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种族

　　整颗J291星球都在颤抖。

　　老达米虽然出了名的吝啬，但在一道道恐怖的攻击砸在星球防护力场时，他终于醒悟了钱财乃身外之物的道理。

　　他的住所坐落在矿场北部一座巨大优雅的庄园里，这座与这颗灰土爆尘的星球格格不入的奢华庄园此时正在呻吟，繁茂而规整的草地被一颗颗钢铁流星蹂躏的坑坑洼洼，庄园中央的精致的白色别墅此时已经四分五裂，摇摇欲坠的塔楼也在老达米的哀嚎中倒塌。这座塔楼是老达米仅次于金库的心爱之地，他总会在茶余饭后拿起一杯酒缓缓走上高塔，在高塔顶端的瞭望台上鸟瞰他的庞大矿场。

　　如今这座高塔与他的信仰一同倒塌了。

　　星球防护力场在猛烈的歼空炮和细密的激光炮攻击下逐渐变的稀薄了，修复的速度在缓缓变慢。力场之外K038星球已经战败，如同一支支仓皇逃窜的老鼠四散而去，庞大的指挥舰化为了一块块机械垃圾漂浮在宇宙中。

　　这场战争在歼空炮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挣扎是你的权力，但是我也有权力毁灭你。K037的总指挥官是这样回应K038的投降的，这个宇宙不存在怜悯，偶尔的善良也只是无奈的妥协。

　　但是这一次K037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数十艘武装战舰在完成了清扫任务之后，缓缓的驶到J291星球防护力场附近，剧烈的能量波动荡漾在武装战舰表面，歼空炮的炮管再次射出了一道道恐怖的空间毁灭力量。

　　“他们彻底疯了么？”史蒂文在监控室里惊叫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监控室的金属桌子被他拍的乒乓作响。

　　“是的，他们彻底疯了。”艾子良胳膊撑在控制台上，掩盖住口鼻的双手使得他的声音沉重而又危险。犀利的寒光在他双眼里划过。

　　“你看看这个。”他抬起手腕，一封来自帝国军团总部的讯息出现在半空。

　　命令：

　　责令第318军团立刻奔赴K038，K037星球，毁灭所有卡曼人族。

　　“这是……”史蒂文难以置信的迟疑道。

　　“没错，这是帝国几百年都没未曾出现过的种族毁灭。”艾子良冰冷地说道“这就是他们疯狂的理由，他们想毁灭一切，将痛苦施加给宇宙，成为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所以说，有人将这道命令告诉了这帮卡曼人？”史蒂文咬牙切齿的说道“都有谁知道这个命令，我一定要上报给帝国，抓出这个恶心的臭虫。”

　　“很多人都知道。”艾子良摇头说道“因为这是帝国议会的决定，所以有些人想要传达一些消息并不难。”

　　“帝国议会？”史蒂文诧异问道。

　　“是的，帝国议会每一次的提议都会经过漫长的评估和一次又一次的争执，而这漫长的决议时间本来足够我们平息这场战争。”艾子良阴沉的说道“但是，这一次几乎全票通过，包括那个可怜的卡曼人议员也投了赞成票。”

　　史蒂文原本激愤的情绪如同被一通冰水淋下，从头凉到脚趾。虽然他只是帝国众多区域的星际警察局局长之一，但是并不妨碍他忧虑帝国上层的情况。原本有些政治迟钝的他也能感觉到似乎有一只能量非凡的黑手在操纵一起。

　　史蒂文能想到的艾子良也能想到，甚至更多。此刻他并没有忧虑那个背后搅局之人，帝国不会允许议会产生超出掌控的因素。他在担忧另一件事，这道命令表面上看是卡曼人不断扰乱星际秩序，打破了帝国的容忍底线。但当这件事涉及到了神能战士，那么就不同了，而素来敏锐谨慎的陛下却依然将这道命令发出。

　　强烈的不安在艾子良的内心蔓延，但他依然冷静的坐在椅子上，目光打量着监控室里的每一个忙碌的人。

　　“会是谁呢？”艾子良想到，从他派遣格雷戈的命令发出已经48小时，而在这短短的四十八小时内情况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变化，在这座庞大的黑色金字塔里似乎有一道黑影隐匿在他的眼下，危险无处不在。

