洲站在校门口等人，有一丝懊恼把邮箱里采访邀请邮件全都删得精光，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那个小编辑竟然想采访自己。一辆白色宝马在远处按喇叭，他抬眼望去，今天是关淑瑶亲自来接。

        从和胥歆然偶遇的三次情况来看，她很喜欢看展，也很喜欢三水的画，还会手语。关一洲对她产生了一丝好奇。回忆起第一次踩鞋，第二次掉笔，第三次学校，脑子里都是他和她相遇的画面。

        关淑瑶通过后视镜瞄了一眼坐上车的关一洲，他侧脸看向窗外，一副思考的模样。冷冰冰的面容上出现了许久未见的一丝缓和。她拿出平板，打好字递给关一洲：在学校遇到什么事了吗？

        关一洲看了一眼关淑瑶。

        关淑瑶接着打字：我看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还以为有什么事发生，没有的话就当我没问过。

        接着发动引擎，朝家开。

        确实遇到了点事。关一洲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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