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司命爬过去后，一把抓住白欢脚踝，气若游丝道：“小仙女，咳咳咳你不用救我，我的命不值钱，您保佑我儿子就行”

        接着一口血吐出来，更加虚弱道：“只要我儿能考上状元我愿折寿十年不，来世我愿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咳咳咳”

        帝君实在看不下去了，把脸别了过去。

        白欢也看不下去了，她急忙转头看着草丛里的白二惠，传音过去：“娘，再怎么办啊？”

        “赶紧结契啊！！”白烟一吹，白二惠继续借白欢的口说话：“保佑你儿子没问题，但需要他亲自来拜我。”

        司命立刻转身招呼帝君大人，满眼含泪道：“儿啊！你还不快过来！”

        身后的帝君没有动，司命有点急，他又朝身后的“儿子”招了招手，喊道：“儿啊~快来拜一拜这位仙女！”

        拜她？

        文昌帝君觉得可笑，他堂堂上神，竟然要拜一个乡野小妖？

        她受得起？

        “儿啊！”司命拔高嗓音又喊了两遍，“快过来！”

        “儿啊！”

        “我的儿啊！”

        ——帝君您倒是配合一下啊！

        司命见帝君大人一动不动，急得都要跳起来。他忍不住传音过去：您就别端着了！这是梦境，不损您的威名。

        他的脸冷了又冷，文昌帝君终于勉为其难地走了过去。

        算了，不过梦一场。

        司命见帝君不情不愿，急忙在一旁找补，“这位仙女，我儿他爹死得早，从小跟着我这个无用的母亲吃尽了苦所以有些孤僻，不爱说话。您可千万别介意啊！咳咳咳如今我命不久矣，死后他在世上便是孤零零一个人，呜呜呜，我实在放心不下。。。。”

        说完抹干净眼角不存的那几滴泪，哀痛道：“小仙女，咳咳咳”

        司命又是一口血呕出来，“您一定要保佑我儿啊他自小读书好，将来必定高中状元咳咳，日后飞黄腾达”

        看着趴在她脚下的凡人母亲，白欢有些动容，她爹也是走得早。

        为了不被大妖吃掉，早年她娘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东躲西藏，日子过得委实困顿。最后只得把体弱多病的弟弟白喜送去九嶷山上，让大舅帮忙照看，母亲则带着自己在千松甸过日子。

        老妇瘦得只剩一把骨架，又字字泣血发自肺腑，就连草丛里的白二惠都有那么点触动。

        见文昌帝君走了过来，司命松了一口气，总算能下台了。

        于是他把最后一口血呕在了白欢的裙摆上，昏倒前右手还攥着白欢的脚踝，生怕不答应他一般，喃喃道：“仙女，我儿就、就拜托你了”

        说完他白眼一翻，脖子一歪，从这具随意点化的躯壳里蹦出来，变回一道魂，飘在帝君身后。

        文昌帝君垂眼看着地上的老妇，没有什么表情。

        这个母亲演得像不像他心里也没有数，他十九万年前便已成神，母亲这个词在他记忆里已经淡漠到几乎想不起来。

        但这一幕在白欢眼里，就成了丧母之后难以名状的悲痛，悲痛到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就像竺安死后的竺南南那样，一个人站在小池旁满眼的茫然、悲痛和无助。

        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白二惠也有点眼眶发涨。

        文昌帝君忽然抬起头，双手背在身后，向白欢靠近一步，定定地看着她，“需要我做什么？”

        “啊？”白欢下巴向后一缩，“我”

        上神的威亚扑面而来，虽然他现在是一个凡人，但白欢依旧不敢正眼看他。

        白二惠的声音传入脑中，“结契要以金香为引，你拖他一会儿，我去找香。”

        “啊”白欢努力镇定道：“你等我去找几炷香”

        “不必了。”

        他手腕一转，瞬间从袖中掏出三支金香。

        “你？!”白欢惊呆了，“你怎么还随身带着香？”

        “今日去庙中为母亲祈福准备的。”文昌帝君单手将三支香举到白欢面前，“然后呢？”

        “然后”白欢咽了口唾沫往身后的草丛看了一眼，向母亲求助：娘，然后干吗啊？

        她不想参加天考，也不想跟什么神仙结契，可事到如今，对面这样一个凡人，她反倒乱了阵脚。

        “要燃么？”文昌帝君见她不说话，便先开了口，说完又长袖一抚，手中三只金香便燃了起来。

        三道金色的烟袅袅升起，径直冲上夜空。

        白欢完全懵了，看着扶摇直上的金烟连眼都不会眨了。

        见她呆若木鸡一动不动，文昌帝君举得不耐烦，沉声道：“既然是仙女，说话便要算话，方才你已答应我母亲，我也为你燃了香。还请你兑现承诺。”