　　“长官，现在我们怎么办？“史蒂文低声问道。

　　艾子良并没有回答，他在史蒂文焦急的目光中保持着沉默。

　　良久，他放下双手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命令道“迅速远离战场，打开空间网格捕捉，向帝国支援的军团附近跳跃，我们撤退。”

　　“我们不去阻止他们么？”史蒂文惊愕的问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毁灭这颗星球？”

　　艾子良理解他的担忧，这颗星球的毁灭不仅代表帝国失去了一颗矿产丰富的资源星球更是为这个星际警察局分局局长的履历上画上了一道不可磨灭的红线。

　　史蒂文忧愁失落的神情不可抑制的蔓延出来，他懊恼的捶着桌子随后双手抱头。

　　艾子良看着这个失魂落魄的可怜人，内心对他的那一丝怀疑渐渐散去，这个愚蠢懒惰之人让他产生了不曾有过的亲切和怜悯。

　　艾子良抬起手按在史蒂文的肩膀上，在史蒂文诧异的目光中缓缓探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痛恨我，甚至唾弃我。但是我并不在乎，按我说的做，我可以保你继续在你的位子上安稳的坐下去。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在艾子良冰冷的目光下，史蒂文表情里的愤恨被恐惧替代。随后史蒂文猛地站起身对艾子良咬牙切齿地说道“记住你的承诺！”随后他转身向驾驶仓走去。

　　“恨我吧，如果我们能活下来，你会感谢我的。”艾子良呐呐自语道。

　　……

　　此时的矿场已经毫无生气，只有一阵阵大小不一的爆炸声，和建筑崩塌时的轰鸣，这颗J291星球上的人们经过最初的恐慌，随后在各个矿场警卫的引导下，陆续躲进了深入地底的星球避难所里。

　　沉重的喘息声成为这座庞大避难所里唯一的声音，这座坚固的避难所此时在痛苦呻吟，合金壁垒不堪重负的低吟还有大地震动的轰鸣牵动着数千万人的心神。

　　老达米和他的家人们在一众警卫的保护下坐在避难所房间里，这座简陋肮脏的房间随着几人的到来变得拥挤不堪，但是就连老达米最小的7岁女儿都不曾抱怨，这个有着轻微洁癖，名字叫做米拉的女孩此刻紧紧攥着肮脏的衣角躲在老达米的怀里默默抽泣，泪水顺着眼角流淌将满脸的煤灰融为黑泥，而老达米年轻漂亮的妻子则呆滞的坐在一旁默默念叨着什么。

　　“闭嘴，岚莎。”老达米突然喝道。“别再没完没了的念叨那个愚蠢的咒语了，你那些狗屁神使根本不可能救活我们的儿子！没有人能做到！”

　　骤然响起的吼声将老达米怀中的米拉惊得剧烈颤抖了一下，他已经有些神经失常的妻子也停止了咒语，转过头呆愣了一秒，然后突然开始疯狂捶打老达米的后背。

　　“那不是复活咒语，是诅咒！我在诅咒你！都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现在我们也都要死了！……”她刻薄恶毒的语言如同一片箭雨射在老达米的心上。

　　他唯一的儿子死了。

　　老达米平日最喜欢带着儿子站在高塔上，瞭望热火朝天的矿场并对儿子说“这些，都是我留给你的。”

        灾难降临之初，他的儿子就站在高塔上，伴随着高塔的崩溃，他最疼爱的骨肉也被彻底掩埋。此时，他的脑海里还能回想起，每一次他说完那句话，儿子因为兴奋而涨红的面孔，还有高高跳起欢呼雀跃的矮小身姿。

　　“这次诅咒可能真的会灵验了。”老达米痛苦的闭上双眼想到，他紧紧抱住怀里的米拉，感受着背部雨点一般传来的痛苦。

　　忐忑不安充斥着这个房间，隐隐约约的威胁从肮脏发霉的冰冷墙壁上传来，笼罩了房间里的所有人。相邻的十多个房间都散发着这种揣揣不安的感觉，并向房间外的避难所众人缓缓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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