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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是敌非友


何江寥嘴角衔笑,锦衣卫的火把落在地上,在积水的路面上映出团团的红光。在茶铺看到锦衣卫时,他就知道他们宣读的海捕文书必定有假,因此,余渭桐和王禄这两个逃犯多半无罪。

        魔教又不是正教,路见不平,断没有拔刀相助的必要。让何江寥决意救人的是一个巧合。

        三天后就是岁魃节,魔教各宗回虬盘山聚头的日子。

        按规矩,每个魔宗手下都要在回山途中亲自窃取一件物什,这件物什被称作魃献,在岁魃节当天会被投入焚火祭坛,用以供奉北方魔宗的守护神岁魃。魃为旱鬼,北方每逢大旱,都有众多流民涌入魔教,因此旱灾起则魔教兴。

        为了巩固魔教中人绝不叛教的忠心,魃献务必是献祭者本人亲手窃取,且有两名同宗旁证。

        何江寥这次带出的队伍里人人都备好了魃献,唯有新入宗的梅宝儿胆小手笨,一路上半根毛都没偷到。何江寥护短,为了给宝儿糊弄一份魃献,他用刀尖挑走了官道上一个胖子的包袱。

        谁知道这胖子会是锦衣卫追拿的逃犯?

        锦衣卫在大宁朝头一百年还算正义之师,再过一百来年,到了崇安年间,他们早已变成欺压弱小、攀高踩低的阉党鹰犬,抱着司礼监公公们的大腿摇头摇尾。

        江湖人看不上锦衣卫,锦衣卫的敌人就是朋友,那偷了朋友的包袱,就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了。

        “道义”二字不只正教讲,若是不在生死关头,魔教也很愿意讲一讲这两个字。何江寥向锦衣卫的方向走了几步,锦衣卫手脚并用地向后退着,不敢和他交手。

        唯一一个站着的锦衣卫紧张地威胁着:“你可知道,你对面的是谁吗?!”

        何江寥坦然道:“这有什么不知道,看服饰,你们是锦衣卫。”

        躺在水坑里的两名锦衣卫挣扎着爬起来,过了这么久,对面只来了何江寥一人,他们胆气逐渐足了:“知道是锦衣卫,还敢对你爷爷动粗?告诉你,我们冯千户带了近百人来,一人一刀,就能给你剁成肉酱!”

        话说着,远处果然亮堂起来,数不尽的锦衣卫举着火把向这边靠拢,脚步声将甬道上凝结的水珠颗颗震落。眼前的三名锦衣卫换上得意的狞笑。

        何江寥抹去脸上的水珠,对身后的余渭桐挥了挥手:“小兄弟,相逢是缘,本舵负责给你挡一炷香的时间。跑快点,一炷香,本舵多一刻都不留。”

        甬道那头涌上来的人像浪潮一样,一个人怎么顶得住?!余渭桐背剑向前:“不行,要走一起走!”

        何江寥一把捞住了余渭桐,不知怎得一使力,竟将余渭桐调转了个,推回了原地。何江寥转身,袖口中飞出几只毒镖,迅雷不及掩耳,射中身前几名锦衣卫。

        “你留下来才是碍事。”何江寥一手变出更多的毒镖,转头看着余渭桐:“功法是好功法,功夫却是嫩功夫,小兄弟,你师父谁呀?”

        “你休要侮辱我的师门!”余渭桐急了,“我师门的名字真要说出来,吓死你!”

        何江寥哈哈大笑,毒镖出手,正中锦衣卫前排人的咽喉:“别闹了,你不会是伍胥卫出身吧?”余渭桐疑道:“你怎么知道?”何江寥忽然收了手,疾步退到余渭桐身边:“真是伍胥卫?骆冰是你什么人?”

        “骆都司?那是我师叔呀!她在江湖上很有名气吗?”

        “骆冰”二字一下子触动了何江寥的心绪,作为魔头,他杀伐果断,处理宗派事务游刃有余,几乎顶替了释幻宗宗主的地位,可这两个字确是他唯一不知道如何对待的。这两个字是冰冷的未知,是失控的无力,何江寥收起笑脸,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我收回方才的话。伍胥卫的事,本舵不愿沾染半分,这里半刻钟我都不会留了,你我还是各自奔命去吧!”