        这、这什么态度？

        白欢有种被挑衅的错觉，她扬起下巴，鼓足勇气道：“那、那我再问你一遍，你、你可是发自真心？”

        对面书生郑重道：“真心无二。”

        白欢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草丛，母亲目光灼灼恨不得替她施咒。她只得把脸转回来，心道结就结吧。

        反正结契又不是天考。

        司命从未见过白家与人结契是怎么个仪程，顿时有些好奇，把魂体飘近一些，盯着白欢饶有兴趣地看起来。

        白二惠在背后把咒语传音过来，白欢只好赶鸭子上架一般，深吸一口气道：“那、那你把眼闭上，我说一句，你跟一句。”

        她将双臂缓缓张开，一阵旋风从她脚底生出，衣裙在身后翻飞飘摆，旋风越起越高，直至将她整个人身都盖住，周身也笼上了一层淡淡的白光。

        她明明没有张嘴，声音却直奔文昌帝君耳中去。

        “金香炉银香边”

        “金香炉银香边”

        “别乐升香烟”

        “别乐升香烟”

        “红梁细水敬奉仙”

        “红梁细水敬奉仙”

        “渡苦鸣冤！”

        待“渡苦鸣冤”这四个字从白欢嘴里吐出后，一道淡金色的光线从她胸口抽出，宛如蔓藤般，源源不断地向文昌帝君手掌上攀附，那金线绕过指尖缠上手腕，最后一丝一缕钻入他的胸口。

        待所有金色光线全部钻进文昌帝君心口，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如走马灯般放映着白欢的一生。

        白欢怔怔站在原地，几个呼吸后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她掉头往回跑，一溜烟钻回了草丛。

        “娘，不对啊，他怎么、怎么用天魂结契呢！跟凡人结契不是用人魂就行了吗？这怎么把天魂结一块儿了呢？”

        白二惠掰开女儿的手掌，掌中一团金光悬起，还带着点点金星。

        她立刻用食指抵住白欢的额头，妖识游走一番后，也吓了一跳。

        “这怎么就结成天契了呢？天魂之契除非魂灭，不然解不开啊！是不是因为他是渡劫的上神，人魂不显啊？”

        正疑惑着，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是伍媚媚带着竺南南过来。

        方才白欢以为这是觊觎卯日星君的两个妖，所以让伍媚媚去竺家报信。

        这会儿竺南南怀里抱着那只红毛公鸡，与书生面对面，十分惊讶。

        她看看怀里的鸡，又看看眼前的书生，这不就是那日私塾里的文曲星吗？可怀里这只鸡也确实跟自己结了契，竺南南想不明白。

        她怀里的鸡很明白。

        文曲星君的三魂七魄全数在这鸡壳子里聚齐，一直被压制的神识因为不再受凡人身躯的禁锢，苏醒了。

        文曲星君是北斗七星君之一，是斗姆元君的儿子，身份尊贵，即便下凡历劫，投的也是人中龙凤。

        任何一任文曲星君都接受不了，自己变成鸡的现实。

        尤其自己的身体还好端端地站在对面，而他现在一张嘴除了“咯咯咯”就是“喔喔喔”。

        他当场就疯了。

        天上的月亮被乌云遮住，山中景色更加晦暗，三路人马聚在山间的这条小路，彼此之间还未来得及张嘴寒暄，就见原本好好坐在竺南南怀里的那只鸡突然暴起，扑腾着翅膀就向青衣书生奔去。

        因为用的是卯日星君的神体，文曲星君一激动，鸡身瞬间膨胀。

        只见那只鸡眨眼变成大鹏，呼啸着奔向文昌帝君。

        司命此刻才猛然悟到，文曲星君觉醒了，但大鹏已然扑到了帝君的命门。

        他的魂都要吓散了。

        帝君倒是淡定得很。他看似随意地伸出右臂挡在面前，掌中蓄起神力，正要翻掌推出去，突然从左前方滚过来一团庞然大物。

        铺天盖地的温软将他包裹，自己仿佛落入一张动物皮毛做的床，还带着些许体温。

        这床载着他滚了几滚，便静了下来。

        外面似乎有鸟兽嘶鸣，文昌帝君推了推周遭柔软的毛皮，又仔细摸了一遍，感觉像是哪种动物的皮或腹，但一时之间想不到是什么。

        他想用神力劈开一道口子，不知为何，柔软的四壁有金光闪烁，有一瞬亲近和熟悉的感觉。

        他可以肯定这团东西没有恶意。

        站在外面的司命，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只见白欢变成一只巨大的刺猬突然冲了过来，她将帝君团到了自己怀里，随后首尾紧紧合在一起，成了一只巨大的刺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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