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只是一转身，对上了书生微诧又冷漠的眸子。

        那双寒潭一样的眼，总带着令人望而却步的威慑之光，白欢冷不丁与他四目相对，吓得两只前爪瞬间五趾张开。

        她刚刚站起的身体顿时失了衡，当即向后仰了过去。

        白欢摔了个四脚朝天，背刺全数扎进枕套里，怎么起都起不来，惊得她晾着肚皮举着四爪，直挺挺地躺在书生的枕头上。

        她看见书生眼里闪过一丝奇怪的神情，颇像笑意。

        但那笑又不是开怀或者嘲讽，白欢一时有点看不明白。

        时间一丝一丝流走，就这么腆着肚子让书生看，白欢十分不自在。她扭着身体极力想翻过来四爪着地，却不知是哪根刺被卡住，团都团不起来。

        帝君终于忍不住，把脸别过去，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方才他在校对明日考题，既然是梦，便想将以前诸多创新之策试上一试。毕竟天考从下放考场结界到分发批阅试卷，都是天权宫的业务，尤其陈县的考场设在文昌阁，可操作的地方尤为多。

        只是落笔之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妖气，抬眼一看，果然还是那只小刺猬。

        上午刚在文昌阁见过她，不知这会儿来私塾又要做什么。

        帝君走到床边，伸手把白欢从枕套上拎了起来，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倒是枕头旁边的一抹明黄，让他挪了眼。

        那是金榜题名符，每间文昌阁的周边商铺都有出售。

        她是来送这个的？

        想来上午她发的愿又真了几分。

        小刺猬团起来，拎在手里只有拳头那么大。帝君拎着她左右转了转，看着她紧紧缩在腹中的脑袋，垂眼将她放在了床上，转身回到书桌旁重新坐下。

        许是接触过两次，白欢这次没有像上回那样瑟缩，她很快把身体打开，把头伸了出来。

        书生已经坐回去，白欢谨慎地看了他一会儿，对方没有抓她的打算。

        只是房门很快又被人推开，陈伯端着盘子走了过来。

        这人用盆扣过自己！

        白欢登时就慌了神，扭头钻回了被子底下。

        却听书生嗓音柔和，道：“陈伯，还有伞吗？”

        陈伯刚要张嘴说“外面没下雨啊”，就见一道白光闪过，刚刚落下夜幕的天空倏地一亮，接着隆隆雷声从天边穿过，雨就这么下了起来。

        陈伯点点头，盘子还未放下又退了出去。

        白欢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书生继续埋头，似乎并不想理她。白欢便趁机跳下床，一路沿着墙边溜出房间。

        雨势渐大，谁也没想到这阵雨竟下得如此突然，白欢顺利钻过门缝，沿着回廊往大门处跑。

        结果没走几步又见陈伯迎面走来，她连忙掉头顺着原路往回跑。

        廊下虽能避雨，但陈伯也走这条路。白欢一见到他就想起那个铜盆，她宁可跳出回廊，躲到小池后面淋雨，也不愿与他打照面。

        陈伯拿着伞很快走了过去，躲在小池便的白欢，喘口气的功夫就被浇了个透心凉。

        大雨浇的她有些睁不开眼，白欢打了个喷嚏突然反过劲儿来：我是个妖啊！院子里又没有文曲星，我怕那个老头子做什么！

        她刚才完全可以一出屋门就飞走的。

        真是白挨了这身淋。

        白欢抖了抖刺，正打算起咒飞出小院，忽然感觉头顶的雨停了。

        可池子里还噼里啪啦落着雨，白欢忍不住抬头，奇怪地看着自己脑门顶上那片天。

        那是一把伞，黄色的油纸伞。

        只是伞下站着一个人，从这个角度往上看，他高大巍峨，就向早上拜过的文昌阁里那个神像。

        睥睨众生的眼，无喜无憎的唇，连那把普通的油纸伞，落在他掌中都显得庄严肃穆起来。

        白欢终于明白自己为何这么怂了，她内心深处一直存着对上神深深的敬畏，在天界那五年，这种敬畏更是渗入她的皮毛和血肉，以及身上的每一根背刺。

        即便他是文曲星的凡身，即便他此时此刻使不出一丝法力，她也畏惧。

        伞下的书生没有看她，一直抬眼看着院门，但他也没有走，就这么站在白欢身边。

        就像这伞是为她撑的一般。

        书生久久未动，大雨稀里哗啦地打在伞面上，搞得白欢心里也不安起来。

        总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再说书生这半天未曾低头看过她一眼，说不定只是恰好路过或者来赏雨中池景的。

        白欢思来想去，突然壮着胆子窜了出去，头顶上那把油纸伞不疾不徐，悠悠跟了过来。

        直到一人一伞一刺猬站在门楼下，大雨终于不再浇到白欢身上，书生撑着伞信步离去。

        自始至终从未低头看过她一眼。

        白欢看着那道孤影渐渐消失在雨中，缩了缩鼻子，抖干净刺上的水，化成一道白影飞回了千松甸。

        -

        子时三刻，巨大的金色神光结界准时罩在文昌阁上空。

        睡在偏殿的道士小童突然陷入美梦，方圆百里之内的鸡鸭猪狗也都纷纷闭上了眼。

        天权宫的上九级神使从天而降，准时落在文昌阁门口。

        前来应考的在入口处排成两队，妖左、鬼右，因陈县考场这届天考无凡人修够资格，便只下来了两位神使勘验妖鬼身份。

        文昌帝君立于阁顶上空，看着那对穿着白色嵌金海浪纹的神使，挑了下眉头。

        勘验入考资格是下三级仙官的职责，怎么会让两位上九级的神使亲自下凡做事？

        天界分上中下三界，神仙职级各分九层，最高的是上一级，便是天尊，最低的就是下九级，比如当年刚入职的白欢。

        白欢化成人形，将手按在一块圆形的镜子上，待镜面闪过金光后，便可以入场。

        跨进院门，再一次进入了久违的天考考场。

        天考与凡间许多大型考试差不多，区别是凡人用的是纸，天考用的是妖识。

        文昌大殿之内，青灰色的地面上井井有条地排列着一个个光圈。每个通过勘验镜的妖，都会在光圈里升出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虚影，那便是天赐考座。

        门外的仙使每验过一个，光圈里的人影就会多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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