        话音未落,忽然他衣袍下右腕一转,一个黑影直射向前,冲在前方的百户当即劈刀掩护,可这次飞来的并非纤细的毒镖,而是一枚铁莲子,这铁莲子自偏将刀锋处结实擦过,偏了一个角度,斜飞着嵌进百户身侧官兵的脖颈。

        官兵脚步一顿,殷红的血液已经顺着铁莲子上深浅不一的沟壑淌了出来,在水洼中漾出朵朵红花。那百户痛失手下,怒道:“亏得你在茶铺扭捏作态!你根本不是白马门的人!”

        骂声中,何江寥早已飞掠远去,遁入暗色当中。余渭桐见势头不妙,也转身拔足逃去。

        百户叫手下跟上,自己愤恨着:“奶奶的,这家伙不会是伍胥卫的人吧?”

        也不对,伍胥卫的人能在兄弟遇难时跑得这么麻利?那就是籍外人员,拿钱办事,出事跑路的那种?

        余渭桐正埋头跑着,一只手忽地将他扯到一旁。

        骆冰拉着余渭桐闪进岔口,在属下的掩护下向洞口奔去。骆冰进来的这条甬道是一条分支,比余渭桐先前所在的甬道窄上不少,锦衣卫的人手再多,也只能一个个和伍胥卫过招,这就能争取到不少时间。

        再转入一条岔道,尽头处便能望见一束白练似的月光。骆冰把余渭桐送上绳子,向洞口喊道:“快拉!”上面的属下得到命令,迅速将余渭桐拉出洞口。

        负责掩护的人手陆续赶到,骆冰将他们一个个送上洞口,最后自己攀上绳子,踢翻了赶来的锦衣卫官兵,借力从洞口爬出。

        骆冰收走绳子转过身,看见洞口下一群锦衣卫聚集在月光里,有人仰头望着,还有人正商量着用绳子拴上重物,抛出洞口固定。骆冰起身:“找几块大石头,把这洞口堵上!”

        众人齐心协力,用粗树枝搭配石块,将洞口大致封死了。骆冰带人迅速离开,和吴衔晖会合。

        吴衔晖探听到,冯运棠已经得知他的人在甬道内遇到阻拦,来人有可能是伍胥卫。回城的南向是锦衣卫严防死守的地方,要突围,就要反其道而行之,从北侧走。

        吴衔晖摸准了锦衣卫哨声的用法,用哨声诱出了两名潜伏的哨兵。解决掉哨兵,骆冰一行人顺利逃出了这片密林,从外围绕走。

        次日,待锦衣卫空手离开白杨林后,骆冰带人取走了藏好的马匹,返回城中。

        刚到伍胥卫所,余渭桐向怀里一摸,汗忽然就下来了:“骆都司……那舆图不见了!”骆冰来不及休息片刻,便听到了这个消息:“小余,你先别急,舆图怎样、你和王禄怎样,我们进屋子坐下从头说。”

        会很快组好,骆冰坐在首位,下方一左一右坐着吴衔晖和管内务的千户马庐昇,余渭桐和包惜诺坐在末位。这是间偏房,大家落座后人挨着人,腿长的人一翘脚就能踢到对面人,比辛指挥使在时常用的正屋增了份亲切之感。

        初夏的正午,众人又都劳累了两天一夜,待在偏房中不由有些闷热。吴衔晖看骆冰眼底有些疲倦之意,便碰了碰身边的包惜诺:“惜诺,找个门口当差的,去冰井里取盆冰来。”

        余渭桐听见了,抢着要去,吴衔晖叫他坐下:“这里就你最累,你还是坐着歇歇,梳理清楚这几天的经过吧。”

        等冰的间隙,骆冰问马庐昇道:“马千户,我们走的这两天,京里可发生了什么大事?”

        马庐昇身材高大,此刻挤在木椅上,像个误入村庄的大憨熊:“骆都司,你前天夜里从杨府救走白芷姑娘,次日清晨,东厂厂公刘晨风就亲自去杨府探查。那个叫陆振的千户确认毙命,杨士岐没死,被刘晨风叫去问话了。”

        骆冰点点头:“那天我只是砸晕了杨士岐,一个随波逐流的文官而已,他还没祸害过谁,砸晕了也就够了。刘晨风问出什么来没有?”

        马庐昇道:“刘晨风问出来你擅长点穴。杨士岐晕死时出现了第二个他,引明轩内又留存着棋子的脆片,刘晨风据此推断出你会易容和暗器。”

        这都是意料中的事,骆冰浑然不惧:“阉党迟早会知道我是什么人,就算知道,他们也无可奈何。”门开了,包惜诺端了个装满冰块的铜盆过来,摆在屋子中央,屋子当即凉爽起来。

        余渭桐整理好思路,开口道:“几位师叔、前辈,我这半月奉命和王禄搭档,在杨士岐府邸盯哨。杨士岐的同乡胡天寄在杨府进出多次,直到那天,他终于取出一份舆图交给杨士岐,让他务必亲手交到司礼监掌印太监刘予印的手里。”

        “我两人见胡天寄如此小心谨慎,就断定此物必是阉党的把柄,决心要将这舆图偷回来。恰巧杨士岐人微言轻,兜兜转转,也只能先联系到刘予印的义子刘晨风,也就是东厂厂公。他这一耽搁,就给了我们下手的时机。我们来不及向上面禀报,就直接出手,偷走了舆图。”

        余渭桐一边回想着,一边皱起眉头,陷入疑惑当中,“不知为何,东厂第一时间发现了我们的动作,当即派人追杀。我们本想回伍胥卫所,但逃亡途中慌不择路,渐渐到了北门,出了城,后来我们就跑到了那片白杨林。”

        骆冰认真听着,询问道:“那你为何会与王禄发生争执,在那里分道扬镳?”

        余渭桐叹了口气:“当时王禄想折返回伍胥卫,我觉得回城路上都是阉党之人,这样做就是送死。我们争执不下,最后决定分头行动。为了保险,我们二人将舆图从中裁开,各自保存。我的那份舆图不带卷轴,我把它折叠后随身携带,这两天我时时察看,那舆图都在我怀里。没想到好不容易逃出来,舆图竟然没了!”

        吴衔晖遗憾不已:“想来是打斗时遗失了,锦衣卫清理现场,肯定会把舆图带走。”余渭桐揉着脑袋,把额头都揉红了:“我想不明白啊,贴身带的东西,掉出来我能看不见?”

        骆冰沉思了一会儿:“小余,你方才说,你那半的舆图没有卷轴。那么王禄手里那份是有卷轴的了?”余渭桐疑惑地点了点头。骆冰又道:“有卷轴的舆图,卷起来后,和字画是不是很像?”余渭桐又点头。

        骆冰想到了那个书生般的身影,劝余渭桐走时那人捞了余渭桐一把,手法很巧妙,让人看不清楚。或许,这是有意而为之?她蹙眉垂眸,铜盆内的冰无声地冒着寒气。

        吴衔晖看出了端倪:“只能是何江寥了。王禄的包袱被何江寥偷了,那份舆图也落到了何江寥的手里。”

        吴衔晖攥起拳头,“他见锦衣卫通缉你们二人,便觉得你身上也有值钱物什,于是特意尾随至密林甬道,假作救人,实则偷窃!”

        “何江寥!你说那个救我的人是伍胥卫的叛徒、魔宗蛟三爷?”余渭桐瞪大了眼睛。

        吴衔晖点头:“可不就是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劫了我们两份舆图,只怕隔日就要落入阉党手中。不行,我这就带人亲自上虬盘山,剿了这窝逆匪!”

        在场之人都附和着吴衔晖,希望一同上山出力,唯独骆冰一言未发。吴衔晖握紧的拳头渐渐松了,他转过头看向骆冰,逐渐地,全场都安静下来。大家都看向骆冰。

        “吴衔晖,师父带走了那么多的人,以我们仅存的兵力,如何能剿匪?”骆冰清冷的声音在此时响起,她抬起眼,神色说不清是疲倦还是忧愁,“王禄现在生死未卜,需要一个管事的留在卫所看场子。你久在卫所,比我更应该留下。”

        骆冰站起来:“至于何江寥……你通知手下暗桩接应,我要亲自易容上山,会一会这位蛟三爷。”

        吴衔晖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无从反驳。难言的情绪像蛛丝般在胸口缠绕,他点点头,妥协了:“两日后的岁魃节,或许是个契机。”

        骆冰起身走到门口前,双手放上门闩,她扭过头,门外的阳光勾勒出她的侧脸:“余渭桐,你也一同去,你在明我在暗。假如他要钱,那我们就给他钱,假如他要别的……那我们就让他把欠伍胥卫的一桩桩债务,一一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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